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胡子戛登
白胡子戛登數(shù)過三回竹子開花,故事里的“很久很久以前”便有了形狀。
老人夢里常有兩個人影浮現(xiàn),有時她們各自到來,有時她們站在一處,雙胞姊妹一般,笑聲像新剝開的板栗果,不小心落了地,脆生生的。笑著笑著,一個湊近另一個的耳根說些什么,那另一個,笑得直不起腰。
“到底是女娃娃。”"他想。
朝暉透過竹窗,老人睜開眼,自言自語:“我咋個會喊人家‘女娃娃’?她們,一個是阿孃,一個是老祖祖(即“高祖母”)哩!”他怔了怔,“可不就是女娃娃么?她們都沒等到野靛花再開一回?!?/p>
一聲嘆息在戛登胸膛里蕩開,冬天的夜那么長。
彩云南邊的瀾滄江河谷里不數(shù)日子,只數(shù)花開。梅花謝了,一年過去;野靛(即“板藍根”)花開,十二年過去;若是竹子再次開花,那便是六十載的光陰流轉。
整條河谷宛如一匹活生生的娑羅布(即“傣錦”),春夏用百種綠線織出嶄新紋路,秋冬換成黃絲橙線,霜降時節(jié),紫紅的經(jīng)緯又摻進來。只消嶺上的杜鵑、天池的報春一打骨朵,家家戶戶門前便響起磨鋤頭的聲音——新一年的耕種要開始嘍。
曾經(jīng)有個山外人誤入這片河谷,意識到自己闖進了“夷人”[2]地界,心里頓時掀起許多傳聞:剽悍的部族,生吞活剝的習俗……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怎樣的命運,抖成了風里的一片枯葉。當他被引到戛登面前時,卻愣住了——
老人只靜靜坐著,身著布裳,不戴金飾,面龐猶如一顆飽經(jīng)風霜的核桃,目光落在山外人身上,似在端詳一塊石頭、一棵樹、一朵云。
借著手勢和表情,山外人曉得了,眼前的老者是這里的王。
山外人警覺地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戛登身邊并沒有佩刀的侍衛(wèi),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戛登開口說話,他聽不懂,但看到老人說到興起時,忽然“哈哈”起來,缺了兩粒下門牙的嘴巴里,好像藏著一個裝滿快活的巖洞。
后來,兩名夷人送山外人出谷,臨別,贈給他芭蕉葉裹著的食物,還有一只竹筒,里頭,晃蕩著月光浸過的山泉。
于是,這位客人逢人便講:山外的王是驚雷,谷中的王是日頭。
如今,不止一百二十歲了的戛登終于明白,為何阿孃和老祖祖總在夢中造訪——因著竹花開了三回的這些年歲里,這河谷里的炊煙直得像神木,人心干凈像山澗。他也記得那些男性長輩——按族里規(guī)矩,兒子的名字沿用父名的尾音,一家?guī)状闪艘粭l藤上的葫蘆,挨個相連,隨口便能背出他們的名字。不過,戛登還是覺得,她們比他們離自己更近,近得仿佛嗅得見她們鬢角花朵的芬芳。
若沒有她和她,哪來這谷中今日的晨昏?
“結媽”不該是老祖祖的名字,盡管人們都這么喊她。至于她真正的名字,戛登思忖:“名字不過是供人喊的,老祖祖的本名既然沒有流傳下來,我何不自己給她取一個?”
他不愿她的名字像阿孃的那般潦草。
他仰望蒼穹,滿天星辰明滅,猶如遠古的回憶。他彎腰拾起河灘上一塊卵石,那紋理像極了阿孃織出的圖案。漫山的杜鵑、山茶、木蓮、龍膽溫柔呼吸,遠處的雪峰,游龍似的云縷纏繞——萬物皆可為名。
“老祖祖以龍為名?”
這念頭一閃即逝。戛登聽說她體力過人,但他實在想象不出她瞪圓了眼、氣勢洶洶的模樣。況且,龍有胡須呢。
戛登想到了蘭草。那纖細的花瓣與莖葉依偎在松根旁,山石苔痕間并不惹眼,清香卻隨風悄悄遞來,若有若無,嗅到了,再忘不掉。
老祖祖,就叫“蘭”!
