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相如作品輯佚與系年

[摘 要] 司馬相如作品散佚嚴(yán)重，但經(jīng)過稽考，署名司馬相如的作品至少有29篇（部）。現(xiàn)對亡佚者進(jìn)行輯佚，可疑者進(jìn)行辨?zhèn)?，并廣泛吸收學(xué)界成果，對其全部作品加以系年?！肚G軻贊》很可能創(chuàng)作于相如青少年時代、胸懷偉志之時；《美人賦》《玉如意賦》《梨賦》當(dāng)作于梁孝王門下；《子虛賦》當(dāng)作于梁孝王晚期；《上林賦》當(dāng)作于元光元年漢武帝親政之際；《諫獵疏》《哀二世賦》當(dāng)作于漢武帝25歲酷愛打獵之時；《凡將篇》《草木書篇》當(dāng)定稿于作者晚年，閑居茂陵之時；《梓桐山賦》亦為晚年所作?！队靼褪裣贰峨y蜀父老》《長門賦》《封禪文》之作年，則沿用學(xué)術(shù)界既有結(jié)論。從中不難看出才華橫溢、文武兼?zhèn)涞乃抉R相如在特定歷史時期為國家統(tǒng)一、民族融合和文學(xué)、文字學(xué)發(fā)展所作出的獨特貢獻(xiàn)。

[關(guān)鍵詞] 司馬相如；作品；輯佚；系年

[中圖分類號] I207.22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2991（2025）01-0058-10

一、導(dǎo) 言

司馬相如（前172？—前117）是西漢著名賦家、散文家、文字學(xué)家、政治家，而以賦的創(chuàng)作貢獻(xiàn)尤巨，被后人尊為“賦圣”?！稘h書·藝文志》著錄司馬相如賦29篇，現(xiàn)存完整者僅有6篇。相如所作詩文及文字學(xué)、博物學(xué)著作，亦大都散佚不傳。對相如散佚作品的研究有助于我們認(rèn)識相如多方面的藝術(shù)才能與學(xué)術(shù)造詣，并且能為以后的輯佚工作提供線索。嚴(yán)可均《全漢文》曾列舉相如《魚葅賦》并注明出處，難能可貴。李孝中在《司馬相如集校注·校注說明》中有簡單勾勒，張連科在《司馬相如集編年箋注》中專列“輯佚”部分，但所得有限。李昊《司馬相如作品考辨》、熊偉業(yè)《司馬相如研究》第八章《司馬相如作品流傳考述》皆有鉤稽與考論，創(chuàng)獲頗多1，然亦有未盡之處。現(xiàn)將署名司馬相如的全部著述逐一加以稽考，亡佚者進(jìn)行輯佚，可疑者進(jìn)行辨?zhèn)?，并全部加以系年，?7條，29篇（《郊祀歌》系組詩，暫計1篇），以期為學(xué)術(shù)界進(jìn)一步研究司馬相如、研究漢代學(xué)術(shù)文化提供參考。

對于相如的生年，學(xué)術(shù)界意見并不統(tǒng)一。姜亮夫、劉開揚認(rèn)為相如生于漢文帝前元元年（前179）1，熊偉業(yè)以為是前元四年（前176）[1]41-48，石觀海以為是前元七年（前173）[2]23，龔克昌認(rèn)為是前元八年（前172）[3]144-146，束景南考證為前元九年（前171）[4]，吳賢哲認(rèn)為是前元十年（前170）[5]，而劉南平則認(rèn)為是前元十一年（前169）[6]。第一種說法最為通行，劉大杰《中國文學(xué)發(fā)展史》、中國社科院《中國文學(xué)史》、朱東潤《中國歷代文學(xué)作品選》等皆從此說。但據(jù)此推算，相如與卓文君結(jié)合時年齡已在36歲以上，而當(dāng)時文君卻只有17歲，相如年齡是文君的兩倍多，不合情理，并且與史書上所載相如當(dāng)時“雍容閑雅甚都”的狀況不合。后四說觀點接近，而以龔說最為穩(wěn)妥，今從之。又，《史記》本傳：“司馬相如既卒五歲，天子始祭后土?！盵7]3721漢武帝祭后土事在元鼎四年（前113），上推五年，則司馬相如應(yīng)該卒于漢元狩六年（前117）。陶秋英、康金聲、劉躍進(jìn)等皆將相如卒年系于此年，可從。

二、司馬相如作品輯考

（一）荊軻贊（佚）

《荊軻贊》又名《荊軻論》，已佚，大約創(chuàng)作于漢景帝前元二年（前155，丙戌），相如18歲時。《漢書·藝文志》諸子略雜家類：“《荊軻論》五篇。”班固自注：“軻為燕刺秦王，不成而死，司馬相如等論之?！盵8]1741梁劉勰《文心雕龍·頌贊》：“至相如屬筆，始贊荊軻。及遷史固書，托贊褒貶，約文以總錄，頌體以論辭?！盵9]158梁任昉《文章緣起》：“贊：司馬相如《荊軻贊》?！狈叫苎a注：“昔漢司馬相如初贊荊軻，后人祖之，著作甚眾?！?可知相如所撰，題為《荊軻贊》或《荊軻論》，以“贊”為是。此文當(dāng)作于相如入仕之前，居成都時，反映年輕時代的司馬相如對荊軻的禮贊以及渴望建功立業(yè)的政治抱負(fù)?！段恼戮壠稹纷鹌錇橘濗w之祖，可見其文學(xué)史地位。研究者指出，先秦贊文多用于輔助祭祀，“司馬相如創(chuàng)作《荊軻贊》，首開以人物為贊文對象的風(fēng)氣，揭示了西漢贊文的新變，使贊文的發(fā)展獲得了新的動力”[10]。

