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怕黑?”
“怕。”
她的黑眼睛,又大又圓。右眼角有一顆痣。
第一次到這家店,是那個下雨天。
店位于德江城西偏僻街巷拐角處。門頭上掛著一塊用楷體寫著合歡小吃店五個大字的招牌,對面左邊墻上,掛著一幅布藝仕女圖。一間二十平方的屋子,放著鍋碗瓢盆。一名中年女子見我站在店門口,問我吃什么。
雨越下越大,一時不會停。問她店里賣什么。她遞給我一張塑封紙,紙上寫著菜單。油炸洋芋、燒豆腐、烤腸、臭豆腐砂鍋米線、豌豆涼粉、燒餌塊……是德江城常見的小吃。
我點了一份油炸洋芋。她轉(zhuǎn)過身,在砧板上切洋芋。
突然,那幅仕女圖直立起來。一只手慢慢伸出來。原來,仕女圖后面靠墻角處,有一個不到一米高的門洞。一個滿臉皺巴的老婆婆從門洞里鉆出來。她佝僂著身子,拉開仕女圖。接著,門洞里鉆出那個黑眼睛女孩。
雨太大,天色黑沉。街上空無一人。我揉了揉眼睛,轉(zhuǎn)頭看店里。一個,兩個,三個。沒錯,店里有三個人。
“辣椒要特辣中辣還是微辣?”女子準備放佐料。
“不要辣椒。”
“你也怕辣嗎?”小女孩問我。
“怕啊?!?/p>
“我也是?!彼f。
離開店時,我看到那家店樓上是一家大酒店。店面用街巷拐角的空間圍成。那堵墻應該是承重墻。鉆過那個門洞,后面是一個狹窄的空間,還是一間寬敞亮堂的住處,我沒有問。
“鉆出鉆進。也習慣了?!毙∨⒄f。
她說話喜歡加個“也”字。我給她起了一個名字,小也。
上下班順路。后來,我經(jīng)常去店里吃東西。晴天,她們會打開兩三套折疊桌椅,放在街邊給買小吃的人坐。
老婆婆知道我是一個作家。一天下午,給我講了這個故事。
故事的主角,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合歡。生合歡那天,丫鬟歡喜地跑來說,院子里那池荷花,全開了。有粉色,有紅色,有白色,開得熱熱鬧鬧。
母親頭發(fā)全濕了。嬰兒包在一個繡著荷花的襁褓里,躺在擺在大床旁邊的小床上。頭發(fā)黑黝黝的,長得可以扎一沖天炮。
母親嗅到滿院荷香。叫合歡吧,合家歡喜。父親一直盼著有個女兒,笑得合不攏嘴,連忙說好,好,好。
合歡恨下雨天。五歲那年,德江城爆發(fā)數(shù)十年不遇的山洪。半個城被水淹沒。父母淹死了,大宅子沒了。一夜之間,合歡從千金大小姐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
以前,逢年過節(jié),合歡父母經(jīng)常接濟奶娘。奶娘念著東家的好,收留了合歡。
奶娘日子不好過。兒子早逝,兒媳改嫁。獨自拉扯著七歲的孫兒。奶娘說,有我一口,就有合歡一口。青黃不接時,哪怕自己挨餓,孫子只能吃半飽,也不曾讓合歡受餓受冷。
兩個孩子長大成人,結(jié)了婚,第二年,生下女兒,起名小米。
合歡成了一個能劈柴,會種菜,愛繡花,擅做菜的村婦。她坐在門口大石頭上抽煙鍋。一邊澆菜一邊給小米喂奶。背起一籮筐菜葉,還能手提兩桶水。
深夜躺在床上,合歡想起那個盤著發(fā)髻,穿著香云紗裙子,聲音婉轉(zhuǎn)地讀著《詩經(jīng)》的小女孩,懷疑那不是自己。
丈夫得過肺結(jié)核,身子一直不好,常年咳嗽,人瘦得像能被風吹走。