二、“蘭”的自述
他喜歡動。有時動得厲害,像麂子蹬腿;有時動得輕緩,像松鼠搖擺尾巴。他安靜下來時,我心尖卻有什么在動,癢咪酥酥的,好似一只藍蝴蝶在撲簌。
我摩挲著自己一天比一天圓潤的肚子,忍不住想:這個好動的小東西,該用哪一片云彩裁成他的眉毛?該去摘哪兩顆星星嵌成他的眼睛?總歸,要像他阿爹的模樣。
寨子里彌漫著閑言碎語,人們議論我腹中娃娃的阿爹究竟是誰,這成了他們最關心的謎團。
娃娃的阿爹,我認得,也不認得。
娃娃的阿爹被叫做“固固”,是山雀銜來的故事里,那個遲遲沒有娶親的漢子。他的模樣,是我在心里一針一線繡出來的——青岡樹一樣挺拔堅韌,眼里蓄著一汪永不干涸的泉。
我為他淌的淚,是對著一片新埋的泥巴落下的。我們這里的人,身后不留墳堆,只埋得很深很深。他在去送一把為人打制的長刀時,撞上了云瘴母[3],倒下,再沒有醒來。聽到斑鳩咕咕傳訊,我趕去看他。
他是這河谷里公認的神手鐵匠,少年時,掌心便能馴服燒得通紅的鐵塊,像揉糍粑一樣,讓它們聽話地變形。他鍛出的刀斧,鋒刃銳利,獵人挎著穿林伏獸,樵夫扛著劈山筑屋。這雙能駕馭烈焰的手,從來只握鐵錘,不握刀。
有人好奇:他明明手藝好、長得俊,為何已經(jīng)看過了二十來回梅花盛開,還沒有娶妻?
他笑了笑:“瀾滄江水有時洶涌,有時沉緩??墒前。倨届o的時節(jié),水面也會因為一絲微風泛起皺褶。”
那人不解,追問:“這跟你不討媳婦有哪樣關系?”
他垂下眼瞼,自說自話:“我遇見的那些姑娘,沒有一個,讓我心頭有過波紋?!?/p>
人們紛紛搖頭,說他怕是要當一輩子“固固”了。
直到病逝,他終究沒能等到那個讓他心動的人。
我從未見過他,但他的心思,或許就像我用生娃娃太疼的理由推拒了一樁樁婚事一樣,就像我在田間地頭、在趕擺[4]對歌時,未曾發(fā)現(xiàn)一個青岡似的身影一樣。
如果沒有阿媽當年生產時的劇痛,我不會來到這世上。
可是啊,如果不是青岡一般的男子,又怎會走進我的眼睛?
那天,我跪在埋葬他的地方,淚水匯成一條嗚咽的河。江邊有人焚燒他的衣物,火苗忽高忽低,灰燼飄入江水,我覺得冷。
一小片烏青被風揚起,落進我的懷里。
我攥緊那塊殘布,聽了一夜?jié)?,直到黎明咬破天際。
回家不幾日,我的身體起了變化?;炭忠魂?,我反應過來,自己肚子里藏著一片油光光的土壤,一顆透明的谷粒不知不覺落到了那里,一個小生命,就這么生了根。
從前,人們相信我力氣大,舉得起百斤重的東西,加上人跑得快、弩射得準,便有人托我追回丟失的耕牛,還有人要我尾他們過江去打麂子。前者,我爽快答應了;后者,我連忙擺手拒絕。我認得麂子喜歡到河邊吃水,公的母的常在一起,我不忍心。
沒有人相信,這個未嫁的女子會因為同亡靈感應而懷孕、產子,就像他們不肯相信,我是因為思念懷里這娃娃的阿爹,才會時常皺眉、日漸憔悴,直到有一天……寫故事的人說,我是因為阿苗沒有父親,羞愧死的。
“阿苗”這名字是我阿爹給取的。許多年后,阿苗的重孫名叫“戛登”。戛登喊我“蘭”,不愿聽別人叫我“結媽”——寨子里對獨身女子的稱呼。
“像在喊一截老樹根根!”"戛登氣嘟嘟地。
那塊沒有被火焰吞掉的碎布,是用浸泡過的野靛葉子搗成漿,一遍一遍染成的。野靛花十二年才開一次,上回花開,我九歲,下回花開,我已經(jīng)見不到了。
可是啊,我舍不得阿苗,舍不得這眼珠晶瑩、哭聲響亮的娃娃,所以,我化作江邊打旋的落葉,夜夜貼著阿苗的窗戶飛過。后來,我的玄孫戛登喜歡對著蘭草呢喃,他哪里曉得,拂過花瓣的風,是我輕撫他胡須的指尖。
三、三姐的自述
瀾滄江從我家門口奔騰而過,這條銀鱗巨蟒,嘶吼得兩岸房屋微微戰(zhàn)栗。遠方那些耀眼的山尖,是它的家嗎?
