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10月,英國著名哲學家伯特蘭·羅素(Bertrand Russell,1872-1970)受北京大學、尚志學會、中國公學等的邀請,前來中國講學。12日,羅素偕同年輕的多拉·勃拉克(Dora Black,1894-1986)一同抵達上海,此后便開啟了他們在中國長達十個月的居留。
關(guān)于羅素的中國之行,歷來被書寫較多。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同行者——在華期間被廣泛稱為“羅素夫人”的勃拉克,其實并非是他的妻子,而是秘書兼助手,因為這層特殊的戀愛關(guān)系,在當時的中國引發(fā)諸多討論。
1921年1月,由北京家庭研究社編輯的《家庭研究》第1卷第3期形成“羅素勃拉克底婚姻問題”專欄——這一名稱已顯示了輿論界對二人關(guān)系的默認。專欄參與者有易家鉞、羅敦偉、陳顧遠等人,他們開展專文討論,議題涉及自由戀愛、一夫一妻、離婚、前妻、女子運動等。羅敦偉在專欄的首篇文章《羅素婚姻與八大問題——羅素婚姻問題的釋剖》中,起首便寫道:“本期本志特提出羅素君與勃拉克女士婚姻問題來討論。有許多人還不知道同人的意思,以為是小題大做;甚至于說‘他們兩個人的私事,研究做什么。’那里知道表面上雖然或者如此,內(nèi)容那就大大不然。”他在同期發(fā)表的另一篇文章《羅素夫人為中國太太的態(tài)度觀——前妻問題 女子運動問題》中則表示:“我們此次拿這個問題來討論,目的不在僅僅關(guān)于他們二人的婚姻,是想借著這個題目來討論目下我國的婚姻問題?!?/p>
在近一年的中國之行中,羅素與勃拉克到過上海、杭州、南京、漢口、長沙、北京等地,實地考察與調(diào)研中國社會,開展哲學與政治等主旨演講。羅素在中國時出版過《哲學問題》(上海新青年社1920年)、《到自由之路》(上海新青年社1920年)、《社會結(jié)構(gòu)學五講》(北京晨報社1921年)等。勃拉克的演講側(cè)重于宣揚女性主義,在當時社會也激起不小反響。
1920年10月31日,羅素與勃拉克到達北京,此后除卻外出演講等,兩人一直住在北京,他們的住所是由蔣百里安排的位于東城遂安伯胡同二號的一座精致的四合院。1921年年初,羅素因在保定育德中學演講時受寒罹患肺炎后,一直在北京養(yǎng)病,直至4月中旬才痊愈。在病后恢復期里,羅素得知勃拉克懷孕,計劃回國分娩。
胡適1921年6月30日日記講述了一件有關(guān)勃拉克懷孕的趣事:“勃拉克女士新近已受孕,約本年十一月生產(chǎn)。前日畢善功去看他們,羅素說,‘我們有一件新聞報告你,我不久要有一個嗣子(heir)了?!呄壬且粋€很老實的英國人,他竟不知怎樣回答才好,頓了一頓,只說‘很好!很好!’勃拉克說,‘羅素先生近來很喜歡,因為他從來不曾有過小兒女?!呄壬f,‘勃拉克女士,你生下了孩子,可要交給國家去公育嗎?’勃拉克答道,‘這種資本主義的國家,我不交給他!’羅素笑說,‘就是共產(chǎn)主義的國家,我也不交給他!’”
