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溪樂府是汊河老街一處院落。
宰館長邀幾位作家小聚,就在汀溪樂府。天空下著小雨,空氣清新得有點兒甜。老街靜臥高郵湖畔,如一方年代久遠(yuǎn)的歙硯。
一個年輕又帥氣的男人健步向我們走來。他上身穿一件花格子襯衫,下身穿藍(lán)色西褲,足蹬棕色皮鞋,頭發(fā)烏黑濃密,皮膚白凈,雙目洋溢著智慧的光芒,一看就是精氣神很足的一個人。
他就是市文化館宰館長,原先是省級示范高中的音樂老師,他寫歌、作曲、唱歌、當(dāng)導(dǎo)演,樣樣在行。有人喊他才子,有人稱他大師,他聽完慌忙作揖道,不敢當(dāng)。他在高大的貞節(jié)牌坊下與我們一一握手,之后熱情地將我們讓進(jìn)他租住的汀溪樂府。
跨進(jìn)院門,我抬頭一看,石制門頭上鐫刻著隸書“汀溪樂府”四個大字。我問宰館長,此處院落為何起名汀溪樂府?
他笑曰,汊河老街又名馬汊河老街、汀溪小鎮(zhèn)。汊河又名馬汊河,這跟駱賓王有關(guān)。相傳,七歲作《詠鵝》詩、為李敬業(yè)起草《代李敬業(yè)傳檄天下文》而震動朝野、起事失敗后下落不明的駱賓王,逃亡途中經(jīng)過汊河,他騎的馬不慎陷入汊河的河汊之中,故此汊河又名馬汊河。為了紀(jì)念駱賓王,老街建有駱賓王祠。
院中,銀杏樹高大挺拔,枝繁葉茂,彩色絲帶數(shù)不勝數(shù)。祠內(nèi),供駱賓王像,四季香火不絕。祠外,龍王井,井水甘洌。祠前,方塘中,有荷有菱,有魚蝦有鵝鴨。岸邊,雜樹叢生,野花怒放,翠竹成林,菜蔬滿園。祠西,農(nóng)莊飯店,生意興隆。祠東,隔一條馬路是北勝寺。
北勝寺原名斗壇,是當(dāng)?shù)貪O民出湖打漁祈福求平安的處所。北勝寺比駱賓王祠大很多。北勝寺往東是農(nóng)田和湖灘。湖灘再往東就是闊大的高郵湖了。
如今,湖灘邊安裝了不少風(fēng)力發(fā)電機(jī)組,它們高高地矗立著,沿湖灘蜿蜒成獨特的風(fēng)景。
我又問,汊河老街為什么又稱汀溪小鎮(zhèn)呢?
宰館長繼續(xù)笑曰,汀是指水邊淺灘或小洲,溪是指小河溝,汊河原來是高郵湖邊重要的水陸碼頭,船只眾多,貿(mào)易繁榮,商賈往來不絕,日久便自然形成了一個繁華的小集鎮(zhèn)。當(dāng)?shù)匚娜艘姶耍阊欧Q其為汀溪小鎮(zhèn)。街西的古河道和老碼頭保存至今,它們見證了汊河村的歷史變遷。樂府本指古代音樂官署,之所以將這處院落取名汀溪樂府,就是想告訴大家,這里是汊河村音樂創(chuàng)作基地。
汀溪樂府別有洞天。院中一棟兩層青磚小樓,樓頂人字形,小瓦覆蓋。小瓦發(fā)白,墻體也發(fā)白。
宰館長告訴我們,這棟小樓可不簡單,它曾經(jīng)做過新四軍交通站。
我一下子想到老電影里的鏡頭。
上樓。二樓中間廳堂放著一張暗紅色的橢圓形實木茶桌。
宰館長坐到茶桌邊給我們泡茶,我們與他相對而坐。
他邊泡茶邊跟我們聊天。他說,這茶葉是明前黃山毛峰,朋友每年都會給他寄一些。他朋友住在屯溪老街,懂茶,愛茶。
他還告訴我們,他與這位朋友是因為音樂而結(jié)緣的,他們都是省音協(xié)會員,性格合得來,相處得很好。他也會給朋友寄一些高郵湖大閘蟹和龍崗雞頭米。茶是好茶,一口清心。
喝完茶,宰館長引我們到二樓西邊一間屋子,里面放著一架鋼琴。
宰館長坐到鋼琴前,為我們彈奏鋼琴曲《羅密歐與朱麗葉》《致愛麗絲》《安妮的仙境》。懂的,不懂的,都說好聽。請他再彈幾曲,他也不推辭,又給我們彈奏鋼琴曲《菊次郎的夏天》《梁祝》。
余音繞梁,大家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宰館長說,他希望把汀溪樂府打造成音樂人的創(chuàng)作基地、音樂家的雅集之所。
宰館長說話舒緩動聽,代入感特別強(qiáng)。他說,你們想啊,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聊天、彈琴,高興了就在樂曲聲中喝茶,累了就枕著湖水安眠,煩了到湖邊走走,想家了抬頭看看汊河上空南來北往的燕雀,多好啊!