（二）題市門（疑）

不乘赤車駟馬，不過汝下也！

晉常璩《華陽國志》卷3謂“城北十里，有升仙橋、有送客觀。司馬相如初入長安，題市門曰”[11]125云云。《題市門》總共11字，反映了司馬相如年輕時的雄圖遠(yuǎn)志。但頗有傳聞性質(zhì)，真假難辨。暫系于漢景帝前元五年（前152，己丑），相如約21歲時。

（三）美人賦（存）

《美人賦》亦名《好色賦》3，大約創(chuàng)作于漢景帝中元二年（前148，癸巳），相如居梁國，約25歲時。舊說以為系相如、文君婚后所作，非是?！段骶╇s記》卷2：“文君姣好，眉色如望遠(yuǎn)山，臉際常若芙蓉，肌膚柔滑如脂，十七而寡，為人放誕風(fēng)流，故悅長卿之才而越禮焉。長卿素有消渴疾，及還成都，悅文君之色，遂以發(fā)痼疾。乃作《美人賦》，欲以自刺，而終不能改，卒以此疾至死。文君為誄，傳于世?！盵12] 83以為司馬相如有消渴疾（糖尿?。鞔速x告誡自己要愛惜身體，不能好色傷身。此論十分牽強。畢萬忱、龔克昌、張連科等皆以首句“司馬相如美麗閑都，游于梁王”為據(jù)，指出系司馬相如初入梁國，在梁孝王門下創(chuàng)作的。其創(chuàng)作時間，約在漢景帝前元七年（前150）梁孝王來朝之后數(shù)年間。其說可從。又，劉南平認(rèn)為《美人賦》的創(chuàng)作起因是“為出使西南夷成功之后遭‘使時受金’之誣陷自辨，通篇用比興”，因而將此賦系于元光六年到元朔二年（前129—前127）之間。[13]245證據(jù)不足，今不取。

《美人賦》見載《古文苑》21卷本卷3、《古文苑》9卷本卷1、《藝文類聚》卷18、《初學(xué)記》卷19。

（四）玉如意賦（佚）

該賦已佚，大約作于漢景帝中元二年（前148，癸巳），相如25歲時。明董斯張《廣博物志》卷34引《古琴疏》曰：“司馬相如作《玉如意賦》，梁王悅之，賜以綠綺之琴，文木之幾，夫余之珠。琴銘曰：‘桐梓合精?！盵14]734又見于《說郛》卷100、《格致鏡原》卷46。明曹學(xué)佺《蜀中廣記》卷70引《西京雜記》云云，與此同?！队袢缫赓x》是一篇詠物賦，篇幅不長，作于梁孝王門下，并得到梁王賞賜。如意是一種象征吉祥的工藝品。玉如意做工精細(xì)，晶瑩剔透，且古代有以玉比德的傳統(tǒng)，故相如賦之。

（五）魚葅賦（佚）

該賦已佚，大約作于漢景帝中元二年（前148，癸巳），相如25歲時?！侗碧脮n》卷146《酒食部》：“魚葅。司馬相如有《魚葅賦》?！盵15]660魚葅，腌制的魚肉。此為詠物賦，或許有某種寄托。當(dāng)作于梁孝王門下。

（六）子虛賦（存）

《子虛賦》，當(dāng)創(chuàng)作于漢景帝中元六年（前144，丁酉）春夏之交，相如約29歲時?！妒酚洝繁緜鳎骸跋嗳绲门c諸生游士居，數(shù)歲，乃著《子虛》之賦?！盵7]3637按：所謂“數(shù)歲”，當(dāng)指三年以上?！蹲犹撡x》的創(chuàng)作時間，上限在相如入梁（前150）三年之后，即前147年之后。但中元六年（前144）六月梁孝王卒，相如乃歸成都，這是《子虛賦》創(chuàng)作的下限。龔克昌系于中元五年（前145）?？到鹇暋④S進(jìn)等未明確系年。又按：梁孝王愛好田獵，倘若見到《子虛賦》，肯定會大為贊賞。所以，此賦很可能作于梁王晚期，但梁王沒有讀到。我們姑且將此賦系于梁孝王三十五年（即中元六年，前144）春夏之交。本年十月（當(dāng)時以十月為歲首）梁孝王入朝，備受漢景帝冷遇，歸國后忽忽不樂；一次去良山打獵，有人進(jìn)獻(xiàn)一頭牛，足出背上，內(nèi)心厭惡。當(dāng)時相如雖然完成了《子虛賦》，但是梁孝王心情煩悶，臥床不起，所以即便看到此賦，也沒有心思欣賞了。本年六月，梁孝王劉武（前184—前144）病死，梁國被瓜分為幾個小國。枚乘返回淮陰，司馬相如返回成都。

《子虛賦》見載《史記》本傳、《漢書》本傳、《文選》卷7、《藝文類聚》卷66，文字略有不同。

（七）琴歌二首并序（偽）

司馬相如游臨邛，富人卓王孫有女文君，新寡，竊于壁間窺之。相如鼓琴，歌以挑之，曰：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邀游四海求其凰。時未通遇無所將，何悟今夕升斯堂。有艷淑女在此方，室邇?nèi)隋讵毼夷c。何緣交頸為鴛鴦？（近本此句下有“胡頡頏兮共翱翔”）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字尾永為妃。交情通體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興（一作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心使予悲?！盵16]389