我見過整棵紫杉在江心漩渦里翻騰,也見過好幾頭牛馬肚皮朝天,被渾濁的激流裹挾著,一眨眼便消失無蹤。寨子里的老人常說,這條江奔去的地方,連大鷹都飛不到。若我能像老祖(即“曾祖母”)那樣跑得風一樣快,或者干脆變成一陣風,定要攆著浪頭去探個究竟。
江水褪去,袒露出一片河床,灰白巨石靜靜臥著,是大地的一部分,五顏六色的卵石鋪滿河灘,在陽光下鮮明、閃亮。石縫間,酸漿草舉起紫色、黃色的小燈籠,曼陀羅把有毒的香氣藏到裙擺里,它們比我更曉得,眼前的寧靜是神明在打鼾呢,下一輪浪潮,還會到來。
我俯身瞅見一個人影倒映在澄澈里,她尾著我眨眼,睫毛上有露珠顫動;她尾著我咧嘴,酒窩就盛進了江面霞光——呀,這雨后菌子般鮮嫩的女娃娃,不就是我?
這個“我”,爹媽按排行喚做“三姐”。
我阿爹苗丹的銀鞘匕首,本該用來斬斷禍根的。十年前,阿爹當眾懲治作惡的野豬崽子阿奔,給了他五十記刀背,阿奔被抬走時,目光在圍觀的人群中游走,最后定定落在阿爹身上,眼里像藏了一把剜心的刀。突然,阿奔瞥向我,嘴角微微一勾——那是在……笑?誰能想到,那張扭曲、粗野的臉,竟會在隨后的日子里,變成吃人的魔——十五六歲的野豬崽子長成了惡獸,使出詭計啃光了我阿爹和兩個哥哥的骨頭,吞掉了我三個弟弟的魂魄。那個冬天,白梅開得分外的旺,花瓣像是撒給我死去親人們的銀米,鋪滿了整個哭不出聲的河谷。
“阿孃!”少年拎了比他胳膊還沉的刀闖進來,眼里像有火星噼啪作響。我伸手拍了拍他顫抖的肩,又揉揉他腦殼,他就快十二歲了,個頭都趕上我了。他是我長兄丹戛的兒子戛登,骨血里淌著同樣的倔。
“答應阿孃,這回聽我的,”我將他手掌按在冰涼刀柄上,“往后路長,你自己舉火把!”
少年眼里噙著淚,似乎想說什么,但被我堅定的神色止住了。他低下頭,沖我合掌致意。
我讓人帶話給阿奔討還白螺那天,河谷上空的云變成了偷聽的耳朵。那只螺殼,是崇山上的仙女不小心打失了的耳墜,阿爹生前總說,貼著它就能聽到瀾滄江的低語。我扯了個謊,說自己從小就愛它愛得不行,但阿爹不給。現(xiàn)在,既然小氣的阿爹已經(jīng)不在了……我告訴使者:“如果阿奔沒有反應,那就再加一句,‘三姐說了,男人的打打殺殺跟她無關。只要你肯把白螺給她,哪樣都好商量,讓她食言都可以!’”
