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中,猛地一驚,年已經(jīng)這么近了。
帶著余溫的暢想還羞澀地藏在日歷上,時光已如閃電一般掠過,從年頭劃破年尾的大門,迅疾得令人猝不及防。我一時茫然,不禁感嘆又是一年了,在心里盤算著,哪些計劃完成了,哪些又遺憾地停留在起點,有什么令人滿意的收獲,又有哪些在夢里都揮之不去的失落。我希望時間慢一點兒,再慢一點兒。天還是那片藍天,大地依舊時刻敞開懷抱。然而,當皺紋悄悄爬上臉龐,容顏早已不再是當初的模樣,真可謂“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雖然有感慨,但“新”意味著一切的開始,意味著還有新的機會,新的路和新的希望。于是,又渴望在即將到來的“年”里,借著節(jié)日的溫暖洗盡一年的風(fēng)塵,重新修補被塵世磨損的心靈,再一次整裝,踏上新年的新里程。新的渴望一旦滋生,盼著的急切就像無意被燃燒的小火苗,借著各種哪怕是輕輕的微風(fēng),逐漸升騰,越來越熾熱。
是的,我盼著過年了。
女兒跟我商量,放假后能不能回老家,跟姥姥姥爺一起過年,我心動了。動了這個念頭,人在千里之外,心早已飛越千山萬水。我仿佛看到那條回家的路,雖然歷經(jīng)一年年的風(fēng)霜雨雪,始終是舊時模樣,即使回家時沒有月色照亮,也不會在黑夜里迷失方向。家的方向,無須日夜不息的燈塔,燈塔自在心里,在父母的每一個等待,每一個期待團聚的長長的凝望里。
我知道父母也跟我一樣盼著過年,雖然他們從未提及只言片語。他們的盼跟我不同,久行在外的游子唱著“一蓑煙雨任平生”,是多多少少帶著日暮“客愁”的,而父母就像樸素的大地,只待他們的女兒回家,回家的孩子就是他們心靈最溫暖的慰藉,他們時刻準備著。
父母每年都會嚴格備齊所有過年的物品。臘月二十三是小年,打掃衛(wèi)生,包餃子,從這一天起,就奏響了年的序曲。緊接著,臘月二十四“送灶神”,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宰雞趕大集”他們殺雞宰鵝,買豬魚牛羊肉,買各式素菜,以及水果、點心、糖果,還有門畫和對聯(lián)。出去的時候嘴上說著少買點兒,但到了集市上,手里大包小包,好像要把整條街背回來似的,口袋空了,心里的喜悅卻滿滿地往外溢。等所有的年貨備齊,臘月二十八發(fā)面,蒸棗花饃饃的同時,再把豬、牛、羊肉放在大鍋里煮,加入調(diào)料,這時候的年味里,就彌漫著開花的棗花饃饃香,還有肉香。臘月二十九蒸饅頭,過油,老家人說饅頭蒸的好壞關(guān)系著一年的運勢,過油取諧音“越過越有”。除夕一大早去墳地給不在的祖輩放鞭炮,告訴他們要過年了,意為請祖過年。回來后,貼門畫對聯(lián),下午就早早地剁餃子餡,包餃子,準備年夜飯。天還沒黑,一家人就開始等春晚,熱熱鬧鬧辭舊迎新。到了初一,又早早出去相互拜年了。他們嚴格按照祖輩流傳下來的規(guī)矩,年年如此。
小時候,天天跟在父母身后,什么規(guī)矩呀,糊里糊涂,就想著能拿多少壓歲錢,惦記著那些吃食。長大后,如脫韁了的野馬,四處奔波,當日子一次次在發(fā)絲邊擦過,抹去了無數(shù)青春的色彩,那些記憶就忽然不糊涂了,還越發(fā)美好得令人想直接撲過去。
父親曾說,一年到頭地忙碌就是圖過個好年,所以過年一定要認真過好每個細節(jié)。年是父母時光年輪上的燈塔,慢慢地,也化作了我心中的燈塔,指引著我回家,再指引著我重新出發(fā)。
迎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