按：這兩首詩出自《玉臺新詠》卷9，題為“司馬相如琴歌二首并序”，俗稱《鳳求凰》?！侗碧脮n》卷106、《藝文類聚》卷43等亦有收錄或摘引。西漢時期未見完整的七言詩，故今人多疑其偽。

（八）上林賦（存）

該賦又名《天子游獵賦》《游獵賦》，當(dāng)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光元年（前134，丁未），相如39歲時。按：今日所見之《上林賦》，實為《史記》《漢書》所載《天子游獵賦》（即《子虛上林賦》）的后半部分。《史記》本傳：“居久之，蜀人楊得意為狗監(jiān)，侍上。上讀《子虛賦》而善之，曰：‘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馬相如自言為此賦。’上驚，乃召問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諸侯之事，未足觀也，請為《天子游獵賦》，賦成奏之。’上許，令尚書給筆札……賦奏，天子以為郎。無是公言天子上林廣大，山谷水泉萬物，及子虛言楚云夢所有甚眾，侈靡過其實，且非義理所尚。故刪取其要，歸正道而論之?！盵7]3640，3689又按：《天子游獵賦》（《上林賦》）的寫作時間，有建元二年說（何沛雄）、建元三年說（司馬光、吳德明、張連科）、建元四年說（簡宗梧、康達(dá)維）、建元五年說（康金聲）、建元六年說（龔克昌）、元光元年說（劉躍進(jìn)、熊偉業(yè)）等，而以元光元年說較為合理。竇太后于建元六年（前135）去世，漢武帝于次年改元，年號元光，即將施展其宏圖大志。此賦描寫了漢帝國苑囿之廣闊、物產(chǎn)之豐富、狩獵之驚險、歌舞之歡快，歌頌了漢天子對諸侯王的規(guī)訓(xùn)和征服，反映了大一統(tǒng)時代的風(fēng)貌。文末還勸導(dǎo)天子“恤鰥寡，存孤獨，出德號，省刑罰，改制度，易服色，更正朔，與天下為始”，并運用儒家思想治理天下。這些都與漢武帝所面臨的現(xiàn)實困境以及他在元光元年的一系列政治舉措相吻合。

《上林賦》見載《史記》本傳、《漢書》本傳、《文選》卷8、《藝文類聚》卷66，文字略有不同。

（九）答盛覽問作賦（存）

合綦組以成文，列錦繡而為質(zhì)。一經(jīng)一緯，一宮一商，此賦之跡也。賦家之心，苞括宇宙，總覽人物，斯乃得之于內(nèi)，不可得而傳。[12]93

這段文字出自《西京雜記》卷2：“司馬相如為《上林子虛賦》，意思蕭散，不復(fù)與外事相關(guān)，控引天地，錯綜古今，忽然如睡，煥然而興，幾百日而后成。其友人盛覽，字長通，牂牁名士。嘗問以作賦，相如曰……覽乃作《合組歌》《列錦賦》而退，終身不復(fù)敢言作賦之心矣?！盵12]93相如與盛覽問對時間，當(dāng)在其完成《上林賦》名噪京師之后，暫系于漢武帝元光二年（前133）相如40歲時。司馬相如“賦心”“賦跡”說的提出，對漢代賦論和中國文學(xué)的發(fā)展意義重大。龔克昌以此為據(jù)，得出“文學(xué)自覺時代”應(yīng)該從魯迅所說魏晉時期提前到漢代初年，即司馬相如時代的觀點。[17]許結(jié)指出：“這則有關(guān)相如與盛覽論賦的言談，無論是在漢代，還是在《西京雜記》編纂的晉代，都是歷史上首次純文學(xué)的問對?！盵18]

（十）郊祀歌（存）

本詩大約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光三年（前132，己酉），相如41歲時?！稘h書·佞幸傳》載：“是時上方興天地諸祠，欲造樂，令司馬相如等作詩頌。（李）延年輒承意弦歌所造詩，為之新聲曲?！盵8]3725《漢書·禮樂志》亦稱：“以李延年為協(xié)律都尉，多舉司馬相如等數(shù)十人造為詩賦，略論律呂，以合八音之調(diào)，作十九章之歌，以正月上辛用事甘泉圜丘?！盵8]1045按：司馬相如作為文學(xué)巨匠，與樂壇泰斗李延年等聯(lián)合創(chuàng)作《郊祀歌》，是漢武帝時期文化學(xué)術(shù)領(lǐng)域的一樁大事。據(jù)郭茂倩《樂府詩集》卷1《郊廟歌辭》載，《漢郊祀歌》共計19章。李昊認(rèn)為：“《練時日》《帝臨》《青陽》《朱明》《西顥》《玄冥》《天地》《五神》等八章的語音比較接近相如的西蜀音……為相如所作的可能性比較大?！盵19]可參。

（十一）釣竿詩（佚）

本詩已佚，大約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光三年（前132，己酉），相如41歲時。晉崔豹《古今注》卷中：“《釣竿》，伯常子妻所作也。伯常子避仇河濱為漁父，其妻思之，每至河側(cè)作《釣竿》之歌。后司馬相如作《釣竿》之詩，今傳為古曲?！盵20]85《釣竿詩》蓋司馬相如在樂府機關(guān)任職時所作，這是一首詠史詩，可合樂演唱。

