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從遠處“嗒嗒”急速駛來,待它駛到一座門楣上寫著“張府”的院門前,一個人跳了下來。那人三步并作兩步跨進院門,跑向西邊一處房子。
那人推開房門,興奮地說道:“兒子,我在縣衙里給你謀了個官職,明天你就去縣衙上班。過段時間,我在京城給你謀個更高的職位?!?/p>
因跑得太急,父親倚在門邊大口喘著氣,但臉上依然流淌著難抑的興奮和自豪。
兒子頭也不抬地說:“我不去當官,我只想吟詩作畫,品茶看書。”
父親大怒道:“你這是什么話?我們家世代為官,早先你高祖張?zhí)鞆?,官至云南按察副使,曾祖張元忭,官至翰林院侍讀,祖父張汝霖,官至廣西參議,我現(xiàn)在也已是魯藩右長吏。你出身官宦世家,只有繼承張家的衣缽,才能光宗耀祖,飛黃騰達。”
父親一口氣沒喘上來,連連咳嗽。
兒子厭惡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父親追趕到門外,喊道:“兒子,你到哪里去?”
兒子一句話也沒說,留給父親的是一個孤傲、清冷的背影……
不久,在杭州剡溪山上的一處小茅草屋,里面住進一個隱士。隱士在小茅草屋里撫琴作詩,閱史著書,活得清靜灑脫。
父親多次托人叫兒子回來,說已在翰林院給他謀了個更大的官,他們張家可不能斷了官途??!
兒子在屋內回話說:“回去就對家父說,恕兒不孝,兒子對當官不感興趣,讓父親死了這份心?!?/p>
漸漸地,父親不再托人捎話。聽人說,父親在祠堂里,跪對著祖宗的牌位大哭了幾場,以后再也沒有對人提起過兒子。父親的心好像也死了。
一個大雪紛飛的午后,詩人步出茅草屋,信步來到西湖邊。西湖美景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變得更加婀娜娉婷、曼妙多姿。此雪此景,令詩人詩興大發(fā),他脫口而出吟道:“……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
這篇《湖心亭看雪》,漸漸在民間流傳開來,人們也記住了那個叫張岱的年輕人。三百多年來,這篇膾炙人口的文章被人們一代一代傳誦著。人們感謝張岱當初的執(zhí)著、叛逆和倔強。如果當初他聽從了父親的安排,說不定就不會有這篇文章的流傳,也就沒有張岱這位文學家。
茫茫天地間,余舟一芥。繁華盡了,曲調停了,仍有“一痕、一點、一芥”在心中縈繞,還有什么比這更美的意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