使者回來說,阿奔聽到這里,眼珠子左右一溜,左邊眉毛一挑,問:“食言?那要她嫁給我也可以嘍?”
十五歲時,我立過誓,做一個老祖那樣的“結媽”——獨身女子。我并不知她不婚的緣由,我自己,圖的是一個人自在,像風。
阿媽總是嘆氣:“三姐啊,你可認得自己會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她說,家里五個兒子,沒有一個像我一樣細心,更不消說下田、打獵、捕魚、織錦這些本領,我一樣不差。阿媽又說,她見我牽了侄兒戛登在江邊玩耍,情同母子。
我淺淺一笑,并不應聲。
阿媽再嘆一口氣。
眼看阿爹的兩名親信護送小戛登往深山躲藏,我隨即讓使者去告訴阿奔:深夜可來幽會,莫忘帶上白螺。
野豬果然嗅著味道來了。阿奔喝干三碗酒,火塘映得他的獠牙發(fā)亮。我在發(fā)間別了一朵水紅色曼陀羅,花香偷偷鉆進他的七竅,當他昏昏沉沉捧出白螺,阿爹留下的銀鞘匕首終于嘗到了復仇的滋味。被刺中的阿奔暴怒不已,瘋狂掙扎間,一腳踢翻了火堆?;鹦撬臑R,我閃身退后,他撲過來,奸笑依舊道:“你以為你能得手?”
退無可退,我抽刀與他纏斗。
燃燒的屋梁轟然砸落,毒藤般的歹笑終將化為焦土。
燙!火苗在我衣襟、肩頭、眉毛蔓延,世界只剩熊熊火光。拼盡最后一絲氣力,我把白螺托到耳邊。
江濤澎湃。
四、追云少年戛登
有時,它們聚成一層輕薄的紗,輕柔地覆在天空的臉龐;有時,它們仿佛被哪個負氣的孩童蠻力撕扯過,破碎、凌亂;有時,它們锃亮著各自為伍,在趕往下一程的途中,暫時歇腳在人頭頂……它們,是云。
九歲的戛登立在山坡上,望見前方落了幾個灰色足印,仿佛有巨人離開不久。他曉得,那是云的影子——此刻,敦實的云正浮游在低空,把自己的身形投映下來。
這男孩扯住三姐的衣角,問:“阿孃!阿孃!要是我跑得像斑羚那樣快,就能攆上云龍嗎?”
他說的云龍,是河谷間升騰的霧靄緩緩聚成的模樣——一條盤桓在瀾滄江上空的云之龍,蜿蜒百丈,鱗片泛著新雪的光。
“能!”三姐眼尾笑紋里,跳動著她十一歲那年頭一回射中斑羚的銳氣,“勇敢的娃娃,任誰都攆得上神明的坐騎!”
“等我騎上云龍,”少年臉頰染上野櫻桃果的紅暈,“定要叫一百個寨子的人仰酸了脖子,叫一千面铓鑼為我震響!”