（十二）樂歌（佚）

本詩已佚，大約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光三年（前132，己酉），相如41歲時。晉嵇含《南方草木狀》卷上云：“諸蔗，一曰甘蔗，交趾所生者，圍數(shù)寸，長丈馀，頗似竹。斷而食之，甚甘笮，取其汁，曝數(shù)日成飴，入口消釋……司馬相如《樂歌》曰：‘太尊蔗漿折朝酲?！瞧淞x也?！盵21]142按：“樂歌”意思是合樂的詩歌，非正名。正名不傳?！疤鹫釢{折朝酲”意思是甘蔗汁可以解宿酒，醒朝酲。本詩的創(chuàng)作時間應(yīng)該晚于《上林賦》，與司馬相如、李延年等創(chuàng)作《郊祀歌》的時間相當(dāng)。

（十三）梨賦（佚）

本賦已佚，大約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光三年（前132，己酉），相如41歲時?！段倪x》卷6左思《魏都賦》“刷馬江州”句張載注：“司馬相如《梨賦》曰：‘唰嗽其漿?！卑矗骸独尜x》是一篇詠物賦，反映了司馬相如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豐富性和多樣性。張載注曰：“唰，小嘗也?！薄班云錆{”[22]130意思是品嘗甘蔗汁。創(chuàng)作時間應(yīng)該晚于《上林賦》。

（十四）諫獵疏（存）、哀二世賦（存）

《諫獵疏》又名《諫獵書》《上書諫獵》；《哀二世賦》又名《吊二世賦》《宜春宮賦》《吊胡亥》等，二者當(dāng)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光三年（前132，己酉），相如41歲時?！妒酚洝繁緜鳎骸俺纳现灵L楊獵，是時天子方好自擊熊彘，馳逐野獸，相如上疏諫之，其辭曰……還過宜春宮，相如奏賦以哀二世行失也，其辭曰。”[7]3699，3701按：漢武帝出生于前156年，此年正好25歲，年輕氣盛，喜歡打獵，富有冒險精神。又，秦二世胡亥（前230—前207）因持身不謹(jǐn)而身死國破，終年24歲，與漢武帝此時年齡相當(dāng)，確實是諷諫的最佳時機。張連科將《諫獵疏》《哀二世賦》系于元朔六年（前123），但此年漢武帝已經(jīng)34歲，進(jìn)入中年沉穩(wěn)階段，性格顯然不符。

《諫獵疏》見載《史記》本傳、《漢書》本傳、《文選》卷39?！栋Ф蕾x》見載《史記》本傳、《漢書》本傳。

（十五）喻巴蜀檄（存）

《喻巴蜀檄》，又名《諭巴蜀》《喻蜀書》《諭告巴蜀檄》《諭蜀文》《諭巴蜀父老檄》《告巴蜀檄》等，當(dāng)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光五年（前130，辛亥），相如43歲時。本年夏四月或五月，司馬相如從京師長安返回蜀郡成都，作《喻巴蜀檄》?！妒酚洝繁緜鳎骸跋嗳鐬槔蓴?shù)歲。會唐蒙使略通夜郎西僰中，發(fā)巴蜀吏卒千人，郡又多為發(fā)轉(zhuǎn)漕萬余人，用興法（《漢書》作“用軍興法”）誅其渠帥，巴蜀民大驚恐。上聞之，乃使相如責(zé)唐蒙，因喻告巴蜀民以非上意。檄曰?！盵7]3689按：龔克昌、張連科、劉躍進(jìn)將此文系于元光五年（前130），熊偉業(yè)進(jìn)一步論證當(dāng)在此年夏天“方今田時”的忙碌季節(jié)，甚是。

《喻巴蜀檄》見載《史記》本傳、《漢書》本傳、《文選》卷44。

（十六）難蜀父老（存）

《難蜀父老》，又名《難蜀父老文》《諭難蜀父老書》《與蜀父老詰難》《蜀父老難》《難蜀文》等，當(dāng)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朔元年（前128，癸丑），相如45歲時。此年，漢武帝拜司馬相如為中郎將，持節(jié)出使西夷。相如不辱使命，循循善誘，卭、筰、冉、駹、斯榆之君紛紛歸附，皆請為內(nèi)臣。邊境線西至沫水、若水，南至?牱。朝中大臣、巴蜀父老多有反對通西夷者，相如因此作《難蜀父老》。事見《史記》本傳。

龔克昌、金國永、張連科、劉躍進(jìn)、熊偉業(yè)等皆將《難蜀父老》系于此年。李孝中曰：“劉邦建漢于公元前二〇六年，過七十八年，當(dāng)為前一二九年（武帝元光六年）。”[23]59康金聲同。按：此文究竟是創(chuàng)作于元光六年，還是元朔元年，一直存在爭議。《資治通鑒》卷18載：“元光五年……誠以漢之強，巴、蜀之饒，通夜郎道為置吏，甚易。上許之，乃拜蒙為中郎將，將千人，食重萬余人，從巴、蜀筰關(guān)入?！盵24]182《玉?！さ乩砭怼份d：“乃拜蒙以郎中將（注：元光五年），將千人從巴莋關(guān)入，見夜郎侯多同，諭以威德，約為置吏。”[25]336則武帝遣唐蒙通夜郎在元光五年（前130）。相如文中言“通夜郎之涂，三年于茲”，可知此文當(dāng)作于元朔元年（前128），上距劉邦建漢（前206）剛好78年。相如開發(fā)西南夷，大獲成功，為締造大一統(tǒng)國家作出了卓越貢獻(xiàn)。但其事功卻一直被賦名所掩，后人罕有論及?！峨y蜀父老》見載《史記》本傳、《漢書》本傳、《文選》卷44、《文選集注》卷88。