7月10日,羅素與勃拉克離開北京。同年9月27日,在結(jié)束了日本的講學回到英國后,兩人結(jié)婚,勃拉克成為羅素的第二任妻子。
羅素對他在北京期間的工作很滿意,并盛贊“北京本身有難以相信地那樣美”,稱天壇是他“有幸看到的最美的建筑”。在這對伴侶中國之行中,無疑羅素是中心人物,但是圍繞勃拉克也發(fā)生了一些事件值得書寫,折射了其“羅素夫人”身份光環(huán)背后的真實處境。
“羅素夫人”頭銜的加持
自踏上中國土地起,勃拉克就被理所當然地視為“羅素夫人”,羅素在回憶中認為這是他們在華期間所面對的首要難題:“首先是難以解釋多拉的身份。他們有一種印象,好像她是我的妻子,當我們說并非如此時,他們怕我因為他們先前的誤會而感到煩惱。我對他們說,我希望他們把她作為我的妻子對待,他們在中國的報紙上發(fā)表了一個聲明。整個在華期間,我們接觸過的每個中國人對她都極其謙恭有禮,盛情相待,實際上就把她當作我的妻子。盡管我們總是堅持要稱她為‘布萊克小姐’,他們還是對她優(yōu)禮有加。”可見,連羅素也認為勃拉克在中國所獲得的諸多“優(yōu)禮”不乏“羅素夫人”頭銜的加持。
一方面,在中國五四社會泛戀愛與婚姻自由的道德語境中,勃拉克本身作為婦女解放運動倡導者,她與羅素的戀愛行為在知識界獲得廣泛理解與同情。另一方面,羅素那位遠在英國,無法現(xiàn)身的真正夫人竟成為兩人自由戀愛的擋道者,輿論一邊倒地支持并同情這對離經(jīng)叛道的情人,尤其標舉勃拉克的先鋒性。
羅敦偉《羅素夫人為中國太太的態(tài)度觀——前妻問題 女子運動問題》一文中的“羅素夫人”是羅素在英國真正的夫人,他表示羅素與其夫人的婚姻有名無實,而與勃拉克才是事實上的夫妻:“原來婚姻是二個異性間的結(jié)合,羅素君既與勃拉克女士結(jié)合,對他以前的夫人,當非實際上已離婚。并且依外人的習慣,夫婦多同走,而羅素游歷各國時,既是同勃拉克女士一塊走,那末,此次羅素夫人不來同到中國,決不是偶然的事,早已二人形影不隨了。所以我說他倆已簡直無夫妻關(guān)系了。不過為法律所限制不能正式離婚。好在羅素君是大學者,不然只能與勃拉克女士秘密結(jié)婚,何敢公然雙飛雙宿?!?/p>
陸秋心在《勃拉克和新中國底文化》(《新婦女》1920年第4卷第3期)中稱勃拉克為羅素的“高足”兼“良伴”,且將勃拉克與同一時間來華的杜威夫人相提并論,認為二人都給予了國人“一種很深切很明了的指示到我國的文化前途”?!秼D女雜志》1921年第7卷第5期刊發(fā)勃拉克的文章《婚姻問題》,譯者伯西在“譯者志”中描述兩人關(guān)系時,則將羅素稱為勃拉克的“愛友”,進一步凸顯勃拉克的獨立女性身份標簽。
陳顧遠在“羅素勃拉克底婚姻問題”專欄發(fā)表《羅素婚姻問題與舊式結(jié)婚——怎樣對付我們已經(jīng)成婚沒有愛情底妻子》,公開表態(tài)支持羅素與勃拉克的愛情:“羅素和他底夫人久已不在一塊相處,隨他來華底勃拉克女士在英國法律上說,固不能算就夫妻。但實際上羅素對他底夫人底愛情,完全被勃拉克女士奪去,是無可諱言的?!辈⑶?,他還將羅素的婚姻問題歸咎于羅素夫人,認為并非是羅素拋棄夫人,羅素夫人如若真與羅素離婚了,未嘗不能體現(xiàn)出婦女的經(jīng)濟獨立能力:“這事情做到羅素手里,好像不成什么問題。因為羅素夫人雖和羅素失去戀愛底感動,卻是兩方面底事情,不是羅素單自拋棄他底夫人。而且他底夫人和他分離以后,不是沒丈夫就要餓死,這實是婦女經(jīng)濟獨立底特色。”
