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軒W,晉江文學城簽約作家。著有《星際第一造夢師》《賽博封神志》等作品。羽軒W至今總創(chuàng)作字數超600萬,文風多變,腦洞出奇,善用輕松語言描繪故事,展現出網生一代作家對幻想言情、科幻與傳統(tǒng)文化的獨到見解。
本次訪談由許苗苗教授策劃主持,首都師范大學碩士生尹航組織,尹航、李冬菡、王孜、熊彌和成思琪全面閱讀作品后,經討論,提出代表性問題,對羽軒W進行線上訪談。訪談稿由尹航整理并經作者本人審定。
采訪者(以下簡稱“采”):歡迎羽軒W老師!首先,想請問您的網名是如何來的呢?
羽軒W(以下簡稱“羽”):說來話長,其實它沒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因為那時我注冊這個筆名的時候,也沒有想太多,就用了我當時的網名“羽軒”。為什么加了“W”?是因為羽軒兩個字一直注冊不成功,所以就加了一個我姓氏的首字母上去。
采:您是如何走上網絡寫作道路的?
羽:是從愛讀、多讀到嘗試寫作。
我看小說是比較早的,2008年左右就在網上看小說。早期接觸的網文作品,那個時候主要是特工皇妃類的女強作品。我現在創(chuàng)作劇情的方向受小時候讀過的網文影響很大。那個時候一邊看,也有一點自己寫作的想法,但是年紀比較小,所以就斷斷續(xù)續(xù)地寫??赡軐憥浊ё职l(fā)一下,總共在網上發(fā)了幾萬字,就沒有后續(xù)了。
等到上大學以后,自己的興趣愛好還是看小說。大四的時候工作定下來,時間比較閑,就會偶爾寫一寫,實際上還是存在硬盤中沒有往外發(fā)表,自娛自樂。我2019年末才正式注冊筆名,那之前,真正的寫作經歷其實沒有多少,反而是看小說更多。
采:您在創(chuàng)作過程當中如果遇到停頓或者卡殼,您傾向于如何化解它呢?
羽:這個問題主要看當時在寫一個什么樣的作品。我的創(chuàng)作經歷跟別人還不太一樣,因為我自己創(chuàng)作的題材經常跳躍,所以有的時候跟這本作品相同方向的朋友討論,可以觸類旁通,會有一些啟發(fā)。但是更多的時候需要我自己去慢慢地想,比如寫《賽博封神志》時,其實困境很多,我的朋友接觸這個題材都比較少,他們也無法幫我點撥思路,腦子里的東西我也無法用語言向他們解釋。想不通思路就斷了,只能靠自己想通了再繼續(xù)寫。
采:在作品中能看出您對傳統(tǒng)文化和科技創(chuàng)新的關注,比如《星際第一造夢師》中主人公在星際傳播華夏文明,《賽博封神志》將賽博朋克與傳統(tǒng)神話巧妙結合。對于“國潮科幻”,您是如何想到將二者結合,又如何平衡二者呢?
羽:這兩部作品還有《歡迎光臨九州樂園》,雖然在晉江都歸屬于科幻頻道,實際上這三本書在創(chuàng)作上是完全不同的?!缎请H第一造夢師》本身可能更偏向于一本爽文,核心爽點是“人無我有”,把我們的傳統(tǒng)文化放到未來宣揚,然后達到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的爽感。
《賽博封神志》其實是我對科幻與神話的一個更深層的寫作嘗試,對我自己也是創(chuàng)新。因為我覺得神話傳說跟未來科幻之間在某種程度上有一定的共通之處。像盤古開天、女媧補天,這些神話故事,它們是位于遠古的,是我們當下時間軸的最前端,而未來是在我們當下時間軸的另一端。把位于時間軸兩端的東西,放在同一個空間的處境之內,我很喜歡這種碰撞,會出現很有意思的東西。
如何平衡這兩者,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這兩部作品的時間背景被設置在了百年后,數千年后的未來與星際時代。這也就意味著一個問題,我們當下對于遙遠的未來是未知的,不像是現代背景,或者常見的古代背景的網文,讀者非常熟悉能夠很快被代入。我想讓讀者在閱讀體驗里有一些熟悉感,那么就加入一些生活化的細節(jié),融合古典元素和東方美學特色的東西。
采:在寫完以上幾部融合歷史與未來、神話與科幻的作品之后,您對傳統(tǒng)文化和人工智能有什么新的看法嗎?
