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來北京上大學之后,我和父母之間的聯(lián)系就驟然變少了。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比較內(nèi)向的小孩,即便待在家里,平時跟父母的交流也不多。上了大學之后,由于家和學校離得太遠,我一年中只有寒暑假時才回家,跟父母的交流就更少了。
在北京我遇到不少和我一樣從外地來上學的同學,我的三名室友中就有兩名和我一樣是從南方過來的。但和我不一樣的是,她們幾乎每隔兩天就要跟父母通一次電話,有時候是她們主動聯(lián)系父母,有時候是她們的父母主動給她們打電話。每次我回到宿舍里,聽到那兩名室友和父母聊得很開心的時候,我的心里就泛起一陣酸酸的感覺。我不明白她們和父母之間為什么會有如此多的話題,而我?guī)缀跽也坏胶透改钢g的共同話題。我只有偶爾在周末的時候和母親通一次電話,通常是母親打給我的。母親會跟我閑聊一些關(guān)于天氣和飲食的話題,而父親幾乎從來不在電話里出現(xiàn)。我和母親的通話也往往不到十分鐘就結(jié)束了。
我曾有很長一段時間誤以為我的父母工作很忙,所以不希望和我之間的通話占用他們太多工作和休息的時間。我也一直讓自己沉浸在繁忙的學習中,去掩蓋心中那份小小的失落。我的室友們有一次開玩笑說:“你真是一個學習狂,整天沉迷學習,連家人都不要了?!蔽覇査齻?yōu)槭裁催@么說,她們說因為從來沒有見過我主動給家人打電話,覺得很奇怪。我那時候才跟她們袒露心扉,說起一直深藏在心中的失落——我找不到和父母之間的共同話題,除了天氣和飲食沒有話題可聊。她們很驚訝地看著我,說:“和父母聊天為什么要刻意找話題呢?打個電話問候他們一聲,后面的聊天內(nèi)容自然而然就出現(xiàn)了?!?/p>
在三個室友的“攛掇”之下,我主動給母親撥通了電話。
出乎意料的是,母親接到電話的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問我出了什么事。我的室友當時就在我的身旁笑出了聲。我回答母親:“沒什么事,就是問候你們一下,最近身體還好嗎?”我永遠忘不了母親聽到我說完那句話之后,在電話那頭傳來的輕輕的哽咽聲。然后她若無其事地說:“都挺好的,女兒長大了?!闭f完之后她大聲地告訴了身邊的父親:“女兒問你身體好不好?!蔽衣牭礁赣H連連回答說:“好,好?!蹦赣H又繼續(xù)說:“你爸天天念叨你,怕你凍著,又怕你吃食堂的飯菜吃不飽。他總是催我打電話問問你,今天終于見到你主動打電話問候我們了?!蹦赣H說這話的時候,我看到室友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她們趕緊遞給我一張紙巾,因為我已經(jīng)流下了淚水。那是我第一次聽到母親說,父親天天都念叨我。
我想母親何嘗又不是天天把我視作心頭肉念叨著,所以才會偶爾在周末給我打來電話問候近況。我們其實都很希望能和對方多交流,只是我們都不善于表達這份濃濃的愛,擔心無話可說、擔心叨擾對方的生活令人生厭,最后讓這份親情變得過于沉重。
我很感謝我的室友們能在那天鼓勵我主動給父母打一次電話。在那通電話的結(jié)尾,我和母親約定每周至少通話三次。后來我越來越明白,原來我和父母之間并不是無話可說。話題是越聊越多的東西,當我們愿意對彼此敞開心扉時,共同話題才會生長出來。
即便在那一通電話里,我們沒有話題可聊又怎么樣呢?我們的每一聲問候,都已經(jīng)在他們的世界里變成了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