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時候,很多人會討厭所謂的“事精女孩”。這種女孩的主要表現(xiàn)有兩點:第一,上課時十分活躍,跟老師關系較好,但成績又沒那么拔尖;第二,能和男生打成一片,卻不太容易融入女生的小群體。
很“榮幸”,我就是這種“事精女孩”,可能罪魁禍首還是我那與別人明顯有別的清甜娃娃音——不帶情緒地說話都好似在撒嬌,被人覺得“很裝”?!笆戮ⅰ边@個標簽籠統(tǒng)地概括了那個年紀同學對我的所有惡意。
作為一個跟著爺爺奶奶長大,長期被偶像劇滋養(yǎng)的早熟女孩,二年級剛轉(zhuǎn)學的那段時間,我竟坦然地接受了被排擠和孤立,因為我相信偶像劇女主角一定會在困境中被白馬王子搭救。
但我沒想到白馬王子來得那么慢,也醒悟過來,不是所有男生都是白馬王子。
那是一個陽光透過窗戶在暖黃色課桌上跳舞的清晨,對于語文學科的喜愛讓我對面前這個古板但還算和藹的老師也心生崇拜。我如往常一樣踴躍地回答問題,享受少數(shù)同學善意目光聚集的時刻?;卮鹜陠栴},我滿意地坐下,卻感覺到椅子不對勁,軟軟的。還沒反應過來的我低頭瞥見一點青色,嚇得“啊”地一聲站起來,跳開。還沒離開的語文老師被我嚇到,而我被椅子上團成一團的青色玩具蛇氣笑了,把它提起來想找老師討回公道。還沒等我開口,教室里瞬間響起爆笑聲,作為始作俑者的后排男生笑得更歡。語文老師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我的手臂上,埋怨道:“一條玩具蛇而已,大驚小怪什么,嚇死我了!”
那時候我只覺得身邊有五六十條吐著信子的蛇,在面龐猙獰的馴蛇人手下狂歡。
惡作劇很快結(jié)束,仿佛也不值一提。時間還在清晨,那束光也還照射在我的桌子上,我發(fā)現(xiàn)里面千億顆塵土在阻礙著光的前進。
我想:是不是只有變得像光那么強大,才能不把這些惡意放在眼里?在學校里,“三好學生”是金字塔頂端的人,總能得到優(yōu)待,所以拿“三好學生”是我學習生涯的終極目標。
生活不是偶像劇,我的上進心并沒有賦予我名列前茅的成績。我并不氣餒,我學著忽視別人的冷眼,全力發(fā)揚我善良、熱情的特性,像偶像劇女主角一樣捧著一顆熱忱的心處世,想著以真心換真心。
在課堂上,我努力當老師的“捧哏”,課外一有機會就向老師請教;我積極競選語文課代表,用我唯一算得上優(yōu)秀的語文成績引得同學向我討教,然后也機靈地替沒完成作業(yè)的同學逃過老師的懲罰;我主動負責班級黑板報的設計,盡管不擅長繪畫,但我會堅守到收尾……
我還是喜歡和男生玩,像是某種青春期的炫耀,但更多的原因是,男生做了惡作劇,我可以一拳捶過去;女生那些肆無忌憚的話語常讓我無力反駁。
在適應群體的摸索中,我也走過彎路。按現(xiàn)在的話來說,我那時有點“討好型人格”。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朋友跟我說她家旁邊的那個墓有點奇怪,她幾次經(jīng)過的時候都摔倒了。于是在某一天去找她玩時,瞧見她在家門口等我,我就在經(jīng)過那個墓時也假裝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了個大跟頭,然后驚訝地對她說“真是這樣”。但過后我就后悔了,后來每次經(jīng)過那個墓,我都覺得自己對不起墓主人。
當選“優(yōu)秀班干部”的那天是陰天,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條腿伸在過道里,手撐在腿上,腦袋在老師念名字的時候一次次往外探,再假裝興奮地為獲獎的同學鼓掌。我的名字并沒有出現(xiàn)在“三好學生”的名單里,我收回了腿。而當老師念出“優(yōu)秀班干部”的名字時,我的名字意外出現(xiàn)了。“你應該是‘三好學生’,可能印錯了。”在我接過獎狀的時候,老師平靜地說。我激動得快要哭了,我覺得當天比晴天還讓人暖洋洋。后來每逢有人問,我都欣喜地解釋“優(yōu)秀班干部”的由來。
盡管越來越多的人靠近我、喜歡我,但我也知道有人偷偷給我起外號,說我是“事精”,說我只會討好老師,還不知羞地和男生玩。從小學、初中到高中,“事精女孩”的標簽一直貼在我的身上。
可我并不討厭這個標簽,因為這是我一步步在荊棘中成長的印記。
就算還有很多人討厭我這個“事精女孩”,但那又怎么樣呢?家長自豪于我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老師會在全班同學面前夸我聲音好聽,學習的勁頭十足;男同學會說和我相處沒那么多事情,而且我很講義氣;女同學喜歡我溫柔的關懷,會給她們雪中送炭。
我不再期待白馬王子從天而降來拯救我,因為我努力活成了自己的女主角——在無人為我撐傘的風雨里,我會享受和雨水激烈的擁抱,因為我相信冰冷的雨水會被我的體溫溫暖;在高朋滿座的喧嘩中,我會保持最初的純真,因為我相信真心能換來真心;在賓客散盡后,我亦會盡情體味孤獨,因為我總會愛上那個向上的自己。
“事精女孩”永遠在熱烈地反抗生命帶來的某刻絕望。
(離蕭天摘自“讀者校園版”微信公眾號,阿悠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