合歡經(jīng)常祈禱,丈夫別死?;钪y,我一個人,對付不來。
小米滿五歲,丈夫說要去德江城趕集,給小米買一件新衣裳。他天亮就起床,捉了雞圈里三只大公雞。德江城每月逢十趕集。他希望能早點在集市上賣掉公雞?!敖o娘買點紅糖,再給你買那個發(fā)夾。”上次趕集,合歡在那支鑲嵌著山茶花的銀發(fā)夾前,站了很久。
那天雨大,從早下到晚。門口那條小河漲水,淹沒了木橋。合歡幾次撐著雨傘,站到門口,墊著腳尖,朝路上張望。丈夫穿了蓑衣,戴了草帽。這樣大的雨,全身怕早淋濕。
天黑了。晚飯擺在桌上,誰也沒有動筷子。婆婆和小米都說不餓。煤油燈發(fā)出微弱的燈光,照著黑乎乎的屋子。老房子太舊,合歡怕大雨沖垮房子。
大門“咯吱”地響了一聲。耳尖的小米說:“爹爹回來了?!?/p>
屋門被推開。是丈夫,被雨水淋濕了。合歡要去睡房拿丈夫的衣服。丈夫拉住合歡,從胸口掏出一個用塑料布包著的包袱。他抹去塑料布上的水珠。小心地打開包袱,一件水粉色女孩上衣,一包甘蔗紅糖,一枝山茶花發(fā)夾。
當天晚上,丈夫肺炎發(fā)作,再也沒能起來。合歡請來郎中,郎中號完脈象,開了兩服中藥,說肺結(jié)核后遺癥加急性肺炎,病人身子太弱,讓合歡早些準備后事。
婆婆聽完郎中的話,昏倒在地。
合歡瘦弱的肩膀,照料著兩個病人和一個孩子。很快瘦到脫形。
第三天,丈夫走了。辦完丈夫的喪事,婆婆熬了半個月,時而清醒,獨自落淚,時而糊涂,不停地叫兒子的名字,讓兒子做這事做那事。小米懂事地端水給奶奶喝,搬來小木凳,坐在奶奶床邊,陪著奶奶。
半個月后,婆婆也走了。安葬好婆婆,合歡理完跟鄰居借錢的賬單,在煤油燈下坐了一夜。第二天,合歡決定賣掉家里的屋子和土地還債,自己帶著小米到德江城的福利院幫工。
福利院有兩個女院長,合歡見過她倆一次。胖院長人長得慈祥,愛笑。胖院長同意招收合歡。合歡說,“我能負責福利院的所有保潔,包括廚房、花園和廁所。我要帶著孩子一起?!焙蠚g把藏在自己身后的小米拉朝前。瘦院長不愛說話,也不笑??吹叫∶祝菰洪L點點頭。
福利院建在德江城東邊的格拉山腳。格拉山上長滿大樹,灌木叢密得兔子都難得鉆過去。大樹下堆滿落葉,踩在上面,像鋪了一層厚厚的毛毯。福利院是一對長著高鼻子的外國醫(yī)生夫婦建的。他們來自遙遠的地方,說是乘坐大船來的。
下了船,他們上岸后,按照一張中國地圖,一直往中國的西南方向走。有人告訴他們,一直走,就會走到一個名叫香格里拉的地方,那里草地柔軟,鮮花盛開,藍天碧洗,牦牛成群,美得像人間仙境。
夫婦倆坐汽車,馬車,人力車,來到德江城,恰好趕上德江城傳統(tǒng)節(jié)日火把節(jié)。家家戶戶點燃柴火堆,撒火把,手拉手圍著火堆跳歡快地左腳舞蹈??吹浇鸢l(fā)碧眼的兩人,人們都不敢靠近。有人趕緊去報告族長。族長年輕時去外國讀過書,很快趕來,熱情地邀請夫婦倆去家里做客,和大家一起過節(jié)。那天晚上,倆人喝醉了,覺得德江城就是他們在尋找的世外桃源。
他們和族長申請,在格拉山腳建了這座院子。剛開始,夫婦倆在這里為德江城的人們治病。后來,開始收養(yǎng)身體殘疾或者失去親人的孤兒。慢慢地,這里成了一所福利院。
夫婦倆一直沒有孩子。倆人死后,合葬在福利院后面的格拉山上,福利院也捐給德江城,正式掛了一塊“德江福利院”的牌子。