（十七）長門賦（存）

《長門賦》又名《長門宮賦》，當(dāng)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朔三年（前126，乙卯），相如47歲稱病閑居時。司馬相如遭人告發(fā)通西南夷時受金，被免官。不久，復(fù)召為郎。據(jù)《史記》本傳，相如晚年閑居茂陵縣。陳皇后奉黃金百斤，求相如作賦，相如乃作《長門賦》?！段倪x·長門賦序》云：“孝武皇帝陳皇后時得幸，頗妒，別在長門宮，愁悶悲思。聞蜀郡成都司馬相如天下工為文，奉黃金百斤，為相如、文君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辭。而相如為文以悟主上，陳皇后復(fù)得親幸。其辭曰?！盵22]293龔克昌將此賦系于漢武帝元朔三年（前126），陳皇后被廢（元光五年，前130）五年之際，熊偉業(yè)從之；而龍文玲根據(jù)賦序中“別在長門宮”一語，認(rèn)為《長門賦》的創(chuàng)作時間不在陳后被廢之后，而是在建元六年（前135）相如入京不久，陳后被疏之初，衛(wèi)子夫得寵未盛之時[26]。今從龔說?！堕L門賦》見《文選》卷16。

（十八）大人賦（存）

《大人賦》又名《大人頌》，當(dāng)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朔四年（前125，丙辰），相如48歲時。此年，漢武帝拜司馬相如為孝文園令，充當(dāng)漢文帝陵墓的守墓人。相如從此退出政治舞臺。大約于此年或稍晚，相如作《大人賦》，諷諫漢武帝求仙。武帝讀之，反而飄飄然有凌云之氣。按：相如晚年為孝文園令，職務(wù)清閑，他開始思考生死與神仙之事。當(dāng)時漢武帝熱衷于求仙，相如遂作此賦以諷諫，認(rèn)為帝王之仙道應(yīng)該是橫行宇宙，役使群仙，安邦濟(jì)世。但武帝不悟。張連科、熊偉業(yè)將此賦系于元狩四年（前119），似稍遲?！洞笕速x》見《史記》本傳、《漢書》本傳、《藝文類聚》卷78。

（十九）報卓文君書（偽）

五味雖甘，寧先稻黍。五色有燦，而不掩韋布。惟此綠衣，將執(zhí)子之釜。錦水有鴛，漢宮有木。誦子嘉吟，而回予故步。當(dāng)不令負(fù)丹青，感白頭也。1

按：本篇又名《長卿報書》，錄自張燮《司馬文園集》、張溥《司馬文園集》、嚴(yán)可均《全漢文》，原始出處不明。但陳天定《古今小品》卷3、沈佳胤《翰?！肪?、嚴(yán)衍《資治通鑒補》卷18皆引錄此文，或許為張燮、張溥所本。又按：宋元明清時期敷衍相如、文君愛情故事的戲曲小說多達(dá)四十余種[27]，所謂《報卓文君書》，當(dāng)為附會，不可信?！顿Y治通鑒補》所載卓文君《白頭吟》《與相如書》亦屬假托。

（二十）遺平陵侯書（佚）

此文已佚，當(dāng)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朔四年（前125，丙辰），相如48歲時?！妒酚洝繁緜鳎骸跋嗳缢?，若《遺平陵侯書》《與五公子相難》《草木書篇》不采，采其尤著公卿者云。”[7]3722按：平陵侯即西漢大將蘇建，京兆杜陵（今陜西省西安市東南）人，蘇武之父。因輔助衛(wèi)青征伐匈奴有功，于元朔二年（前127）三月被封為平陵侯，國都在今湖北均縣西北?！妒酚洝ばl(wèi)將軍驃騎列傳》載：“（元朔二年，）以三千八百戶封（衛(wèi)）青為長平侯。青校尉蘇建有功，以千一百戶封建為平陵侯，使建筑朔方城……將軍蘇建，杜陵人。以校尉從衛(wèi)將軍青，有功，為平陵侯。以將軍筑朔方。后四歲（元朔五年），為游擊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后一歲（元朔六年），以右將軍再從大將軍出定襄，亡翕侯，失軍，當(dāng)斬，贖為庶人?！盵7]3540，3561蘇建為平陵侯的時間是元朔二年（前127）至元朔六年（前123），則《遺平陵侯書》創(chuàng)作于此五年之間。這是一篇寫給平陵侯蘇建的信，信中稱贊了平陵侯的赫赫武功。又，漢武帝元朔四年（前125），相如約47歲時被任命為孝文園令，有較多空閑時間，故將《遺平陵侯書》的寫作系于此時。

（二十一）與五公子相難（佚）

此文已佚，當(dāng)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朔四年（前125，丙辰），相如48歲時。出處見上條。五公子，不詳所指。該文與《難蜀父老》相似，都是難體散文，以假設(shè)主客問答的方式組織成篇，主人公與五公子就某一問題互相辯難，針鋒相對，最終五公子被說服。

