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囧是我的族弟,戴著瓶子底兒厚的眼鏡,眼鏡腿兒折了,就用膠布纏了一圈又一圈,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襯衫和露著腳踝的牛仔褲,文弱書生的氣質(zhì)立即浮現(xiàn)在眼前。他飯量大得驚人,那是我們初次見面時他給我留下的第一印象。2018年的北京交通大學校園開放日,17歲的他默默地低著頭,背著一個打著雙重帆布補丁的破包袱,蹲在思源樓的一個角落,驚慌失措地看著車水馬龍的海淀街道。如果沒人主動介紹,沒人會想到他是轟動一時的全縣高考狀元,從河北省固安縣的小村子考到了大北京。我友好地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一掌下去,他突出的肩胛骨硌得我生疼,我不由得有些心疼起他來,拉起他就直撲校園外的飯館。
阿囧的裝束與現(xiàn)代大城市并不搭界,他的包里沒有電腦、手機,除了生活用品,全是用綠草繩打成大捆的書和練習冊,大多泛著黃,其中還有一些打了卷兒、缺了頁,也有少數(shù)在扉頁上寫滿了筆記,宛如一個剛從書山題海中拎刀而出的勇士。不同于鼓鼓囊囊的包裹,他的目光總是有些躲閃著流連于街邊的沙縣小吃和露天售賣的煎餅和燒餅夾肉,我仿佛都能聽見他喉嚨里的咕嚕聲,不由分說就一把將他拽入街角的小飯館里。他也不說話,只是用青筋凸起的雙手捂著他的袋子,兩眼泛著光芒,瞪得滴溜圓,手指有些震顫地抖著,不停地掃視著菜譜上動輒幾十塊的葷菜。我讓他隨便點菜,甭客氣,今天我請客。出乎我意料的是,他選來選去,最后竟然只點了白米飯。
“是吶,阿姨,再加一碗?!边@是阿囧來北京第一天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他埋頭吞吃了起來,不足半個巴掌大小的瓷碗盛不了多少飯,他三兩口一頓扒拉就吃了個底朝天,碗底一粒米都沒有剩下,沒有半點兒油光的飯碗甚至能照出我的面容。
那一餐的菜很豐盛,冒著熱氣的番茄牛肉鍋仔、木須肉、京醬肉絲、干煸豆角、紅燒肉和涼拌拉皮,將小飯館的小木桌擠得滿滿登登。
小飯館炒菜的油水不少,三肥兩瘦的牛腩燉得軟爛,咸鮮口的木須肉里有瘦肉也有雞蛋,土豆燒的紅燒肉帶著一寸寬的肥肉皮,京醬肉絲炒得濃油赤醬,陜北風情的拌拉皮澆上了滿滿一層濃郁的蒜汁和嗆人鼻子的油潑辣子,就連一大盤子干煸四季豆也浸著黃澄澄的花生油。阿囧并不主動夾菜,只是不停地用勺子舀上些許深色的肉汁拌米飯,一碗一碗地吃著,吃完了又添,添上了又吃,一邊吃還一邊翻看著從帆布袋子里掏出來的書。
我笑道:“高考剛剛結(jié)束就這么賣力讀書,你這樣的狀元還讓不讓我們普通人活了?”