福利院有一幢兩層樓的正房,左右兩排廂房是臥房。左邊側(cè)院是菜園和廚房。右邊側(cè)院是廁所和雜物間。后院有一排平房,合歡和小米住在平房最右邊那間,門上掛著“保潔室”的牌子。
房間被隔成里外兩件。里間住人,面積很小,擺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凳子,轉(zhuǎn)身都難。要打開衣柜,得先把床挪開。外間擺放保潔用品,拖把,抹布,掃帚,垃圾鏟,肥皂,鐵桶,竹框。拖把總曬不干,整個房間潮濕,還有一股味道。
小米長得好看,乖巧懂事,福利院的人都喜歡她。
胖院長答應小米住進福利院?!氨緛磉@是違規(guī),我們只招孤兒?!薄皞z人都免費吃飯?”瘦院長問?!昂蠚g不要工資。把她的工錢折算成娘倆在福利院的開支?!迸衷洪L說。
合歡每天都很累,看到小米一天天長大,覺得安心和值得。
合歡把保潔房打掃得干干凈凈,窗玻璃擦得能當鏡子。合歡不想讓小米覺得自己寄人籬下。
周天是福利院開放日。有錢人家的太太會組成太太團,來福利院施福。
她們穿著層層疊疊的衣裳。粉糯糯的長衫外面套著雪白的長裙,上衣繡著緄邊山茶花金邊刺繡,圍腰由大紅、青藍、新草綠、鵝黃、天青五色布拼成,柔軟的羊毛披肩,被她們隨意掛在福利院祈福堂門口的橫桿上。合歡掃地時,被風吹起的披肩拂過臉頰,輕柔得像是天上的白云墜落。
仆人把太太們帶來的大米,面粉,銅錢,有時是值錢的金銀珠寶交給瘦院長登記在冊。瘦院長管賬,管福利院買東西,管孩子們的吃喝拉撒和識字禮儀。
太太喜歡和小米說話?!敖衲甓啻罅??”“皮膚可真白?!薄安挪灰娨欢螘r間,又長高了?!苯?jīng)常來福利院的就是那批太太,她們說的一段時間,最多就是一兩個月。
太太端起茶杯喝茶時,露出手腕上沉甸甸的金鐲子、玉鐲子、銀鐲子,也有金鑲玉的鐲子。小米注意到那些鐲子,太太說,“再等等,等你再長大一點。”
合歡記得母親也戴這樣的鐲子。母親長得瘦弱,鐲子墜得她不好抬手。合歡滿周歲時,父親給合歡脖子上戴了一個銀鎖,“長命百歲鎖,保佑孩子一生平安?!备赣H的愿望,終究落空。
有時,太太會帶著小姐來。小姐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胸背挺直,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眼睛不高不低,目不斜視地看著前面某個地方,像一幅靜止的畫像。小米站得遠遠地。她不像平時,走近太太們說話。這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同齡人,讓她感到好奇和陌生。
合歡不想小米和太太們接觸。太太們看人的眼神太復雜,讓合歡猜不透。胖院長卻總是牽著小米的手,她讓小米站在她身旁,說話,微笑,添茶倒水。
開放日,有孩子會被領(lǐng)養(yǎng)。被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合歡再也沒有消息。只有一個小女孩,被第一個家庭領(lǐng)養(yǎng),不知什么原因,被送了回來。第二年,又被另一個家庭領(lǐng)養(yǎng),說是去了別的國家,離德江城很遠。
每次聽到有人來領(lǐng)養(yǎng)孩子,合歡都把小米鎖緊保潔室。
“為什么今天我不能出去和大家玩?”
