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八旬老兵對“乳娘” 三鞠躬

2024年八一建軍節(jié)期間，中國人民解放軍原濟南軍區(qū)守備第四師退役轉業(yè)干部一行20余人來到位于山東省乳山市的膠東育兒所參觀。參觀結束后，原濟南軍區(qū)守備第四師政委馬存益面對“乳娘”，深深地鞠了3個躬。

這位81歲老兵的三鞠躬，是對“乳娘”的敬重和對“乳娘”精神的尊崇。濃濃乳娘情，是膠東人民與黨和軍隊生死與共、以命相助的生動寫照。

乳娘精神人間大愛

在抗日戰(zhàn)爭最艱難的時期，駐魯八路軍主力和黨政軍機關在突破日寇層層封鎖中面臨生死考驗，被迫頻繁轉移。為了民族大義，很多同志不得不拋下剛來到人世不久的親生骨肉。

1942年7月，中共膠東區(qū)黨委決定在牟海縣（今乳山市）組建膠東育兒所，挑選當?shù)剞r(nóng)婦作乳娘，哺育黨政軍干部子女和烈士遺孤。隨著接收孩子逐漸增多，膠東育兒所開始在周邊村子尋找不脫產(chǎn)的乳母哺育孩子。孩子稱乳母“媽媽”，并跟隨乳母分散在各村子里居住。

在抗日戰(zhàn)爭勝利發(fā)展的形勢下，日寇發(fā)起最后的掙扎，對抗日根據(jù)地進行瘋狂“掃蕩”。為了保護孩子們，每當敵人“掃蕩”時，膠東育兒所的工作人員就分散到孩子們的居住區(qū)，分片包干，和乳娘們一起帶著孩子們反“掃蕩”。

乳娘們待乳兒視同己出，艱難困苦時呵護有加，病魔危險前挺身而出，父母來尋時忍痛割愛，乳兒成才后不圖回報。此后十多年，300名乳娘和保育員養(yǎng)育了1223名革命后代。

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1942年9月，東鳳凰崖村的姜明真給自己剛滿8個月的孩子斷了奶，便從膠東育兒所接來剛滿月的嬰兒福星。

兩個月后，日軍來“掃蕩”，姜明真與婆婆急忙帶著福星和自己的孩子去山洞里躲藏。可是，兩個孩子在一起時，只要喂一個，另一個就哭鬧。為了避免暴露目標，姜明真狠下心，把兒子放到另一個沒有人的山洞里。當她剛返身回來，敵機就開始進行轟炸。此時姜明真緊緊地摟著福星，依稀聽到自己孩子的哭聲。

婆婆心急如焚，硬要過去看孫子。姜明真眼中噙著淚水說：“媽，千萬別出去，要是被日軍發(fā)現(xiàn)，福星就保不住了?！比哲姵纷吆?，婆婆發(fā)瘋似地沖出去，扒開被敵機炸塌的洞口，看見孫子在山洞里爬來爬去，手腳被石頭磨得鮮血直流，嘴上沾滿了泥土和鮮血，肚子脹鼓鼓的，不停地咳嗽。孩子被抱回家沒幾天就去世了。

還有一次，日軍搜到她們藏身的山洞附近，姜明真的一個兒子突然哭了起來。為了不被鬼子發(fā)現(xiàn)，她用力捂住兒子的嘴。因受到過度驚嚇，這個孩子幾天后也不幸夭折。

接連失去孩子就像一次次割掉自己身上的肉，姜明真強忍著喪子之痛，把全部的愛傾注到福星身上，一直把他哺育到4歲被親生父母接走。那幾年，姜明真先后哺育過4個八路軍子女，沒有一個傷亡，而她自己的6個孩子因戰(zhàn)亂、饑荒和疏于照顧，夭折了4個。

山東省檔案館封存了一本1944年編印的小冊子，小冊子的封面是一個婦女懷抱著一個孩子坐在雪地里的情景，這位婦女就是乳娘宮元花。

1941年，草庵村的宮元花成為膠東育兒所乳娘，哺育剛滿周歲的福勇。為了專心照顧福勇，宮元花和婆婆商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親戚家寄養(yǎng)。臘月里，福勇得了水痘，病情嚴重。宮元花連忙帶著福勇跟隨醫(yī)療分所邊走邊治療，先后輾轉馬石店、騰甲莊等8個村子，即使過年都沒回家，最終福勇治愈康復。