（二十二）蜀本紀(jì)（疑）

晉常璩《華陽國志》卷12《序志》：“司馬相如、嚴(yán)君平、揚子云、陽成子玄、鄭伯邑、尹彭城、譙常侍、任給事等各集傳記，以作《本紀(jì)》，略舉其隅。”[11]519據(jù)此，司馬相如等人或許各自撰寫過《蜀本紀(jì)》。姚振宗《漢書藝文志拾補》卷5：“司馬相如《蜀本紀(jì)》（相如始末具《詩賦略》）；嚴(yán)君平《蜀本紀(jì)》（嚴(yán)遵始末具《諸子》道家）；陽成子玄《蜀本紀(jì)》?！?今僅存揚雄《蜀王本紀(jì)》（乃后人輯佚而得，并非本來面貌），內(nèi)容上以記敘歷代蜀王的事跡為主，多有神異成分。譙周《蜀本紀(jì)》亦有殘句，其余各家均佚。

按：相如、嚴(yán)遵（君平）等所撰之《蜀本紀(jì)》，僅存在于傳說中，后世典籍并無征引。今存疑。

（二十三）凡將篇（佚）

該書已佚，當(dāng)定稿于漢武帝元朔五年（前124，丁巳），相如49歲時，系作者反復(fù)修改而成。清任大椿《小學(xué)鉤沉》、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黃奭《漢學(xué)堂經(jīng)解》、嚴(yán)可均《全漢文》等有輯本?，F(xiàn)綜合各家成果，繼續(xù)增益，得《凡將篇》佚文若干。共計句子十，單字（詞）十，備考二，如下：

黃潤纖美宜制裈（一作禪）。[22]96（《文選·蜀都賦》“黃潤比筒”劉逵注引《凡將篇》。按：黃潤，筒中細(xì)布也。此句言細(xì)布的特點和功用。）

鐘磬竽笙筑坎侯。[28]787（《藝文類聚》卷44《樂部》引《凡將篇》。按：此句列舉多種樂器。）

淮南宋蔡舞嗙喻。（《說文解字·口部》（后文簡稱《說文》）1：“嗙，訶聲嗙喻也。從口，旁聲。司馬相如說‘淮南宋蔡舞嗙喻’也?！倍斡癫迷唬骸啊渡狭仲x》：‘巴渝宋蔡，淮南于遮?！怂鶄牱琴x文，蓋《凡將》之一句也?！盵29]59按：此句介紹各地歌舞。）

烏喙、桔梗、芫華，款冬、貝母、木蘗、蔞，芩草、芍藥、桂、漏蘆，蜚廉、雚菌、荈詫、白斂，白芷□菖蒲，芒消、莞椒、茱萸。[30]59（唐陸羽《茶經(jīng)》卷下引司馬相如《凡將篇》?！奥┨J蜚廉”，《春秋潛潭巴》引作“漏盧飛棘”。按：這一段凡六句，列舉各種藥草的名字?！鞍讛堪总啤本溆卸鞍住弊?，疑有訛誤。）

菛菁當(dāng)門。（唐段公路《北戶錄》卷2云：“菁蕪……馬相如《凡將篇》謂為‘菛菁當(dāng)門’。”2按：此句介紹植物的別名，殘去三字。）

芎。（《說文·艸部》：“ ，藭香艸也。從艸，宮聲。芎，司馬相如說， 或從弓?！倍斡癫迷唬骸吧w《凡將篇》?！薄俄崟ひ粬|》直引作《凡將篇》。）

。（《說文·艸部》：“菱，芰也。從艸，凌聲。楚謂之芰，秦謂之薢茩。力膺切。 ，司馬相如說，菱從遴?！倍斡癫迷唬骸按水?dāng)是《凡將篇》中字?！薄俄崟な簟分币鳌斗矊⑵?。胡紹煐《文選箋證》曰：“今《史記》《漢書》及此并作‘菱’。蓋許所稱是《凡將篇》中字。菱之言棱也，以有角故謂之菱耳?！斗矊⑵酚小?’，恐非正也。”[31]239認(rèn)為“ ”是俗字。）

鞇。（《說文·艸部》：“茵，車重席。從艸，因聲。鞇，司馬相如說，茵從革。”段玉裁曰：“蓋亦《凡將篇》?！保?/p>

[ ]。（《說文·鳥部》：“鹔，鹔鷞也，五方神鳥也。東方發(fā)明，南方焦明，西方鹔鷞，北方幽昌，中央鳳皇。從鳥，肅聲。[ ]，司馬相如說，從鳥叜聲。”段玉裁曰：“蓋《凡將》字如此?！保?/p>

。（《說文·鳥部》：“鶃鳥也。從鳥，兒聲?！洞呵飩鳌吩唬骸佂孙w……’，司馬相如說，鶃從赤。”段玉裁曰：“蓋《凡將篇》如此?！保?/p>

豦，封豕之屬。（《說文·豕部》：“豦，斗相[] 不解也。從豕 。豕 之斗不解也。讀若蘮蒘草之蘮。司馬相如說，豦，封豕之屬。一曰虎兩足舉，強魚切?！卑矗骸柏e”字出自《凡將篇》。若“封豕之屬”亦出自《凡將篇》，則可證司馬相如有自注。）

