解讀鄧恩《跳蚤》中的另類愛情*

張麗麗

(晉中學院 外國語學院，山西 晉中 030600)

解讀鄧恩《跳蚤》中的另類愛情*

張麗麗

(晉中學院 外國語學院，山西 晉中 030600)

約翰·鄧恩是17世紀玄學派詩歌的代表人物，他善于將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事物聯(lián)系起來，在他非常著名的一首詩《跳蚤》中，詩人就將跳蚤和愛情兩個相距甚遠的事物聯(lián)系在了一起，來表達他及時行樂、靈肉合一以及圣俗合一的獨特的愛情觀，使我們對愛情有了新的思考。

玄學;跳蚤;意象;愛情觀

約翰·鄧恩(1571－1631年)出生在倫敦的一個富有的商人家庭，四歲喪父，他的母親是天主教徒，同《烏托邦》的作者、天主教殉道者托馬斯·摩爾有姻親關(guān)系，他的舅舅和哥哥都因與天主教有牽連而被捕入獄，哥哥死在獄中。鄧恩早年受的完全是天主教教育，他在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先后讀了六年書，但由于他是天主教徒而最終沒能獲得學位。16世紀90年代初，他在倫敦學習法律，生活放蕩，之后，他去意大利、西班牙游歷，1596年隨埃塞克斯伯爵的艦隊去西班牙作戰(zhàn)，次年又去阿蘇爾群島作戰(zhàn)。1598年任掌璽大臣伊格爾頓的秘書，他在上流社會如魚得水，頗為得寵，仕途一片光明，但在1601年他的人生出現(xiàn)了重大轉(zhuǎn)折，他同伊格爾頓夫人的侄女安妮·摩爾秘密結(jié)婚，因而失寵入獄，出獄后生活窮苦潦倒，疾病纏身，為了養(yǎng)活妻子和十二個孩子辛苦奔波，與貧窮作戰(zhàn)，大半也是在這時候他改信了國教并參加反對天主教的口誅筆伐。1612年左右被引見國王詹姆士一世，國王頗賞識他的才學，希望他能出任教職，但他一直拖延至1615年才正式成為國教牧師，任王室牧師，1612成為倫敦圣保羅大教堂的教長，他的宣講極富盛名。他的妻子1617年去世，他自己死于1631年。

鄧恩是玄學派詩歌最重要的代表人物。玄學派是后人對于17世紀以鄧恩為首的一批英國詩人的稱號，這個名詞來源于17世紀的詩人兼理論家約翰·德萊頓，他評論鄧恩說:“他喜弄玄學，不僅在他的諷刺詩中如此，在愛情詩中也是如此。愛情詩本應(yīng)言情，他卻用哲學的微妙的思辨，把女性們的頭腦弄糊涂了”(德萊頓1900:15)。1779年，英國作家兼批評家薩繆爾·約翰遜又將該詞進一步延伸指17世紀初期的一群詩人。這派詩歌在17世紀非常盛行，在18、19世紀變得默默無聞，到了20世紀，玄學派詩人又引起了人們的注意，特別是受到了現(xiàn)代一位偉大的詩人T.S.艾略特的推崇，不僅鄧恩的地位重新得到了確立，而且對英國現(xiàn)代詩歌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

《跳蚤》一詩發(fā)表于鄧恩去世后的第三年，這首詩以詩人向情人求愛的口語體寫成，語言機智幽默，語氣詼諧調(diào)侃，比喻新穎大膽，推理和結(jié)論也打破常人思維定勢，令人拍案叫絕，是鄧恩愛情詩中的名篇之一，此詩最獨特絕妙之處就在于詩人所使用的跳蚤的奇喻。那么何謂奇喻?奇喻是玄學派詩人最為常用的寫作手法，也是玄學派詩歌的標志性特征，它指的是“說理辯論多于抒情，把不同的思想、意象、典故交揉在一起，意象則涉及各種領(lǐng)域，類別奇特”(王佐良1999:243)。奇喻的最大特點是將最不倫不類或不相干的事物勉強地或生拉硬拽地結(jié)合在一起，因此，本體和喻體之間，很難發(fā)現(xiàn)有何相似之處，而這種隱晦的聯(lián)系正是詩人匠心獨具之處?！短椤芬辉娭衅嬗鞯挠黧w是渺小丑陋、骯臟嗜血的跳蚤，本體是世間人人爭相追求的美好愛情，跳蚤和愛情本是兩個大相徑庭的事物，被鄧恩用奇喻跨越性地聯(lián)系在了起來。這篇文章將從奇喻的角度來分析本詩中的另類愛情觀。

