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筒炮臺煙

范本呈現(xiàn)

闞進一在大學畢業(yè)后就做助教。三年的工夫已升為講師。當他升為講師的時候，好幾位與他地位相等的朋友，都爭那個講師的位子，聘書最后落在了他的手中。這惹惱了與他競爭的同事們，而被他得罪過的學生也隨著興風作浪。謠言都已像熟透了的櫻桃，落在地上，才被他拾起來。他有許多罪過：巴結學校當局，行為有乖師道，引誘女生……謠言的襲擊，使他歪了幾小時的嘴。最后，他對自己說：“扯淡！辭職，不干了！”他馬上遞上辭職書，結果辭職書被退了回來。大約有十分鐘，他的主意已打定：學校當局信任我，我再多說什么便是啰唆！算了吧。

后來他和秀華結了婚。他首先感覺到，生活不但不更簡單一些，反而更復雜了。還有秀華有許多計劃隨時會提出來：“咱們該請教授們吃頓飯吧？你都不用管！我會預備！”

“別以為我愛花錢請貴客，”秀華不抬頭，“我們做事就得應酬，不能一把死拿，叫人家看不起咱們！”

后來他們有了孩子，也有了更多的花銷，可是一個月的薪水不夠一個月花的了。要糊過一個月來，他須借貸，秀華的娘家相當有錢，她叫進一去求母親幫忙。他不肯去。他從大學畢業(yè)那一天，就再沒用過家中一個錢。秀華問他：“那怎么辦呢？”

進一想了一會兒說：“我去兼課，寫稿子，一方面是增加收入，一方面也還為教書與做文章是有益于別人的事……”秀華很勉強地笑了一笑。她有一肚子的委屈，可是只簡單地縮斂成很短的沒有頭尾的幾句話：“什么也沒有，沒有交際，沒有玩耍，沒……”

一位朋友來求他做點事。過了幾天，友人來給他道謝，順手放下一筒炮臺煙。

“我不吸煙！”進一表示不愿接受禮物。

“留著招待朋友，遇到會吸煙的，你送他一支?！闭f罷，友人就告辭了。

送客回來，他把筒的蓋兒掀開?！板X！”“錢？”秀華探著脖子看?！岸嗌?？”

“管他多少呢，我馬上給他送回去！”進一頗用力地把蓋兒蓋好，就要往外走。

“等等！求你的事必不像他說得那么容易。這點錢，他應當給，應當多給！”

“秀華！”進一的臉上很不好看了?！斑@是賄賂！一文錢也是賄賂！”

說完，進一又要往外走。

“進一！”秀華含著怒喊叫，進一慢慢地走過來，輕輕地拍了兩下秀華的肩?！叭A，天無絕人之路。無論什么吧，咱們的兒女必要生得干凈！生得干凈！”

（選自《文風雜志》1943年12月刊，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