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流傳著一句俗語,叫作“廿二搗糕做麻糍”。
故鄉(xiāng)流傳著一句俗語,叫作“廿二搗糕做麻糍”,意謂每年的臘月二十二前后,是村里人約上叔伯兄弟或鄰里搗年糕、做麻糍的時節(jié)。麻糍,有些地區(qū)也叫糍粑,是一種糯米食品,也是故鄉(xiāng)的人們過年必吃、相互饋贈的傳統(tǒng)美食,鄉(xiāng)親們把它作為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的象征。另外麻糍在吳越方言的發(fā)音中,和“沒事”相似,故也蘊(yùn)含著“平安無事”的美好寓意和愿望。
麻糍好吃不好做。一般是選用當(dāng)年新收的糯米,淘洗干凈,提前一天浸泡起來,待第二天再將糯米瀝干水分,放入一種木制的甑桶里隔水蒸熟,再倒入石臼,搗爛成糊狀,之后抬到飯桌上,搟扁,折疊,切成四四方方的麻糍塊。年前每家每戶做的麻糍,往往要吃個一年半載的,故需要一二百斤的糯米?!皳v麻糍”是個重體力活兒,單靠一家人難以完成,因此,每逢臘月里打麻糍時,母親都會邀約叔伯、鄰居一起做,大家互相幫忙,各司其職,其樂融融。十幾戶人家聚在一塊兒,蒸的蒸,搗的搗,搬的搬,切的切,大人們說說笑笑,小孩子追逐嬉鬧,鄉(xiāng)村的年味就在這熱鬧祥和的氣氛中醞釀、彌漫開來。
“搗麻糍”是重頭戲。早年,做麻糍是個純手工的體力活兒,其中關(guān)鍵的一步,就是搗做麻糍用的糯米團(tuán),使用的工具,主要是石臼和石錘。石臼是由整塊大石鑿制而成,圓形平底,腹部略鼓,形如碗狀,約有幾百公斤重,一般是幾戶人家共用一個;石錘,由石制錘體和木頭手柄組成,也有幾十公斤的重量,沒有一定臂力的人,很難提得起,更別說掄幾十上百下了。故“搗麻糍”這道工序可以說是男人們的“專利”,至少需要兩個壯勞力來配合,一個搗,一個揉,一場下來,往往累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中途有時還要換人“作業(yè)”。
“搗麻糍”也很考驗兩個人的默契度。當(dāng)蒸熟的糯米倒進(jìn)石臼,需一人掄起石錘反復(fù)捶打;另一人則快速翻揉糯米團(tuán),使之搗勻搗透,同時還須彎著腰,側(cè)著頭,時不時地用蘸了溫水的雙手去捋一捋錘頭,或翻起糯米團(tuán),往臼底灑點水,防止糯米粘在錘頭和石臼上。掄錘的固需力氣和準(zhǔn)頭,揉團(tuán)的更需眼明手快,除了翻揉及時到位,還須時刻提防著糯米團(tuán)蹦出臼外,或石錘意外砸落下來。
將搗好的糯米團(tuán)抬放到撒了一層面粉的案板上,女人們便趁熱在糯米團(tuán)上再撒一遍面粉(防止糯米團(tuán)粘連在案板、工具上),接著用搟面杖迅速將糯米團(tuán)壓扁,搟抻成方形的約半厘米厚的面餅,大小往往可以鋪滿整個案板。按大約16開書本的寬度,切成十?dāng)?shù)條長長的麻糍條,每兩條疊放在一起,再按差不多的寬度橫向切成十幾段,于是板板正正、色澤如玉的麻糍塊就此加工完成了。
此時,小孩子們早已按捺不住了,盯著熱騰騰的麻糍,吞著口水,幾欲“奪食”。大人們自然是看在眼里,于是趁著加工的間隙,順手做一份“麻糍小吃”給孩子們解饞,順便也犒勞一下自己。拿出還溫?zé)岬穆轸賮恚ヒ话咽孪葴?zhǔn)備好的紅糖、芝麻餡料,撒在上面,在桌上一卷,一個香噴噴的“紅糖麻糍筒”就成了。麻糍的軟糯,加上芝麻的香味、紅糖的綿甜,好吃得停不下來。咦,誰哭了?原來是堂妹丫丫因為吃得太急,咬著舌頭了!
做好的麻糍讓它自然冷卻變硬后,再堆放到瓦缸里,倒上清水浸泡起來,以防開裂、變味,只要經(jīng)常換水,可以一直存放到來年的夏天。
麻糍的吃法很多,煎、炒、烤、炸、煮、蒸均可,各有特色,但要論最經(jīng)典又拿得上桌面的,還是故鄉(xiāng)的名小吃“炒麻糍”。平底鍋熱油,麻糍切成小塊,涂上蛋液(也可在煎的時候倒入蛋液),煎至兩面略微焦黃,加入肉丁、豆腐干、包菜或豆芽等作料混炒,料酒、醬油、味精邊炒邊澆,三炒四顛之后,撒上一把靈魂蒜苗或蔥花,即可出鍋?!俺绰轸佟滨r香軟糯,順滑爽口,色味俱佳,令人百吃不厭、回味悠長??梢哉f,在勞動或收工之余,沒有什么比一碗金燦燦、香噴噴且油水十足的炒麻糍,配上幾盅老酒,更能安撫人心和腸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