愛情是人類永恒不變的主題，不斷傳唱的歌謠，不斷探索的領(lǐng)域，是人類存在和延續(xù)的重要動力和精神支柱，那么，到底愛情是什么?答案將會因人而異，而英國玄學派詩人約翰·鄧恩的愛情觀究竟如何?從他的《跳蚤》一詩中將會看到他與眾不同的愛情觀。

一、及時行樂觀

鄧恩出身于富裕家庭，早年受到文藝復興時期世俗文化的影響，縱情聲色，雖頗有抱負，但由于宗教信仰抑郁不得志，他生在天主教家庭，而當時國教在英國已經(jīng)確立，他一個天主教徒要在社會上取得一定的地位是很艱難的，要么選擇自己的信仰，受到排擠迫害，難以生存，要么依附權(quán)貴，獲得生存的一席之地，這使得鄧恩內(nèi)心極度掙扎困惑，加上詹姆士一世和查理一世兩朝政治腐敗，社會上又彌漫著一種懷疑幻滅的感覺，在這種形勢之下，17世紀的英國上流社會生活奢侈糜爛，及時行樂就成為了當時的英國人麻醉自己和逃避現(xiàn)實的方法，他們在現(xiàn)實與理想之間掙扎彷徨，而及時行樂也成為了當時玄學派詩歌的重要主題之一。

鄧恩生活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也難以逃脫其影響，在跳蚤》一詩中這種思想有很明顯的體現(xiàn)?！短椤分械哪兄魅斯砻嫔鲜窃谂c女主人公談情說愛，實質(zhì)是用哲理的微妙的思辨來進行三段論式的推理，并通過推理達到說服女主人公的目的。這三段論分別對應(yīng)的就是這首詩的三個段落:(1)你我躺在床上，突然有一只跳蚤出現(xiàn)吸了你我之血，我們的血液在跳蚤體內(nèi)結(jié)合在一起，這只跳蚤無所顧忌、大腹便便，比我們更加勇敢。(2)女主人公抓住跳蚤，正欲殺之而后快，男主人公大義凜然地為跳蚤辯護到，如果殺死這只跳蚤，你就殺死了三條生命，犯了三份大罪。(3)男主人公憤怒斥責女主人公，你竟然如此殘忍，殺死了跳蚤，女主人公自豪地宣告，雖然跳蚤已被殺死，但你我并沒有因此而虛弱，男主人公趁機順水推舟，那就接受我的求愛同我一起行樂對你的名譽又有什么損失呢?詩到此處，戛然而止，我們才恍然大悟，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詩人的真意不是要保護危在旦夕的一只小小的跳蚤，而是要通過推理說服女主人公與他一起及時行樂。其實詩人是非常羨慕這只小小的跳蚤的，“我們的血液在它體內(nèi)融合，你知道這是不能言說的”，“它沒有向我們請求就得到享受，飽餐了我們的血滴后大腹便便，這種享受我們無能企及”，從這兩句中可以看出詩人對于跳蚤的羨慕之情溢于言表，因為它渺小的足以使人忽略，但是它可以自由地接近女友的身體。在第三段中，當女主人公殺死跳蚤并宣告說，殺死跳蚤沒有任何損失，男主人公立即說“的確，擔心不過是虛驚一場，接受我的愛，你的名譽不會有絲毫損失，就像跳蚤之死不會讓你的生命有所損失”，原來詩人是要藉跳蚤來表達自己的愿望，希望女主人公能答應(yīng)他的請求，兩人一起享受男女之歡，及時行樂。這種觀點是違背當時基督教的正統(tǒng)道德觀的，傳統(tǒng)的觀點認為婚前發(fā)生性行為是不道德的，是有罪的，但在當時兩朝腐敗的年代，人們理想幻滅，及時行樂的觀點便流行了起來。鄧恩在此詩中的目的便是勸說女主人公能夠沖破傳統(tǒng)觀念的束縛，拋掉恥辱、罪惡和貞潔的想法像跳蚤一樣大膽及時行樂，自由享受愛情。