羽:我應該算是一個創(chuàng)作中的保守派,個人不會依靠人工智能,可能隨著人工智能大數據的完善,最多借它幫忙搜集整理資料。對于我自己來說,我覺得創(chuàng)作應該是人占據主體地位。人工智能對未來寫作有什么樣的影響,我的態(tài)度既是期待也是憂慮。我更希望在未來,人工智能可以取代我的體力勞動,但是取代不了我的腦力勞動。
采:您的作品中大量未來科技的作品,它們的素材是如何獲得的?靈感來源于何處?
羽:我的靈感其實主要來源于生活。舉個例子,之前朋友邀請我一起去北京環(huán)球影城玩,玩的時候我忍不住去想,如果有一個我從小接觸的武俠、仙俠等元素的游樂園會是什么樣的?然后就寫了《歡迎光臨九州樂園》。
除了這種直接獲得靈感的情況,還有就是生活中慢慢搜集素材,在某個時刻靈光一閃,把這些或許相關、或許無關的靈感與素材放在一起碰撞,一個故事的開端、雛形慢慢被捏出來。
采:您多部作品中的主人公都姓“洛”,為什么?有讓主角姓氏特殊一些而與日常生活顯出差異的考慮嗎?
羽:首先我不姓洛,哈哈。因為一般小說主人公需要有一個比較特殊一點的姓氏,我當時又想找一個不那么大眾的,就覺得“洛”這個字作為姓氏很好聽,之后很多書中也就一直沿用了。趙錢孫李王張這些司空見慣的姓氏如果用來起名,就過于大眾,過于貼近現實生活,想象空間有限,而相對少見的姓氏會在小說里很特別,往往會暗含一些故事中的隱藏設定,自帶神秘濾鏡。對我來說,主角姓氏特殊的確是為了與日常生活塑造出差異,凸顯主人公的特殊性,更具故事感。
采:您與讀者互動很多,有什么印象深刻的讀者互動嗎?與讀者互動對您的創(chuàng)作有什么影響?
羽:人每天的時間精力是有限的,評論比較多的書我可能就是簡略地掃一眼評論,評論比較少的書我可能會更加關注一些。一般如果讀者寫長評的話會印象更深一些,尤其是有讀者發(fā)現我在文章里埋下的一些伏筆或者巧思時,我會覺得蠻驚喜的。還有就是有時文里會用到一些大家不太熟悉的詞語、古語、行業(yè)老話,有的讀者會主動去做注釋解答,以及一些讀者語出驚人,結合章節(jié)劇情寫了很有趣的評論,開發(fā)出一個梗,這個印象也會比較深刻。
讀者互動對于創(chuàng)作的影響,我覺得是這樣的,對于創(chuàng)作者來說,我們選擇不去寫一個硬盤文,而是把自己的作品放在公開的平臺之上,就已經是在等待外界的一個認可。另一方面,讀者的評論其實是對當下章節(jié)劇情實時的反應,也有助于我去判斷這一章寫的內容是否達到了預期中的創(chuàng)作效果。
采:您比較愿意嘗試不同的題材,不斷地轉變,從傳統(tǒng)到科幻的變化就算比較大了。在不同的領域里面變換,在您看來,有沒有一些不變的東西?
羽:在不同的領域變換,對我來說寫作技巧是有進步的,一方面是對節(jié)奏的把控、情緒的拿捏、人設感情的把握這些;另一方面是去探索未知,嘗試不熟悉的題材。雖然創(chuàng)作的題材類型在不斷變化,我覺得不變的是幻想世界的美好、積極向上的內核,我喜歡人與人之間的善意,喜歡大團圓,努力過后總有好收獲、好結局。
采:這種天馬行空的文風帶來不同題材的變化,讀者對此支持還是反對呢?
