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里的情誼
2025-06-13 00:00:00邱俊霖
青年文摘 2025年10期
唐玄宗天寶五年（746），杜甫去長安參加科舉考試，卻名落孫山。杜甫打算留在長安尋找機會，但一待幾年，積蓄逐漸耗盡，他不得不想辦法和貴族套近乎。他希望有慧眼識珠的名士賞識他的才華，從而向朝廷舉薦他。
天寶九年（750）冬天，杜甫聽聞玄宗明年正月將舉行祭祀太清宮、太廟和天地的三大盛典。于是，他獻(xiàn)上了《三大禮賦》，還在賦前附上了一篇《進(jìn)三大禮賦表》，其中提到：“頃者賣藥都市，寄食朋友?！彼陂L安這幾年，靠著賣藥材和朋友們接濟(jì)度日。
《三大禮賦》獻(xiàn)的時機很對，玄宗大悅，命其待制集賢院。但他僅得到個“參列選序”的資格，即有資格為官，但必須等待分配。這一等又是幾年。
杜甫只得繼續(xù)游走于貴族之間。夏天時，他曾跟隨著富家公子哥們到長安城西南郊的丈八溝游玩。公子們夏天愛吃冰，他們用冰窖中取來的冰塊調(diào)制冷飲，又用冰鑒冰鎮(zhèn)水果和蓮藕：“公子調(diào)冰水，佳人雪藕絲?！保ā杜阒T貴公子丈八溝攜妓納涼晚際遇雨二首·其一》）公子們叫上杜甫，無非讓他吟吟詩，附庸風(fēng)雅罷了。
有一回，朋友岑參帶著杜甫前往京兆府鄠縣的陂湖游玩。鄠縣縣尉聽說后，熱情地招待了他們。據(jù)說那頓飯格外昂貴，“飯抄云子白，瓜嚼水精寒?！保ā杜c鄠縣源大少府宴陂》）
那些年，杜甫參加了太多宴會：“清秋多宴會，終日困香醪?！保ā洞揆€馬山亭宴集》）有時候詩寫得好，公子們還會給他些賞賜。
杜甫并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他參加貴族的宴會，實屬無奈，只是想得到更好的機會，他曾目睹官家的馬吃的是谷子，官家的雞喂的是稻子：“國馬竭粟豆，官雞輸?shù)玖弧！保ā秹延巍罚┒鸥s只能每天厚著臉皮去敲公子哥家的大門，屁顛屁顛跟在他們身后：“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保ā斗钯涰f左丞丈二十二韻》）
和杜甫真正玩得來的朋友，并不是那些花花公子。他在長安的好友大都清貧。杜甫曾患了一場瘧疾，病體初愈后，他經(jīng)過朋友王倚家。
王倚家境并不富裕，可他得知杜甫身體欠佳時，不僅讓人到集市上賒購香粳米飯，還從街上沽了幾斗酒，他甚至想辦法辦了些肉食，但不多，其他的飯菜也很簡單：“長安冬菹酸且綠，金城土酥靜如練。”（《病后遇王倚飲贈歌》）
長安冬日里的腌酸菜又酸又綠，長安附近金城縣產(chǎn)的酥酪如綢帶般潔白。這些飯菜無法與貴族家相比，但即便是最尋常不過的酸菜，杜甫也從中吃出了色香味，還吃出了情誼。吃過飯，他感動地對王倚說：“但使殘年飽吃飯，只愿無事常相見?！?/p>
沒有華麗的辭藻，只有最樸素的祝愿。但最真誠、最珍貴。
（火箭熊摘自2025年3月17日《今晚報》，張云開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