二、靈肉合一觀

在傳統(tǒng)的比特拉克式的詩歌中，人們崇尚的是圣潔高貴的愛情，而在鄧恩的《跳蚤》一詩中沒有這種矯情，有的是靈肉完美統(tǒng)一的愛情。正如詩人所說，“它先叮我，現(xiàn)在又叮你，我們的血液在它體內(nèi)融合，你知道這是不能言說的”，跳蚤因為吸了你我之血，所以我們已經(jīng)融為一體，這樣的結(jié)合象征著情人間的肉體之歡，按17世紀的科學觀點，血的交融就是性的結(jié)合，詩中雖然男女主人公沒有發(fā)生肉體關(guān)系，但是跳蚤已經(jīng)幫助兩人走到了一起，兩人的生命已通過特殊的方式結(jié)合起來了。這只跳蚤不僅幫助兩人完成了實質(zhì)性的結(jié)合，而且跳蚤吸足了兩人的血，飽餐之后，大腹便便，讓人聯(lián)想到孕婦的形象以及肚腹中正在孕育著的生命，兩人的結(jié)合竟然有了結(jié)果，這時的跳蚤已經(jīng)成了這對情侶的婚姻的見證。因為詩人在第二段說，“住手???，一只跳蚤，三條生命啊;它的身體不只是見證我們的婚約，還是你和我，我們的婚床，婚姻的殿堂”，詩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跳蚤從單純的肉體之愛的象征，上升到了婚姻的層面，精神的層面，而這正是女性追求愛情的最終的目的，鄧恩以此柏拉圖式的愛情讓女性的心理重擔得以釋放，心結(jié)得以打開，問題得以解決，顧慮得以消除。在鄧恩巧妙地闡釋中，他很能抓住女性的心理，所以在他的筆下，這只渺小的跳蚤完全改換了舊有的骯臟齷齪的面貌，具有了全新的別樣風情，它既是完美性愛的體現(xiàn)和影射，也是在性愛中獲得神奇再生的精神之愛的完美表達和證明，跳蚤成了愛情靈肉完美的結(jié)合者。

三、圣俗合一觀

《跳蚤》這首詩的最高境界、最佳呈現(xiàn)乃是神圣和世俗的完美結(jié)合，男女之愛本是人間的世俗之事，但詩人在這首詩里通過三個數(shù)字將世俗的愛情一步一步向前推進，一步一步進化發(fā)展成為神圣的愛情，這三個數(shù)字也是三幅圖畫、三個意象:一只跳蚤、兩位情人、三條生命。此詩一開始，詩人就提醒讀者注意一只跳蚤突然出現(xiàn)在畫面中，“看呀!這只跳蚤”，畫面中這只不起眼的跳蚤吸引了男主人公的注意力，他要用這只跳蚤來表達愛情，這一只小蟲對男主人公來說具有非同尋常的意義，因為它把兩個相愛的人緊緊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它是兩個人世俗之愛的見證。此外全詩始終閃現(xiàn)著兩個人物的身影，一個是滔滔不絕、巧舌如簧的男主人公，另一個是傳統(tǒng)保守、惱羞成怒的女主人公，男主人公認為他們的感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瓜熟蒂落、順理成章的程度，向女主人公提出享受男女之歡的要求，但遭到了女主人公義憤填膺的嚴詞拒絕，她要將跳蚤滅之而后快。在第二段中，我們也不難發(fā)現(xiàn)詩人失蹤圍繞在數(shù)字“三”上，跳蚤的身體內(nèi)有三條生命:男主人公、女主人公和跳蚤自身的生命，由此跳蚤構(gòu)成了三位一體的意象，具備了神圣不可侵犯的性質(zhì)，因為三位一體是至高無上、神圣無比的上帝的代表，眾所周知，上帝在西方人眼中是絕對不可侵犯、不可褻瀆的，這樣一來，一只小小的跳蚤就具有了神性，將世俗的肉欲和神圣的上帝有機的結(jié)合起來了，這也是詩人所要表達和所要追求的最高境界。

跳蚤和愛情這兩個相距甚遠、毫無瓜葛的事物，鄧恩卻用獨特的視角看到了它所體現(xiàn)的愛情的妙不可言，在這首詩中，詩人表達了他自己獨特的愛情觀點，愛情要及時行樂，愛情要靈肉合一，愛情要圣俗合一，唯有如此方能達到愛情最高境界并體味最完美的愛情。

［1］李芳芳.試析《跳蚤》中獨特的創(chuàng)作手法［J］.世紀橋，2009，(9):34 ～35.

［2］李正栓.玄學思維與陌生化藝術(shù)［J］.域外視野，2005，(8):62～65.

［3］劉立軍.一首愛情小詩，一部人生大戲［J］.文學賞析，2006，(6):10 ～12.

［4］沈謝天.奇喻的妙用和愛的原型［J］.重慶科技學院學報，2008，(9):131 ～132.

［5］王艷文.周忠新.從《跳蚤》到《致他羞怯的情人》［J］.燕山大學學報，2005，6(4):85 ～88.

［6］張莉，戚迪.淺析約翰·鄧恩的詩歌《跳蚤》［J］.文學教育，2011，(3):28 ～29.

I106

A

1006－5342(2012)03－0027－02

2011－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