羽:都有。因為我寫的類型真的很多,在專欄放的預收也很多,讀者們喜歡一個作品會自發(fā)地去找同類型的作品看,不太會有過度的情緒。
我覺得作者與讀者之間其實本身也是一個雙向選擇的過程,我是一個雜食的作者,會去不斷嘗試不同的題材,在不同題材創(chuàng)作的過程里跟某一種閱讀偏好的讀者相遇,這是一種緣分。想一想每年有那么多網文,有那么多平臺,恰好有那么一點緣分讓我跟讀者共同走過一本書,或幾本書的時間,這就足夠了。漫漫書海,說不定未來某個時刻,在某本新書下,我們還會再度相逢呢?
采:“路人”是您小說里面的關鍵詞之一,比如《女神成長手冊》中,洛顏的前世是一個被瑪麗蘇男女主影響的小炮灰,重生后想要遠離男女主活出自己的人生,還有《路人,但能看見主角光環(huán)》,您為什么會想到以“路人”為創(chuàng)作點?
羽:網絡文學就是一個圈,每年都有新流行的東西進來,也有過去的流行卷土重來。每年小說里敘事的主體、主角的人設標簽都是在不斷發(fā)生變化的,比如早期我讀網文的時候,我們的主角大多是穿越到另一個世界呼風喚雨,成為“龍傲天”或者“瑪麗蘇”,是一個純粹意義上的主人公角色。之后主角可能就多了幾個標簽,可能會穿成惡毒的男配、女配、大反派,它本身有一個不斷發(fā)展的過程。我覺得大家的思想在慢慢轉變,自我認知也在發(fā)生變化。隨著時代發(fā)展,我們的眼光會從所謂的主人公身上慢慢轉移。過去大家都只關注故事的男女主人公,現在大家也開始慢慢關注那些在故事中沒有姓名的路人。這些路人才是生活里的大多數,也是絕大多數的普通人。
采:聽說您這類作品屬于“路人流”,可以解釋一下嗎?您如何看待“路人流”?
羽:從我個人的創(chuàng)作角度來說,“路人流”主要是通過路人的視角來展開故事。如果視角是放在正常的帶“金手指”的主角,從沖突的核心人物身上展開,它會有一個天然的戲劇性。
當視角放到路人身上后,從路人的角度來觀察世界中心的“主角”,去看這些沖突的發(fā)生,會更傾向于一種看熱鬧的感覺,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就是“吃瓜”。我覺得看熱鬧是大家的本能,所以我在創(chuàng)作里融入“吃瓜”的元素,讓路人去吃身邊“主角們”的瓜,這塑造了一個相對輕松熱鬧的基調。那么問題來了,在“吃瓜”以外,如何塑造一個路人身上的爽點?簡而言之,就是讓傳統(tǒng)意義上的主角塑造與路人之間產生聯(lián)結,去疊加爽感。路人在一個個戲劇化的現場“吃瓜”,跟著男女主沾光,獲得好處,這是一層爽度,并因為種種巧合,而被這些男女主腦補成不同身份的大佬,在搞笑的同時,又疊加了一層爽度。
其實我寫路人就是想表達:我們或許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但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采:您的小說中屢次出現“直播”,比如星際直播、探靈直播、九州樂園直播,您覺得直播的形式加入小說創(chuàng)作中有什么優(yōu)勢?