“因為你不是福利院的孩子。”
“為什么我住在福利院?”
“因為你是我的孩子?!?/p>
次數(shù)多了,小米很生氣。她甚至從后窗爬出去。
合歡把窗子釘死,又把小米鎖進房間。
“今天祈福堂有惡魔,你不能去?!?/p>
“你騙我,阿蘇姐姐今天要出嫁,我答應去送她。”
“誰告訴你的?”
“胖院長說,以后阿蘇姐姐也會戴著金鐲子來看我。”
合歡打了個冷噤。阿蘇今年還不滿八歲。
春節(jié)過后,格拉山變綠了。老樹吐出新芽,小草長滿山坡,灌木叢變得綠油油的。各種黃色、粉色、紅色、綠色的小花開滿山坡。
小米十歲了。個子長得比合歡還高。瘦院長說小米有學習天賦。她教小米背《詩經(jīng)》,寫毛筆字,還教小米彈奏一種叫古箏的樂器。那樂器,瘦院長從來不讓合歡碰。她說,“我自己清潔?!?/p>
格拉山是母女的樂園。倆人在山上采摘野花,裝點那間總是透著潮氣的屋子。野生菌生長的季節(jié),她們得空便上山采摘野生菌。長著樹枝下的松茸,藏在松毛里的雞樅,埋在土里的松露。沾著露珠,發(fā)出清香的菌子,在德江城集市上總能賣個好價錢??抠u野生菌,她們有了一筆積蓄。以前,她們總是穿著福利院的制服和捐來的衣裳。過年時,合歡給小米買了一件精美彝繡的花衣裳。胖院長看到,連連贊嘆。
清明節(jié)那天早上,瘦院長突發(fā)急病,被救護車拉到德江醫(yī)院住院。那天是開放日。胖院長讓合歡送一些日用品去醫(yī)院。合歡拿上包裹,急忙往醫(yī)院趕。
走到半路,才想起沒帶上小米。合歡加快了步伐。好在醫(yī)院離福利院不遠。
來到病房,瘦院長剛好做完闌尾切除術(shù),麻醉清醒被送回病房。不愛笑的她,躺在病床上,是個又黑又瘦的癟嘴老太太??吹轿?,她的臉更黑了,“你來干嗎,快回去?!?/p>
合歡把胖院長交給自己的包裹拿出來,“讓我給你送東西?!?/p>
“快走,晚了來不及!”瘦院長吃力地吼出這句話。
合歡把包裹擺在床頭柜上,轉(zhuǎn)身就開始小跑。
從福利院到德江醫(yī)院是下山,返回去是上山。跑出一身汗水的合歡,在福利院大門口攔住小米。
胖院長笑瞇瞇地拉著小米的手,一個肥頭大耳的老男人正準備上轎。小米看到合歡,笑了,“他們說要領(lǐng)我去醫(yī)院里找你。”
合歡“撲通”一聲跪在胖院長面前,她拉住胖院長的衣角,“求求你,不要讓人領(lǐng)養(yǎng)小米。”
胖院長嫌棄地甩開合歡的手,“賀先生已經(jīng)交了兩年的贊助費。這事沒得商量?!?/p>
“小米不是福利院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你沒有權(quán)利這樣做。”
“福利院能存在,全靠我在苦苦維持。院里其他孩子,難道就該活活餓死。”胖院長放開小米的手,轉(zhuǎn)過身,走回她的屋子,“咔嗒”一聲,門鎖了。
老男人已經(jīng)坐上轎子,冷眼看著倆人。
兩個男丁走上前來,要把小米綁上另一頂轎子。
合歡抓住老男人的轎子,“求求你,把我也一起收養(yǎng)。我什么都會干?!?/p>
小米撲過來叫“媽媽”。合歡打了她一嘴巴,“瞎叫什么。我是你姐?!焙蠚g看到小米的嘴角流血了。
老男人上下打量合歡,沒說話,點了點頭。