阿囧抬頭笑了笑,沒回答,一口又把一碗小山般的米飯咬掉一大半,一邊吃一邊推了推眼鏡,黢黑的脖子上嘩嘩地流下很多汗珠。
我抬頭看了一眼飯館里的空調(diào),小飯館里的室溫已經(jīng)下降到了二十四攝氏度,可他還是緊張得汗流浹背,似乎在完成什么盛大的任務。
我有些好奇地從他的袋子里隨便拿出一本書,發(fā)現(xiàn)是黃岡的高一物理課本,又拿出一本,發(fā)現(xiàn)是人教版的高二數(shù)學課本……花花綠綠的課本屬于不同省市、不同學科,書本和練習冊上寫著不同的人名、不同的班級,就是沒有阿囧的名字。
“我天!這些書都不是你的?”我滿腹狐疑,這些被翻得“骨架”都有些支離破碎的書本,一看就是翻了無數(shù)次的舊書。
“對,不是我的,是我借的,我以前從來不買教輔書?!卑宓难劬υ跁旧先缤瑨呙鑳x般快速掃過,嘴里也不閑著,一邊大嚼一邊看書,我的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那些校園里的“學神”“學霸”的身影,那是我夢寐以求卻求之不得了好多年的寶貝,急忙請他傳授學習經(jīng)驗。我心里一個勁兒地默念,當著老哥的面,阿囧怎么也得坦露幾個學習的高招。
“我是為了給我娘省本兒。”阿囧咽了一口米飯,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句話,平淡得宛如一碗白水般柔順,卻像一塊噎在我喉嚨里的大石頭,心里之前的羨慕一掃而空。我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過了半晌,我勉強回過神來,問道:“那你看這些書是為什么?還要復習一遍?”
“哥,不是,我是利用課余時間給別人講課!”阿囧終于有了笑模樣,露出兩顆潔白的虎牙,臉頰紅潤起來,黝黑發(fā)黃、帶著鄉(xiāng)間泥土的臉蛋上,擰著的粗眉毛柔順地上揚,純凈的瞳仁里散發(fā)出別樣的光芒,不光有農(nóng)民的憨實,更流露出深藏已久的英氣和自信。不過,只過了一秒鐘,阿囧的笑容立刻就被拘謹取代了,他有些怯懦地放下碗筷,拽著衣角小聲解釋說:“我免費給上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們補課,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我生怕阿囧初入社會挨欺負,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獨自一人來北京上學闖蕩,心中有些打鼓。“只是學弟學妹們總請我吃東西,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這也是臨時抱佛腳,生怕給大家講錯了?!?/p>
阿囧的一席話讓我松了一大口氣,我也來了興趣,問道:“你知道物理課本上講課的順序嗎?”
他竟然真如小學生上課回答問題一般聽話地站了起來,雙手背后,將高中三年的物理知識竹筒倒豆子般開始背誦:“質(zhì)點,位移,勻速直線運動,勻變速直線運動,拋物線運動……”
阿囧背著背著逐漸打開了話匣子,他興奮地向我介紹起老家的風土人情,土香腸得吃自己家用豬大腸灌的,肥瘦肉丁子把粉嫩的腸衣?lián)蔚脻M滿當當,放在籠屜上蒸熟后用刀切成薄片,蘸上蒜汁和醋,那味道簡直忒好了!每到村子里有人家辦紅白喜事,在村口就能看到整桌的大席,席面上少不了肥得五花三層的扣肉,先炸后燉的紅色肉皮冒著油光;更有咸香口的大鯉魚,固安特產(chǎn)炸河蝦,老家連湯帶水的溜咯吱,綠豆面做的吃食格外頂飽耐餓。
他說得臉頰漲得通紅,一邊比畫一邊描述,一邊講解一邊咽口水,我反而像是個被招待的小兄弟,漸漸聽得入了神,一頓簡單的午餐竟然吃了近三小時,以至于老板要打烊休息了,前來提醒我們。