?。（《說文·蟲部》：“蠁，知聲蟲也。從蟲，鄉(xiāng)聲。?，司馬相如說，從向聲。”按：“?”字應(yīng)出自《凡將篇》）

。（《說文·蟲部》：“蠵，大龜也，以胃鳴者。從蟲，巂聲。戶圭切。 ，司馬相如說，蠵從夐?！倍斡癫迷唬骸吧w《凡將篇》中所載異體?！保?/p>

。（《說文·車部》：“軨，車橫木。從車，令聲。郎丁切。 ，軨或從霝，司馬相如說?！倍斡癫迷唬骸吧w亦《凡將篇》字也?！薄俄崟ぞ徘唷芬墩f文》：“軨，車間橫木。司馬相如說?！保?/p>

蘆蔐。（楊慎《古音駢字》卷下《仄韻·十二錫》：“蘆蔐，蘆荻?！斗矊⑵??！?）

備考一：槺?！都崱な惶啤罚骸?、槺、荒，虛也。司馬相如作‘槺’，鄭康成作‘荒’。”4按：《文選·長門賦》有“委參差以槺梁”句，不知《集韻》所引“槺”字出自《長門賦》，還是《凡將篇》？

備考二： 一莖六穗也。黃奭曰：“《說文·禾部》引司馬相如說。案，此亦見相如《封禪文》，意講字學(xué)不當(dāng)引《封禪文》，此必出《凡將篇》。觀《說文·氏部》引揚雄賦，則此亦當(dāng)云相如文，不云相如說矣?！?按：《說文·氏部》：“揚雄賦：‘響若氏 。’”《說文·禾部》：“司馬相如說：‘ 一莖六穗?！薄绊懭羰?”四字出自揚雄《解嘲》，許慎視為賦。“ 一莖六穗”出自司馬相如《封禪文》，許慎不稱“司馬相如賦”而稱“司馬相如說”，則應(yīng)該出自《凡將篇》。

《漢書·藝文志》著錄：“《凡將》一篇，司馬相如作……武帝時司馬相如作《凡將篇》，無復(fù)字?！鳖亷煿抛ⅲ骸皬?fù)，重也?！盵8]1720，1721《隋書·經(jīng)籍志》《舊唐書·經(jīng)籍志》《新唐書·藝文志》等著錄，《南齊書》卷39、《魏書》卷91、《南史》卷48、《北史》卷34等皆提及。據(jù)佚文可知，《凡將篇》本為七言韻語，將同類語詞集中排列，讀起來朗朗上口。該書早已散佚，但作為西漢前期最重要的文字學(xué)著作，頗具代表性。《漢書·藝文志》稱：“漢興，閭里書師合《蒼頡》《爰?xì)v》《博學(xué)》三篇，斷六十字以為一章，凡五十五章，并為《蒼頡篇》。武帝時，司馬相如作《凡將篇》，無復(fù)字。元帝時黃門令史游作《急就篇》，成帝時將作大匠李長作《元尚篇》，皆《蒼頡》中正字也?！斗矊ⅰ穭t頗有出矣?！盵8]1721《凡將篇》的特點有二：一是“無復(fù)字”，即不重復(fù)，有嚴(yán)明的體例；二是“頗有出”，對《倉頡篇》有較多調(diào)整，創(chuàng)新性突出。

作為漢代著名的文字學(xué)著作，《凡將篇》傾注了司馬相如畢生的精力，應(yīng)該是作者反復(fù)修改，在晚年才定稿的。該篇對后世有深遠(yuǎn)影響。許慎《說文解字》曾十次征引“司馬相如說”，幾乎全部出自《凡將篇》。唐人陸羽《茶經(jīng)》、段公路《北戶錄》等亦有較多征引，這說明《凡將篇》在唐代尚存，大約亡佚于宋代。清代考證家亦多引此篇，小學(xué)家尤其鐘愛，正如吳省欽所云：“相如不以經(jīng)術(shù)著，而《凡將篇》小學(xué)宗之?！盵32]301

（二十四）草木書篇（佚）

該書已佚，很可能定稿于漢武帝元朔五年（前124，丁巳），相如49歲時?！妒酚洝繁緜鳎骸跋嗳缢?，若《遺平陵侯書》《與五公子相難》《草木書篇》不采?！卑矗骸恫菽緯芬嘣缫焉⒇?，很可能是專門介紹草本植物、木本植物的著作，熊偉業(yè)以為系“專釋草木的辭書”[1]57。相如《子虛賦》《上林賦》《梓桐山賦》等所鋪陳的草木鳥獸鱗蟲礦產(chǎn)的名字，大都見于《凡將篇》和《草木書篇》。

（二十五）梓桐山賦（佚）

該賦已佚，當(dāng)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狩四年（前119，壬戌），相如54歲時?！队衿な俊罚骸埃湛汕?。碋，乎可切。司馬相如《梓桐山賦》云：‘碋?！絷I，石也。碋，口獲切，石硬聲。”2又，《全唐詩》卷708徐夤《休說》：“梓桐賦罷相如隱，誰為君前永夜吟。”[33]8148《文苑英華》卷265黃滔《寄獻(xiàn)梓桐山侯侍郎》：“可惜相如作，當(dāng)時事悉閑?！盵34]1336可知相如確實有《梓桐山賦》，且創(chuàng)作于晚年退隱之時。按：梓桐山，又名梓橦山、梓潼山，是梓潼縣（秦代屬蜀郡，西漢屬廣漢郡，東漢改名梓潼郡）的一座山，今在四川省綿陽市東北。相如年輕時游歷之地，并非《山海經(jīng)》中的“子桐之山”。該賦描寫梓潼山的險峻巍峨和物產(chǎn)之豐富，透露出作者晚年對蜀地山水的熱愛和懷念。

