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刊與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共同開設“文旅”欄目,旨在通過作家視角發(fā)現(xiàn)遼寧之美,感受遼寧之好,促進遼寧文化旅游融合發(fā)展,提升大眾的文化認同感和旅游體驗感,為遼寧實現(xiàn)全面振興新突破貢獻力量。
很大很大的沈陽市,有個很大很大的大東區(qū)。
說沈陽很大很大,這不用解釋,全國人民都知道,而開門見山就直說大東區(qū)很大很大,知道的人定會少很多。沈陽大東區(qū)雖非城市核心區(qū)域,面積卻十分可觀。隨著區(qū)域的持續(xù)發(fā)展,這里迸發(fā)出強大的吸引力,引得越來越多的人慕名而來,探尋它獨特的魅力與無限可能。
30多年前那個秋高氣爽的周末,在沈陽沈河區(qū)居住多年的我,忽然心血來潮,跨上自行車,向著市郊的大東區(qū)騎行而去,渴望尋一片寧靜之地。
那時的沈河區(qū)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那些古舊建筑。法國傳教士建造的天主大教堂,靜靜地訴說著往昔的信仰故事;努爾哈赤進北京前留下的廟宇宮殿,見證著那個時代的風云變幻;張學良舊居中的一磚一瓦都鐫刻著歲月的痕跡。
然而,我此次前往大東區(qū),是一心向往那未曾被過度雕琢的自然風光。當我騎著車,終于來到新開河洮昌街道河段河畔時,眼前的景象瞬間讓我忘卻了一路的疲憊。這條小河雖沒有波瀾壯闊的氣勢,河面也不寬廣,但河水清澈見底。河岸邊,是蜿蜒的小路,泥土混合著青草、野花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忍不住停下自行車,雙腳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隨著內心的喜悅,不由自主地打起節(jié)拍,我扯開嗓子,大聲唱起那首熟悉的歌:“……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事實上,眼前的小河與歌中所唱并不完全相符。它沒有滾滾波浪,河畔既沒有大片金黃的稻田,也不見茂密的樹林。但這并不妨礙它成為附近人們心中的樂土。過往的行人走累了,便會在河邊停下腳步,脫下鞋襪,將雙腳浸入清涼的河水中,享受片刻的愜意;活潑的孩子們更是這里的???,他們挽起褲腿,在淺水區(qū)嬉戲打鬧,時而彎腰抓魚摸蝦,時而躺在河灘上曬太陽,歡聲笑語回蕩在小河上空。而我,也沉醉在這平凡又充滿生機的畫面中,久久不愿離去。
正當我沉醉于眼前美景,無奈暮色漸濃不得不返程時,河畔新樓上一塊醒目的廣告牌映入眼簾:“此屋出售,欲購從速,聯(lián)系電話……”幾個大字格外醒目,驚喜瞬間涌上心頭,我立刻撥通號碼詢問,當場敲定購房意向。想象著未來將在此臨水而居,恍惚間仿佛自己即將成為逍遙自在的“閣中隱士”。
時光飛逝,三十余載不過彈指一揮間。猶記當年,我一時心動買下河畔這處房子時,小區(qū)周遭盡是低矮的平房與破舊棚屋。誰能想到,如今那些陳舊建筑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鱗次櫛比的現(xiàn)代化高樓,樓群間隙鋪展開茵茵綠地,長椅散落各處。就連我居住的這棟昔日沒有電梯的老樓房,如今也加裝了多部外置電梯?,F(xiàn)在,大家既能選擇健步上下樓梯,也能乘坐電梯出行,無論男女老少,都對這份便利贊不絕口,生活越發(fā)舒心愜意。
偶爾,棲身高聳摩天樓的住戶會調侃:“你們的加裝電梯小樓,看著也太壓抑了!”而我們這些住在加裝電梯房的居民,卻總是笑著回應:“蘇軾詞里寫得多好——‘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還是接地氣的日子更踏實!”
日子久了,無論是習慣在地面休憩的老街坊還是常居高空的新鄰居,碰面時總會默契相勸:“高低樓層又有什么要緊?樓下就是河,想乘涼戲水,最后不都得往河邊去?”更何況,腳下還有縱橫交錯的地鐵線路。從我家的窗口望去,河面船只往來,誰能想到,當年我總哼著“一條大河波浪寬”的新開河洮昌街道河段,這條源自撫順大伙房水庫的小河,如今竟被改造成了這般壯觀的通船河道。
可不嘛!無論家住高樓還是低層,出了門,在洮昌街地鐵站,就能搭乘橫貫東西的地鐵,輕松直達火車站、飛機場,暢行城市內外……
最令我萌生自豪感的是那些在河邊兩岸勝似閑庭信步的外國留學生時不時的笑聲和贊美聲,他們早已把新開河洮昌街道河段當成自己的家園河,每當早晚或雙休日,他們會獨自或與中國同學結伴,從河底通道穿過,或漫步觀景,或跟中國居民聊天、學漢語。他們甚至比我等沈陽居民還自豪呢,時不時說一陣沈陽味兒的中國話,既覺得親切又倍感自豪。
誰能料到,一年前連夢中都難以勾勒出輪廓的場景,如今竟真切地呈現(xiàn)在我眼前——一條高速鐵路如鋼鐵巨龍般凌空飛架洮昌河上,氣勢磅礴。而河兩岸,摩天樓宇拔地而起,壯觀得令人目眩神迷,恍惚間辨不清方向,這般盛景同樣是曾經做夢也不敢想的。
這條新落成、高懸于新開河洮昌街道河段上的高速鐵路,為我這個在大東區(qū)生活了幾十年的老人注入了無盡的青春與活力。每日清晨,我從窗口迎接火紅的朝陽;傍晚,又靜靜目送夕陽緩緩西沉。每當此時,深情凝望那凌空飛馳的高鐵,總會涌起一股股滾燙滾燙的激情。高鐵尚能懸空跨河,負重向遠方飛奔,我這個久住河岸的白頭閑翁,怎能不高聲吟詠:夕陽無限好,黃昏亦輝煌。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原主席團委員、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原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