阿囧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還是打開了蛇皮袋子,掏出一個白色塑料袋,里面裝著好幾個自家蒸的大饅頭,饅頭上浸著些菜湯,并不雪白,泛著些粗糙的米黃色。臨別時,阿囧把桌上的飯菜一勺子一勺子都用塑料袋打包帶走了,就連炒肉絲的湯汁都被這幾個大饅頭吸收了個干干凈凈。
我急忙要給他再點上幾個好菜帶走,但阿囧堅持不要,表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些足夠他好好吃上幾頓。
“哥,你這飯量不行啊?”阿囧一邊笑著說,一邊指了指他那邊桌子上堆得老高的骨碟,那是他的“戰(zhàn)利品”。記得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他說的最后一句話,語氣中充滿自嘲與興奮。
走出飯店,我小心翼翼地和阿囧聊著天,后背被汗水打濕了個透心涼。我知道阿囧自尊心極強,臉皮薄又心疼供他讀書的娘,給同學們補課大概率是為了解決自己的伙食費。在阿囧面前最不能提的就是父親,因為父親在他出生前就拋棄了他們母子倆。阿囧的母親一氣之下瘋了,在阿囧半歲時被診斷為狂躁型精神分裂癥,犯病時就連骨肉至親也不認識……
想到這里,我的喉嚨不禁哽咽了,目送身材瘦弱高挑的阿囧離開。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街小巷,腳步聲逐漸被大街上極為嘈雜的汽車鳴笛聲吞噬。我的心口仍然一揪一揪地疼痛,我不知道他在陌生的大都市將迎來怎樣的生活,每天能否吃飽。正當我的雙眼漸漸模糊時,飯店老板從我身后叫住了我,阿囧竟然在碗底留下了一卷打成小捆的零錢,其中有不少是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毛票,還夾著一兩個一元錢鋼镚,原來他不忍心我一個人買單。我想要叫住阿囧,可他沒有手機,我就連想把錢還給他都很難,于是只能期待下一次會面。
二
接下來的幾年,我一直關(guān)注著阿囧的生活情況,不出我所料的是,他如愿以償?shù)剡x到了他最感興趣的專業(yè)——材料物理,也在幾年的同學相處中獲得了“學神”的名號。就算是在強手如云的北京重點大學,他仍然能輕松把獎學金拿到手軟,發(fā)表論文,參加全市乃至全國的奧數(shù)比賽。
欣慰和羨慕之余,我也感嘆他生活的不易:平時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他問得最多的一句還是“阿姨,米飯是不是免費加”;他更習慣在三層的自助米飯窗口等到中午食堂關(guān)門,因為那時才能避開同學們異樣的目光,用自帶的一炒勺醬油拌上兩斤米飯大快朵頤。他總對我說,相比于口感綿軟的面條、米線,頂飽的硬面大餅和玉米面貼餅子才是他餐盤里的“座上賓”。
2019年暑假,阿囧邀請我一起回了老家,那是一個還鋪著土路的小村莊,叫南義厚。他家在村子的角落,僅有半間用碎磚頭砌成的小平房,廚房在院子外面,緊鄰村口的黃土路,一刮風就塵土飛揚。房子只能用四處漏風的一片片灰色瓦片勉強遮住強烈的日光,但里面收拾得很干凈,四面洋灰墻上用粗布彩紙糊貼了一層又一層,阿囧從小學到高中的獎狀滿滿當當?shù)刭N在上面,有一些已經(jīng)破損,有一些已經(jīng)沾滿了油污,最頂端的是一張來自河北省衡水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雖然已經(jīng)有數(shù)年之久,可保存得很干凈,一看就被擦拭過很多次。墻角擱著村委會送來的一大桶油、一袋富強粉和一提蒙牛牛奶,十幾平方米的屋子被分割成兩個小間,里屋的墻壁上到處都是劃痕,木頭桌子不知為什么硬生生鋸掉了一大半,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里屋的柜子里擺滿了治療精神疾病的瓶瓶罐罐……