在倡導婦女解放的新文化時空下,勃拉克的“羅素夫人”身份似乎獲得一種名正言順的合法性,且她與羅素的關(guān)系甚至被視為國人婚戀參考之案例,這是令兩位當事人完全想不到的,盡管他們剛到上海時便提出以“勃拉克小姐”來糾正“羅素夫人”的名號,但傳媒界并不在意,此后仍是繼續(xù)使用。
事實上,羅素是在離開北京前與其夫人正式離婚的。還據(jù)胡適1921年6月30日日記記錄,當晚他與丁文江兩人在羅素住宅為羅素與勃拉克以及杜威夫婦兩家設餞行宴,地點就在羅素家,是為了照顧剛剛病愈的羅素。胡適在日記中談到羅素與其夫人的婚姻在該年5月結(jié)束:“羅素先生前娶之夫人是一個很有學問的美國女子,羅素二十年前著‘The German Social Democracy’(《德國的社會民主》)時,于序中極夸許他,又附錄他的一篇文章?,F(xiàn)在羅素把他丟了,此次與勃拉克女士同出游,實行同居的生活。他的夫人在英國法庭起訴,請求離婚,上月已判決離異了?!睘榱俗C明有關(guān)羅素離婚消息的真實性,胡適在該日日記手稿本中還粘附了一則英國法庭判決羅素夫人離婚新聞的英文剪報。
趙元任為勃拉克翻譯
1920年8月17日,28歲的留美中國學生趙元任(1892-1982)結(jié)束留學生活,坐船抵達上海。19日,在他經(jīng)過南京時,聽說自己已被梁啟超等人指定為羅素中國之行的翻譯。在羅素到來之前,蔣百里等人成立講學社,專司外國學者來華講學事宜安排。除了羅素,講學社還接待過杜威、杜里舒和泰戈爾,此為后話。
回國后,趙元任在清華大學任教,講授數(shù)學和心理學等課程。開學后不久,趙元任即接到通知,赴上海去迎接羅素,正式履行他的翻譯職務。值得一提的是,在趙元任離開清華大學期間,他專門指定了一人臨時接替他的教學工作,這位受托者正是日后成為陸小曼第一任丈夫的留美歸國學生王賡。此時的王賡,因為老師是梁啟超,義兄是蔣百里的關(guān)系,在北京文化界頗為活躍,他不僅參與講學社的活動,次年還加入了文學研究會。
羅素對趙元任的翻譯工作極為滿意:“我們有一位正式的翻譯,他被派來照顧我們。他的英語非常好,他特別以能夠用英語講雙關(guān)俏皮話而感到驕傲?!绷_素之所以稱趙元任為“正式的翻譯”,是因為除了趙元任之外,還有其他一些人也不時為其開展翻譯。
為了方便羅素與勃拉克的日常生活,趙元任被安排與二人同住。趙元任回憶清華大學校長金邦正同意將他暫時“借與講學社”。在遂安伯胡同二號的四合院內(nèi),羅素和勃拉克住在北上房,趙元任住在東廂房,書房則在西廂房。趙元任在自傳中感慨:“在那個年頭,結(jié)婚前,青年男女見面都有悖傳統(tǒng),而羅素先生和勃拉克小姐同宅而居竟未引起議論。”也從一個角度旁證中國文化界對兩人關(guān)系所持以的極大寬容態(tài)度。不久后,11月5日,梁啟超來到這所院中,趙元任第一次見到了梁啟超。
趙元任還談到給勃拉克翻譯的一個場景:“有一次勃拉克小姐在師大演講,提到未婚男人和未婚女人。中文的‘婚’字,男子是‘娶’,女子是‘嫁’,我給翻擰了,成了‘男不嫁、女不娶’。聽眾當然大笑,勃拉克莫名其妙,我只得小聲對她說:‘現(xiàn)在沒時間解釋,以后再告訴你?!边@應該是發(fā)生在1920年 11月19日,羅素和勃拉克在北京女子高等師范學校的演講中,此次羅素談論的是俄國布爾什維克,勃拉克談論的是婦女教育。