1942年冬季的一天，聽說日軍來了，宮元花抱起福勇，同保育員李玉華一起隨鄉(xiāng)親們進山里躲避。到了晚上，天上下起大雪，她們就跑到一棵松樹下面。宮元花和李玉華相對而坐，把福勇緊緊地抱在懷里。過了一會兒，宮元花摸摸福勇的小腳，發(fā)現(xiàn)冰涼冰涼的，就趕緊解開自己的棉衣，把孩子放進去，用自己的身體為孩子取暖。雪越下越大，氣溫越來越低，宮元花和李玉華把雙手插在對方的胳肢窩里，把福勇?lián)Пг趦扇酥虚g，為他擋風雪。孩子在棉衣里小便，宮元花也沒在意，就這樣一直堅持著，直到日軍離去。

一天一夜，宮元花和李玉華沒吃一口東西。一起逃難的老鄉(xiāng)見狀給了她們一塊玉米餅子，宮元花舍不得吃，嚼碎了一口一口喂給了福勇。1944年膠東育兒所兒童節(jié)大會上，宮云花、李玉華被評為“育兒模范”。

“我在，孩子在！”

在反“掃蕩”的艱苦歲月中，膠東育兒所的乳娘們立下“我在，孩子在！”的誓言，她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保護著孩子們，唱響了一曲曲感天動地的大愛之歌。

有一次，敵機飛到育兒所上空，正在屋內(nèi)給孩子們做衣服的王克蘭等人馬上沖到院子里，像護崽的母雞一樣，張開雙臂將孩子們護在身下。

還有一次，王克蘭與其他乳娘以及20多個乳兒被大“掃蕩”的日偽軍趕進了馬石山區(qū)大網(wǎng)，形勢十分危急，如不及時突圍出去，后果不堪設想。王克蘭當即對其他乳娘姐妹說：“寧可自己犧牲，也要保住孩子，我在，孩子在！”“對！孩子的爹媽把孩子托付給咱們，咱們就是死，也要保住他們的骨肉！”乳娘們異口同聲地表示。

就在這危急萬分的時刻，山上的八路軍戰(zhàn)士開始掩護群眾突圍。乳娘們決定委托八路軍戰(zhàn)士先將兩個稍大點的孩子帶出去，自己則抱著小點的孩子跟在后面突圍。為了保證突圍時乳兒不被子彈擊中，乳娘們發(fā)動身邊群眾將自己和孩子一層層圍在中間，然后彎著腰隨人群一起往外跑。最終大家逃出了包圍圈，孩子們?nèi)棵撾U，而保育員張敬芝卻不幸犧牲。

由于種種原因，這些在槍林彈雨中抱著乳兒突圍的乳娘，大多沒有留下姓名，但她們用自己的生命呵護乳兒的情景給人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日寇投降后，為了讓孩子受到系統(tǒng)的正規(guī)教育，1946年2月，遵照膠東行署指示，膠東育兒所第一次把60多個斷奶的孩子集中送到萊陽生活，其他160多個尚在哺乳期的孩子仍然分散在乳山各村由乳娘撫養(yǎng)。1946年秋，為了反擊國民黨反動派對膠東的重點進攻，膠東行署機關從萊陽轉移到馬石山一帶，育兒所在萊陽的工作人員及孩子全部遷回田家村。

1948年春，隨著解放戰(zhàn)爭的勝利，育兒所也有了較大發(fā)展。經(jīng)膠東行署批準，育兒所從山區(qū)搬到離乳山縣城較近、交通方便的騰甲莊村。這時育兒所已有300多名孩子，工作人員達80多人。

1952年7月，膠東育兒所完成了她的歷史使命，絕大多數(shù)孩子都回到了父母身邊，育兒所整體移交給乳山縣人民政府，更名為乳山縣育兒所。

在艱苦的戰(zhàn)爭歲月里，300名乳娘和保育員先后哺育革命后代1223名。在日軍“掃蕩”和部隊的多次遷徙中，孩子們無一人傷亡，在那個新生兒死亡率高達24%的年代，這堪稱“人間奇跡”。

（責任編輯：魏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