合歡想回屋收拾東西,老男人不同意。一個臉上搽著胭脂的女人細著嗓門說,“家里啥也不缺。就你那點東西,我們還怕帶虱子。”后來,合歡知道女人是賀宅的二姨太,嘴碎,腦子靈,心不算壞。
賀家不是德江城本地人。一伙人走了兩天才到。賀家生意做得大,那天,賀老爺路過德江城,到當?shù)匾晃焕蠣敿页燥?,聽一位太太說起福利院,說起小米,突然動了小米的心思。特別拐了個彎去到福利院。果然一眼就看中了。胖院長趁機獅子大開口,要了兩年的贊助。
一路上,合歡拉緊小米的手。吃飯時拉著,晚上住店睡覺也拉著。小米也害怕。路上只問過一句話,“我們藏在保潔室的錢怎么辦?”合歡嘆了一口氣,“忘記從前吧。”
賀家比合歡想象的闊氣。家里有馬幫,有錢莊,有大量田產(chǎn)。家庭情況十分復雜。大太太死后,賀老爺一直沒立大房。平常家里是三太太管家??墒嵌D昱惆槔蠣斪錾夤苜~,見過世面的人,在幾房太太面前,十分威風。
合歡和小米被帶到一個側(cè)院住下。院子里有三間平房,合歡和小米各住一間,靠門那間空著。院子里有一個帶水池的花園?;▓@里種滿牡丹,開得富麗堂皇。水池里養(yǎng)著長尾巴金魚,池邊栽了兩排翠竹,竹子圍出一條幽靜的小路。路邊有一把藤編椅子,小米常坐在椅子上背《詩經(jīng)》。
她們從來沒有提起過德江城和福利院。倆人沒有身份,不是主子,也不是下人。每天有人準時送飯來吃。來了三個月,也沒有見到過賀老爺。
小米試過走出側(cè)院,卻被人攔了回來。“沒有老爺?shù)脑试S,你們不能離開?!?/p>
在和那人的爭執(zhí)中,她們才知道,側(cè)院曾經(jīng)住過老爺最愛的小妾。老爺按照小妾的喜好建蓋了側(cè)院。牡丹和翠竹也是小妾的最愛。據(jù)說小米長得很像小妾。
“小妾去哪了?”
“吃醋,發(fā)癲,跳井了?!?/p>
“哪里的井?”
守門那人往竹林那邊呶呶嘴。再也不說話。
合歡和小米仔細看那竹林,是有一塊圓形空地。想來那井已被填平,埋著一個年輕的冤魂。
那天后,小米不愿去竹林。她總是待在屋子里,越來越沉默。
半年后,賀老爺?shù)昧孙L寒,久病不好。三太太派人送來兩套紅嫁衣,說讓倆人一同嫁給老爺沖喜。
合歡哭了一夜,雙眼紅腫。小米卻沒有悲喜,默默地穿上嫁衣。新婚上半夜,小米被送進老爺房間。下半夜,小米被送回側(cè)院,合歡被送進老爺房間。
第二天,倆人沒有等來送飯的下人。二太太過來,“老爺說,從今天起,兩位妹妹上桌吃飯?!?/p>
合歡害怕懷孕,她悄悄買來麝香,讓小米一起服用。
第二年,三太太懷孕了,生下一個兒子,賀老爺給孩子起名“來?!薄?/p>
起風了,豆大的雨點“啪啪”落下來。老婆婆停止了講述。
“阿婆,后來呢?”
老婆婆閉上了眼睛,睡著了?陷入回憶中?還是累了?
我吃完兩片燒餌塊和一盤包漿豆腐,碟子里的蘸水又麻又辣,五味雜陳。
我站起身準備走。老婆婆突然睜開眼睛。“阿婆?”
后來,合歡和小米離開了賀家,回到德江城。三太太的兒子來福被她倆撫養(yǎng)長大。她倆恢復了母女身份。
“合歡是誰?小米是誰?”
合歡就是合歡,小米就叫小米。阿婆深吸了一口手里那只長煙鍋,說,你能寫好這個故事。
責任編輯:李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