趙元任為勃拉克與羅素做的最后一次現(xiàn)場翻譯是1921年7月6日,兩人離開北京前在教育部會場為青年學生所作的演講。當日羅素的講題為《中國到自由之路》,勃拉克隨后發(fā)表題為《少年中國底男男女女》的演講。兩人的演講具有臨別前對中國贈言的性質(zhì),他們從政治、經(jīng)濟、教育和文化等多方面對中國的發(fā)展獻言進策。勃拉克的講稿自1921年7月13日至15日在上?!睹駠請蟆贩秩芜B載,文稿標注為“品青記”,即北京大學學生王品清現(xiàn)場做了筆記記錄。趙元任在正文前備注了一則啟事,對此次翻譯的辛勞與不足有所披露:“從晚上八點半,一連三點鐘提起著精神和嗓子,一面聽外國話,一面對一千多人說中國話,這不是人力所能做得到的事情。所以我請諸君原諒我六號晚上翻譯勃拉克女士演說種種‘搭漿’的地方?,F(xiàn)在登的是根據(jù)原稿翻譯的,不是從伊講牛頭我譯馬面那種靠不住的口譯上來的。特此聲明,并道歉忱?!笨梢?,他認為自己的此場翻譯有失水準,特從原稿重新翻譯后,才做正式發(fā)表。
或許是因為直面羅素與勃拉克的人生,也讓趙元任鼓起了追求自由戀愛與婚姻的勇氣,進而萌發(fā)起“我覺得我確知我愛誰、或開始愛誰”的意識。趙元任原本有一個由家中長輩包辦的陳姓未婚妻,兩人從未謀面。在擔任羅素與勃拉克的翻譯期間,趙元任最終下定決心采取給女方兩千元“教育費”的方式解除了這樁舊式婚約,其中或許不乏羅素的鼓勵與促成,羅素對此有回憶:“他和一個中國姑娘訂了婚,而我還曾幫助他排除了妨礙其婚姻的某些阻難?!边@個中國姑娘正是留日醫(yī)學博士,北京森仁醫(yī)院的創(chuàng)辦人楊步偉。1921年6月1日,趙元任與楊步偉結(jié)婚,新婚燕爾的夫婦邀請了羅素與勃拉克等人來到他們小雅寶胡同四十九號家中的屋頂花園聚會。
勃拉克參加傅銅家的舞會
羅素的中國之行也少不得他的中國學生的支持與促成,傅銅(1886-1970,又名傅佩青)就是其中的活躍者。傅銅1913年赴英留學,師從羅素學習數(shù)理哲學。傅銅是邀請羅素來華訪學的發(fā)起人之一,邀請函電文即出自其手。據(jù)蔡元培1922年2月7日日記記載:“今晚在羅素先生家吃飯,說到傅銅的事。他說彼與傅絕不相識,他的信(請羅來中國)由他人轉(zhuǎn)交,起初羅素因恐受人愚弄,故先發(fā)電要盤費,以探真假。……羅素說他曾覺得傅銅舉動可疑?!辈恢橇_素記憶有誤或是其他原因,他不僅在家宴上明確表示不認識傅銅,甚至還對其身份表示懷疑。
但據(jù)蔡元培的這則日記內(nèi)容至少可以確定的是,傅銅發(fā)電函給羅素邀請其來中國這一事件是無疑的。并且在羅素來華時期,傅銅臨時擔任過羅素的翻譯與助手等工作,積極奔走效力。傅銅其時在北京大學哲學系任教,也是羅素哲學的傳播人之一。
趙元任在自傳中將傅銅稱為是“羅素贊助人之一”,并談到傅銅參與創(chuàng)辦了“羅素研究組”,第一次聚會是在“西方回國學生俱樂部”舉行的。另據(jù)當時在北京女子高等師范學校就讀的程俊英在《“五四”時期的北京女高師》中回憶,北京大學和北京女子高等師范學校兩所高校的一些學生參加了“羅素研究組”。