話音未落,附近樹上幾只藍尾鵲驚起,飛遠。
三姐聽了,低身平視戛登,指頭一點他的眉心:“當年你阿苗老祖(即“曾祖父”),從一個沒爹沒媽的娃娃,變成我們部族的王時,林子里的猛虎可比現(xiàn)在要多三倍?!?/p>
三姐拔下發(fā)間銀簪,蹲身,在河灘上畫下一只眼睛:“喏,這是能辨好丑的眼孔,”再畫下一團火焰,“這是焐得熱石頭的心腸,”她仰面看著侄兒,聲音像深深的潭水,“有了它們,一個人才能帶著眾人,活成這世間好的模樣。”
戛登懵懂著記下了眼前的印記。直到多年后,竹花第三次綻放,滿頭白發(fā)的他才明白,它們,早已烙進了自己的血脈。
那日破曉,十三歲的戛登早起出門,他要去尋一種叫“防風”的草,曬干儲存,族里老幼驅寒祛病,用得上呢。江上照舊起了霧,這云的雛形被氣流托扶著,徐徐經(jīng)過河面,舒卷開合,向更高處去,晨光染得它們金燦燦的,宛若大地舒暢的呼吸。
河谷里的世界瑩潤潤的,大大小小的石頭,漫山遍野的箭竹、鐵杉、榧樹、領春和青岡,青苔、蕨類、羊茅、鮮花和這一季的菌子,水氣閃爍在一切之上。少年心有所動:“既然防風草生在高坡,那我不如……”
他負著竹筐,開始加速奔跑、攀爬。
追云,人唯有往高處去,全憑腳底板上老繭的倔強,一寸一寸,逼近騰空的云。林野幽深,些微動靜都被沉寂給放大了,逃不過少年的耳朵。他眼尖、鼻子靈光,辨得出林濤樹影游移間獸類留下的爪印,也聞得出風中交錯的腥氣……它們提醒著他:氤氳之下,是莽莽的兇險。
有些路程,戛登不再跑、不再攀,而是蕩。他瞅準一條粗壯的藤,逮緊,身子一躍,瞬間就從這邊到了那邊。一只蛇雕在天空滑翔,啟發(fā)、蠱惑了這個滿頭汗珠的少年:那種平衡、靈動的向下飄行……懸崖邊,少年估摸好方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雙臂張開,足尖一點地,輕盈一縱,將自己彈了出去!
山間的風,越發(fā)地涼,刺骨涼風猶如撥弄玎[5]弦那樣掃過戛登,他能聽見自己硬錚錚的發(fā)梢發(fā)出沉著的聲響。睜眼,人已落在云龍背上。
云龍的脊背沁著晨霧的涼。
騎在云龍背上的戛登,聽見兩只黑翅鳶在拌嘴,一只紅嘴相思鳥在獨唱,他望見草甸上大片藍紫和赤黃交錯的花兒,發(fā)現(xiàn)了防風草的蹤影。他瞇起眼睛,勉強辨出地面上的屋舍,曲折交替、日夜流淌的瀾滄江,此刻,咦,只有食指那么寬。
云龍身子一傾,戛登手疾眼快,扯下一大把防風草。云龍仿佛識出了少年對腳下大河心生的倨傲,想要給他一點教訓,它驟然俯沖,少年被翻滾的浪濤撲成了一只落湯雞。隨即,云龍又馱著他扶搖直上,穿破云海,不多時,日頭曬干了狼狽的少年。
河谷里的人認不得“?!?,戛登凝望四周云層,只覺得它們自成一片壯麗群山。少年眼中的這些云山,是天神打翻的鹽罐,明朗,純凈,容不下半點污濁,這就是阿孃說的“世間好的模樣”啊,是比任何鼓聲都莊嚴的宣告。
“答應阿孃,這回聽我的。往后路長,你自己舉火把!”這是三姐留給戛登的最后一句話。
姑侄二人訣別后,又發(fā)生了許多許多。后來,寫故事的人記錄下河谷里那些野靛花、竹花見證的功業(yè),卻遺漏了無數(shù)個月夜里的一幕——那位王者總會對空描摹昔日江邊沙洲上那幾道勾畫,他的兩只瞳孔,一邊映著皚皚雪山,一邊映著不熄的火塘。
注釋:
[1]本文以清代董善慶收集編著、王鳳文修訂的《云龍記往·擺夷傳》為故事藍本?!皵[夷”,古代對傣族的稱呼之一。
[2]夷人:古代中國對居住中原地區(qū)的漢民族先人之外的各族人的通稱。
[3]云瘴母:熱帶或亞熱帶山林中濕熱空氣——“瘴氣”的形象說法。過去被認為是惡性瘧疾等傳染病的病原。
[4]趕擺:傣族地區(qū)人們趕往參加慶典集會的行為?;顒蛹莘稹①Q易、娛樂、男女青年趁機尋覓意中人等功能于一體。
[5]玎:傣族地區(qū)的一種民間撥弦樂器。
■責任編輯 包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