阿囧正在屋外滿是油煙的灶臺上忙活,他赤裸著上半身,下身僅穿著一條破了大洞的舊短褲,腰間纏著一條灰白色的毛巾,肚子上一點兒肉都沒有,一條條肋骨彎腰時清晰可見。一見面,他擦了擦額頭上沁滿的汗珠,招呼著我馬上開飯。
“表姨呢?”我放下手里的水果,從床底搬出一條木頭長凳,屋里唯一的木床缺了一條腿,上面鋪著早已經(jīng)吐著棉花的嫣紅的鴛鴦圖案褥子和被子,用墻角的磚頭勉強墊起來。
“噓!我媽剛吃了藥,現(xiàn)在睡了,千萬小點兒聲!別吵醒她!”阿囧刻意壓低了聲音,躡手躡腳地從鍋里端出一個冒著熱氣的鐵盆,把盆子放在由兩個板凳拼接而成的小桌板上。
一掀開鍋蓋,盆里熥著的四個掛著芡汁的炸四喜丸子赫然在目,黑色的丸子浸著肉汁,上面還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香菜。我咬了一口,丸子里只有少得可憐的肉餡,可這就是桌上唯一的葷菜。阿囧用筷子夾開一個丸子,輕輕搗碎,然后把饅頭掰碎和著丸子攪勻,最后盛出半碗還冒著熱氣的綠豆面溜咯吱,一齊放在墻角的灶里溫著。屋子里只有一盞時亮時暗的橘黃色吊頂燈泡,到處都飛著蠅子,我們剛要吃飯,嗡嗡的聲音便如影隨形,無論如何轟趕,這些黑色的小昆蟲仍不時落在籮筐里的饅頭上,甚至徑直飛到鍋里的丸子上。
“吃呀,哥,千萬甭客氣!”阿囧往我碗里夾了一個丸子,從籮筐里拿出半個饅頭,打開用舊葡萄糖輸液瓶盛著的泡辣椒,就著辣椒一口就咬掉了大半個饅頭。
飯桌上除了丸子,就是一碟干黃豆、半碗溜咯吱、一盤用辣椒拌的白菜幫子。阿囧的筷子幾乎沒有夾過菜,吃一口辣椒就得咬上三口饅頭。
我很好奇,非要嘗一嘗阿囧抱在懷里的咸菜瓶子。辣椒入口的瞬間,最先沖擊味蕾的竟然不是濃烈的辣味,而是一股令人作嘔的咸味,直直地頂在喉嚨里,刺激著我的味蕾,讓我無法下咽。盛辣椒的瓶子密封并不嚴實,已經(jīng)有異味從瓶口冒了出來。
“哥,你吃肉丸子,那是昨天村東頭辦喜事,包大席的廚師拿來的!”阿囧說著,若無其事地從瓶子里夾出一根辣椒放在嘴里,閉上眼睛細細咀嚼,然后猛地咬上兩大口饅頭,滿臉笑容地吃了起來。我提醒他,鹽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天天拿腌辣椒當菜吃,小心將來血壓高。
“唉,沒辦法,我姥爺是個腎透析病人,現(xiàn)在兩個腎臟已經(jīng)全廢了,我得把新鮮蔬菜讓給他呀!”我聽到這話,心頭不由得一緊,因為我姥姥也是個腎透析病人,我深知這種疾病給一個家庭帶來的巨大的經(jīng)濟和精神負擔。阿囧反而舒展了眉頭,拍了拍我,安慰我道:“哥,你別擔心!我們的情況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我們原來沒房子住,現(xiàn)在村委會免費把這間平房分給我們家,還給我娘找了個臨時工作,她精神狀態(tài)好的時候也能掙不少錢,我姥爺有醫(yī)保,我們的日子很快就會好起來?!?/p>
我從兜里掏出僅有的五百塊錢,硬塞到他手里,阿囧堅決不收。他說:“哥,你要是真想幫我,就幫我看看英文論文,行嗎?”說著就從里屋書柜里拿出一大摞文稿,鄭重其事地交給我,仿佛這就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
我其實也不太能看懂應用物理學的很多理論,但怕傷害這個青年對學術(shù)和家庭未來的火熱希望。我問道:“阿囧,你才上大三,就能將英語應用到如此地步,以后有什么打算?繼續(xù)學術(shù)研究嗎?”