程俊英還回憶“羅素研究組”曾在傅銅家開過晚會,勃拉克在傅家的院子里跳過一種名為“拉船舞”的獨舞,她舞姿曼妙,神態(tài)驕傲,并不與在場的中國學生交流。頂著“羅素夫人”頭銜的光輝,在眾人矚目下翩躚起舞,勃拉克的風頭無人能及,自然是舞會上當之無愧的焦點。
只是好景不長,盡管羅素與勃拉克回到英國后即修成正果,正式結(jié)為夫妻,但他們的婚姻最終還是以破碎而收場。程俊英在這篇文章中還寫到,她在解放后的一年,作為中國婦聯(lián)成員接待一個英國代表團時,曾與英方一個女代表座談過,該女代表正是勃拉克。勃拉克向程俊英傾訴當年的北京之行,“羅素夫人”頭銜以及由此帶來的種種榮耀給予她巨大驕傲,她因此認定彼時的英國女子比中國女子要幸福。然而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當勃拉克再次踏上中國土地時,羅素早已另結(jié)新歡,拋棄了她,此時的她感受到的是無法驅(qū)除的不幸:“我的丈夫是羅素,他后來遺棄了我,我告到政府去,沒有一個人站在我這邊,而卻站在羅素一邊,我非常氣憤。你們今天有婚姻法的保障,非常幸福?!?/p>
在幾十年后的再度會面中,程俊英還向勃拉克問起傅銅家的那場舞會。勃拉克已然不記得程俊英,但她卻對自己在舞會上的光彩奪目印象深刻,她仍表示,“那天有男男女女在一起,我就覺得比你們幸福,你們是很痛苦的”。毫無疑問,傅銅家的這場舞會給予了勃拉克極大的性別優(yōu)越,盡管那時她不是合法的羅素夫人,但中國社會的誤識讓她將錯就錯,她頂著這并不真實的頭銜,在異國他鄉(xiāng)一邊倒的歡迎氣氛中盡情綻放自己的燦爛青春。但誠如茨威格在《斷頭王后》中評價主人公所言:“她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睂τ诓藖碚f,她要面對的是終身無法擺脫“羅素夫人”頭銜的得失反差。
1920年11月,蔣百里創(chuàng)辦《羅素月刊》,由瞿世英負責編輯。在羅素與勃拉克離開中國前,《羅素月刊》同人與兩人拍攝了一張紀念合影,照片上處于C位的正是勃拉克,她的左手邊是羅素,右手邊是蔣百里,后排自左至右是瞿世英、趙元任、王賡與孫伏園。這一合影被刊發(fā)于《羅素月刊》1921年第4號,發(fā)表時瞿世英做了文字注釋:“羅素和勃拉克女士臨行前,本刊同人約他照相,王君賡適來訪,故亦加入。此為羅素病后第一次攝影?!?/p>
在《少年中國底男男女女》演講中,勃拉克倡導破除不合理的偏見和迷信,構(gòu)建新道德風尚,并以兩性關(guān)系為例說明:“普通人都相信一妻二夫比較一夫二妻為不道德,然科學可以證明此種信心是站立不住。像這樣只準男子自由,不準女子自由的道德的根據(jù),全是男子的忌妒心和占有的本能。有智識有科學訓練的人,能夠洞明這些道理,并可抑制其原始的沖動,而生活于較高尚的道德之上。在較高尚的道德生活中,男子與女子可享受平等的自由。”就勃拉克當時的處境來說,這段話多少具有為自己辯護的意味,自然從兩性平等的視點來看,一妻二夫與一夫二妻這兩種關(guān)系并無道德上的高下優(yōu)劣之分,但是她呼吁“有智識有科學訓練的人”要建設“較高尚的道德生活”,試圖以這一模糊的措辭來傳達她對理想兩性關(guān)系的構(gòu)想,更像是她對自我行為掩耳盜鈴式的道德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