我問他,汀溪樂府能不能讓我們寫作的也湊湊熱鬧?
宰館長笑著說,熱烈歡迎!文學(xué)、音樂、美術(shù)、舞蹈都是相通的,可以相輔相成,相互促進(jìn)共同發(fā)展。
聽了他的話,我們深以為然。
宰館長又引導(dǎo)我們看墻上一幅字,讓我們猜這幅字是誰寫的。
大家的說法五花八門。
宰館長最后揭秘,這是三個人合作寫的。在這幅書法作品中,一個人寫大字,一個人落款,一個人用印。三個人各有擅長,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手,相得益彰。
宰館長說到這里,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訴我們,藝術(shù)應(yīng)該創(chuàng)新,不能固步自封。
最后,我們站在二樓露天陽臺上欣賞樓外景致。放眼望去,老街靜臥細(xì)雨之中,高大的貞節(jié)牌坊宣示著傳統(tǒng)理念,玩珠亭悄然佇立給古老的傳說以安生之地,外婆人家的親切溫馨讓我們記憶里的情愫涌上心頭,駱賓王祠香火裊裊,緬懷逝去的初唐四杰風(fēng)骨,北勝寺晚鐘聲聲給白晝畫一個心安的句號,高郵湖開闊迷蒙如詩如畫,湖邊垂柳依依深情款款,湖堤蜿蜒曲折伸向遠(yuǎn)方,戶外農(nóng)田豐收在望,辛勤的果實即將成熟。
下樓,我們回到院子里。院分兩進(jìn)。小樓所在的院子為第一進(jìn),南邊廚房和餐廳所在的院子為第二進(jìn)。宰館長告訴我們,這里原是兩戶人家,他們租住下來后,將圍墻打通了,就成了現(xiàn)在兩進(jìn)的房子。
站在第一進(jìn)院子里張望,大家圍著院子?xùn)|南角的一株芭蕉嘖嘖贊嘆。芭蕉高兩三米,主干如寶塔筆直,葉片像蒲扇鋪展。蕉葉碧綠飽滿,由下往上,層層堆疊,展示著植物大氣磅礴的生命力。這些寬大的葉片承接陽光雨露,承接狂風(fēng)雷電,也承接天地人間賜予它們的一切。
此時此刻,小雨淅瀝不斷,它們承接著輕手輕腳的雨絲?!澳銈兛?,這瓦房煙囪上升起的炊煙在微雨中淡墨若無的樣子太美了!”站在汀溪樂府第二進(jìn)院子里,望著廚房頂上煙囪冒出的縷縷炊煙,我們儼然成了美的發(fā)現(xiàn)者和宣傳者。
因為天上下著微雨,也因為旁邊高郵湖的水汽氤氳,那炊煙升得并不直,也不高,縹緲如輕紗籠罩著的夢,悠遠(yuǎn)如意境恬淡的中國山水畫。廚房里的菜香飄出來了,餐廳的燈火明亮又溫暖。在宰館長的主持下,我們圍坐一桌,邊吃邊聊。不知不覺,本不擅飲的我,喝了不少家鄉(xiāng)的酒。
酒足飯飽,宰館長送我們上車。在我們的一再要求下,臨上車前,宰館長給我們演唱了金集民歌《鮮花調(diào)》。
演唱之前,他告訴我們,最早演唱《鮮花調(diào)》的是金集鎮(zhèn)草廟山下分水隊的婁麗紅老人,她演唱的《鮮花調(diào)》獲得了省里的大獎。
接著,他就放聲歌唱了起來:“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滿園花草香也香不過它;奴有心采一朵戴,又怕來年不發(fā)芽……”他越唱聲音越大,嘹亮而動聽的歌聲響徹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