“我想保研到清華大學物理系!那是我從小的夢想?!币惶崞鹎迦A大學,阿囧的脖子猛然間發(fā)紅了,他的聲音明顯激動得有些顫抖,眼中的淚光也在抖動,分明帶著眉飛色舞和盼望。
“我上小學時,同村的孩子們都會炫耀自己有爸爸,有爺爺奶奶,我只能在心底告訴自己,我有姥爺。我上中學的時候,本來考上了外面的重點中學,但我娘沒人管吶,我可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漢!所以我放棄了上重點中學的機會,在村口的普通中學念完了高中。我相信未來清華大學一定有我一個位置!”阿囧說這句話的時候,全身都在用力。他緊緊地抓著褲腳,腿上都被抓出了一道道紅印子,那是一個家族幾年、十幾年乃至幾十年的隱忍和等待。
三
2024年暑假,阿囧主動加了我的微信,說一定要請我吃飯,還把地點定在了固安縣城中心的一家飯店。我想到他的經(jīng)濟情況一定有所好轉(zhuǎn),也挺高興,想象著這個兄弟如何學業(yè)有成。
飯店的規(guī)模不算小,堂食的大廳里大概有二十幾張桌子,我一進門便挑了臨街的桌子坐下。
等了半晌,我仍然沒有發(fā)現(xiàn)阿囧,于是給他發(fā)了一條微信,隨著“嘀嘀”的響聲,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個西裝革履、戴著金絲邊眼鏡的青年男人,竟然是曾經(jīng)蹲在大學教學樓角落里的阿囧!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阿囧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我看到他手腕上戴著智能手表,一句話有些隨性地脫口而出:“阿囧,你白了!”他的臉上沒有了風吹日曬的酡紅和土黃色的憨實,皮膚變得細膩光滑,甚至還涂了防曬霜。
“那是當然!”阿囧不再是那個說話小聲而怯懦的少年,現(xiàn)在仿佛已經(jīng)是個精明強干的白領(lǐng)。他如愿成為清華大學的研究生,上個暑假還成功入選國家級物理實驗室的助理研究員,前途不可限量。阿囧課余時間積極參加實習,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幾萬元存款,不僅早已自食其力,而且還能供養(yǎng)母親。
阿囧的家鄉(xiāng)在這幾年亦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固安縣一間間鄉(xiāng)村土房改造成了獨棟的小洋樓,原來的村委會變成了優(yōu)質(zhì)小區(qū)管理處,小區(qū)里建起了重點小學和初中。阿囧一家從那半間平房成功搬入縣城里九十平方米的樓房,從洋灰四壁到瓷磚锃亮的精裝修,從滿是煙氣的煤爐子到全自動熱水器。
阿囧給我看了微信里一張張新家的照片,語氣中滿是自豪。我問阿囧:“你家的新房,是你自己裝修的嗎?”阿囧笑了,臉微微發(fā)紅。他說母親的病情已經(jīng)控制住了,現(xiàn)在全家的經(jīng)濟條件不斷好轉(zhuǎn)。家里新房的裝修全靠自己和親人的幫襯,有時間一定請我去做客,看一看家鄉(xiāng)的變化。
阿囧主動拿起菜單,把固安的特色吃食全部給我端上了桌,流著紅油的紅燒大蝦,肥瘦相間的燉肘子,文火慢燉的鴿子湯,燒茄子,溜咯吱,炒豆芽,豆腐絲,玉蘭片,最少不了的就是固安特色的土香腸。
我轉(zhuǎn)著玻璃轉(zhuǎn)盤,看著明亮燈光下的一桌子飯菜,心頭涌上一股暖流。一片肉腸入口,肉丁在唇齒間爆開,我不禁食欲大開。燉肘子油汪汪的,有些糊嘴,卻讓我連續(xù)吃了兩碗米飯。奇怪的是,阿囧身材變魁梧了,飯量卻變小了。當我以為他還會吃上五六碗米飯打底時,阿囧只吃了兩口就說飽了。
七年多的時光,阿囧一家的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我看著他一步步從一名初出茅廬的學生變成了積極融入社會的青年,他褪去了高考狀元的光環(huán),卻多了幾分淡定與從容。阿囧說,他研究生畢業(yè)后會繼續(xù)攻讀博士學位,將來回到家鄉(xiāng),建設(shè)家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