（二十六）封禪文（存）

《封禪文》又名《封禪書》《上書言封禪事》《遺書言封禪事》，是司馬相如的臨終遺稿，當(dāng)創(chuàng)作于漢武帝元狩六年（前117，甲子），相如56歲時。此年，相如病重，漢武帝怕相如著作散失，派使者所忠前往。相如已卒，文君根據(jù)相如遺囑，將《封禪文》交給所忠。《史記》本傳：“司馬相如既卒五歲，天子始祭后土。八年，而遂先禮中岳，封于太山，至梁父，禪肅然。”[7]3711，3721按：陶秋英、康金聲、劉躍進(jìn)等將相如卒年系于此年，可從。漢武帝祭后土，時在元鼎四年（前113），距此五年；漢武帝封禪泰山，時在元封元年（前110）夏四月，距此八年。漢武帝踐行了司馬相如的臨終囑托。

《封禪文》見《史記》本傳、《漢書》本傳、《文選》卷48。

（二十七）自敘傳（疑）

又名《自序》。劉知幾《史通·序傳》云：“蓋作者自敘，其流出于中古乎？案屈原《離騷經(jīng)》，其首章上陳氏族，下列祖考，先述厥生，次顯名字，自敘發(fā)跡，實基于此。降及司馬相如，始以自敘為傳。然其所敘者，但記自少及長立身行事而已。逮于祖先所出，則蔑爾無聞?！盵35]431張燮對此表示懷疑：“余謂此傳果馬卿自作，安得有相如已死，天子遣所忠索書？又安知沒后數(shù)歲，上始祭后土及禮中岳事乎？然則《自敘傳》應(yīng)至‘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為止，此后別有結(jié)束，惜今不傳。而‘天子曰’以下，還是太史公補足之?！?梁玉繩《史記志疑》稱：“今考之本傳，未見其為自敘……意者相如集載本傳，如賈誼《新書》末篇，故以為自敘歟？余謂史公不說相如自敘，且傳中譏《游獵賦》侈靡非禮義，而天子求書奏《封禪》，在相如歿后，安在其為《自敘》？或史公取相如作而增改之?！盵36]1424—1425

按：相如是否有《自敘傳》，今人仍有不同意見，暫且存疑。劉知幾或許從《漢書·揚雄傳》受到啟發(fā)。班固曾以揚雄《自敘傳》為藍(lán)本，撰寫了《漢書·揚雄傳》一篇，文中有“雄之自序云爾”六字可證?！妒酚洝繁緜髦胁o“相如自序”之語，劉知幾上溯自敘之源，乃及屈原、司馬相如，其中多推導(dǎo)之語，恐不可信。

三、余 論

除了享有文名，司馬相如很可能還是書法家。韋續(xù)《墨藪》卷1《五十六種書》稱：“三十一，氣候書。漢文[武]帝時，令蜀郡司馬長卿采晨禽屈伸之體，升伏之狀，象四時為書?！盵37]3其中“漢文”當(dāng)作“漢武”，因為漢文帝駕崩時相如只有15歲，尚未出仕。陳思《書小史》卷3亦云：“司馬相如，字長卿，成都人。善詞賦，工筆札，辨六律，測尋二氣。文[武]帝時，令長卿采日辰之禽，屈伸其體，升伏其勢，象四時之氣，為氣候時書。王融云：‘后漢東陽公徐安于搜諸史籍，得十二時書，皆像神形也。’”[38]25朱長文《墨池編》卷1、陶宗儀《書史會要》卷1略同。相如創(chuàng)制的“氣候書”（氣候時書）作為一種象形程度很高、裝飾性很強的字體，曾經(jīng)廣為流傳。但此事有傳聞性質(zhì)，暫且存疑。

以上考述和系年未必準(zhǔn)確，但已經(jīng)不難看出多才多藝、文武兼?zhèn)涞乃抉R相如在特定歷史時期為國家統(tǒng)一、民族融合和文學(xué)、文字學(xué)發(fā)展所做出的獨特貢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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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編輯 莫 " 華】

Sima Xiangru’s Works Collection and Chronology

ZONG Fan

（School of Literature，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089，China）

[Abstract] The works of Sima Xiangru are seriously lost， but after investigation， it was found that there are at least 29 works signed by Sima Xiangru. We are currently compiling lost works， identifying suspicious ones， and widely absorbing academic achievements to date all of their works. Jingke Zan is likely created during a time when he was young and ambitious. The poems Beauty Ode， Jade Ruyi Ode， and Pear Ode were written under the tutelage of King Xiaowang of Liang. Zixu Fu was written in the late period of King Xiaowang of Liang. Shanglin Fu was written during the reign of Emperor Wu of Han in the first year of Yuanguang. Admonitions on Hunting and Ode to Emperor Ai II were written when Emperor Wu of Han was 25 years old and had a passion for hunting. Fan Jiang Pian and Mu Cao Shu were finalized in the author’s later years， when he was idle in Maoling. Zitong Mountain Ode was also written in later years. The works of Yu Ba Shu， Nan Shu Fu， Chang Men Fu， and Feng Chan were based on existing academic conclusions. It is not difficult to see from this that Sima Xiangru， who was talented in both literature and martial arts， made unique contributions to national unity， ethnic integration， and the development of literature and philology during a specific historical period.

[Key words] Sima Xiangru; works; collection; chron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