羽:從創(chuàng)作的角度來說,加入“直播”元素,相當于引入作者、讀者、主角以外的第四方視角,同時直播能夠體現的是劇情實時變化的反饋性與情緒的拿捏。一個劇情場景里所處的角色是有限的,但加入直播元素以后,將當下背景下的情況直播出去,直播的時間與劇情同時,“直播間觀眾”不會受到劇情場景空間的限制。簡單來說,一個人的人生突然有了百萬觀眾,比原本局限空間的劇情場景,又多出一方觀察者的視角,爽感再度疊加。直播間彈幕在文中可以做一些劇情上的引導或誤導,拿捏當下劇情的情緒,增加讀者代入感。另外,主播等級、直播間等級、觀眾的數量這些從低到高的升級都可以看作主角的收獲。
采:其實,觀看直播的觀眾也相當于一種“路人”。因為被直播的人被框定在一個有限的屏幕空間里面被無限放大,他迫不得已成為一個主角,大家觀看直播也等于說是隱藏了自己。這個路人是不是還帶著一種能夠比較從容地拉開距離去看別人表演的性質?
羽:對,有一種我淡淡地看著別人表演,我是一個你們世界的觀眾,這樣的感覺。網絡文學經常會有代入感,要把自己帶入那個主角。寫路人就是讓眾多的I人(指性格比較內斂、內向的人)保持一定距離去看別人情緒的大起大落。我感覺無論是看直播,還是以路人為主角,都有一種有意識地要拉開距離的感覺。當然這跟我的性格也有關系,我自己就是那種情緒不太外露的人,用現在網上流行的說法叫“淡人”。
采:您的很多作品之間有相互呼應的關系,比如《路人,但能看見主角光環(huán)》中擁有旅行小人光環(huán)的卡卡,成為您最近準備連載的新書《從盲盒旅行開始》的主人公?!顿惒┓馍裰尽分械娘w遞在您構思的新書《開門,送快遞》中也得到了呼應,您是早已有將非主人公的故事或者腦洞擴寫成其他小說的想法嗎?
羽:是有的。這個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因為在路人劇本中,最初我會選擇設定一些擁有光環(huán)的“主角”,大家可以看到它前期主要出現的都是一些比較經典的設定,便于把讀者們代入進來。在寫作中后期,如果再去寫一些比較常見設定的話,讀者會產生厭倦,所以我會加入其他腦洞。我有很多靈感和腦洞,但我的創(chuàng)作精力是有限的,我就嘗試把其他腦洞中的人物加進來,給讀者增添一些新鮮感。另一方面也可以看作試梗,我不確定讀者會不會喜歡這個設定,放到這本文里作為配角看一下讀者的反饋,結果就是讀者反饋比較好,我對把這個設定單獨開文也更有信心。
采:未來考慮把自己的作品改編成影視嗎?讓大家以一種更加直觀的視覺方式去看您寫的內容。
羽:我寫的書基本都有超自然元素存在,就是幻想類的腦洞文,幻想頻道的作品在影視改編多有不便。當然我自己心里肯定希望能夠被改編,或者改編成有聲劇、廣播劇也好,期待有這樣的機會。
采:最后想請您給青年學子提一些建議,學習或者生活方面都可以。
羽:如果大家對網絡寫作有興趣的話,我給大家的建議是你只要動筆開始寫就很好了。從我自己的創(chuàng)作經驗來講,剛開始寫作就是通過本能來創(chuàng)作,對于把握情節(jié)、節(jié)奏、人設這些東西完全是不懂的。即便是有心想要學習寫作,去讀寫作書,還是去找朋友學習,你看這些知識是看得明白的,但在實踐中很難做到??炊耸且换厥拢瑫粫懯橇硪换厥?。你只要開始一直寫,堅持寫到100萬字,寫到150萬字,量變引起質變,某一天不知不覺突破了自己的瓶頸期,晃過神來,那些經驗、技巧自然而然就學會并融入了。
生活上的一些建議,我想無論是工作還是自由職業(yè),都要保持一個生活的秩序感?,F在網上真的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大家每天沉浸在網絡世界里,會忽略真實生活里的很多東西。我覺得就算以后工作繁忙,也可以去找一點生活的樂趣,無論什么時候,都別忘了好好生活。
本文系北京市教委重點項目“現實題材轉向中的北京網絡文學研究”(SZ202210028103)、北京市社科規(guī)劃一般項目“現實題材轉向中的北京網絡文學研究”(21GJB013)階段性成果。
責任編輯 張范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