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翻涌著暈染進白色的世界,月色輕倚在暗香浮動的桂樹枝頭,窗欞上映出樹影。月上柳梢,她說桂花是秋日的圖騰,不動聲色地將鄉(xiāng)情雕入水中,叫桂花淪陷在一壺鵝黃里,只為送給圓月第一聲問候。
秋風輕起,桂樹繁茂,是鄉(xiāng)村清晨最生動的點綴。從木窗向外眺望,人家屋頂上輕飄的白紗是人間最真實的煙火氣。溪流環(huán)抱村莊,沿溪而行,聽見桂樹一隅親朋的交談聲,看見幾位彼此相熟的大爺輕倚樹干,手中一盞清茶氤氳著水汽。抬眸,輕捻幾粒淡雅的桂花添入茶中,茶水因桂花的加入而鮮活。更聞得到路旁人家早飯的味道,昨天放了姜,今天是辣椒,都加了桂花作輔料。
小院里,外婆輕搖蒲扇,不疾不徐地吹散飯菜的熱氣,一旁的桂花茶清香四溢。桂樹上偶爾傳來一陣婉轉的鳥鳴或飛鳥扇動翅膀的聲響,一抬頭便看見點點桂花正扮演天空的貴客。流動的朝云鋪散開來,應是留戀撫慰人心的世間。
夕日欲頹,光輝遍灑,是鄉(xiāng)村傍晚最美好的寫真。木窗染上薄金,夕陽頑皮地躲在晚霞之中。每到這時,便會有一群放學的孩子從另一側的山坡上跑下來,用粗壯的枝干作屏障,玩起一場又一場捉迷藏。夕陽傾瀉而下,飄落的桂花描出一片紅暈。此刻,桂樹是最偉大的丹青高手。
孩童的歡笑聲與溫柔的夕陽似一場絢爛的煙花,迎接秋日的爛漫。他們執(zhí)手在桂雨中穿梭,于樹下游戲。稚子的笑聲清脆入耳,每一片隨風飄旋的葉子都在側耳傾聽獨屬于秋日的絮語。夕陽在盛宴中帶著一抹溫暖的晚霞,悄然落入西山。
月上柳梢,廣灑清輝,是鄉(xiāng)村晚間最柔情的圖景。木窗上總挑著一彎月亮,幾粒寒星傾倒在這片桂林中。淡淡的桂香在月光下彌漫,外婆總愛在腰間挎一竹籃,慈祥地叫著“囡囡,囡囡”。我們一同穿梭在桂樹間,就著燈光,外婆哼著老歌,將盛開的淡雅桂花小心翼翼地采摘入盆。月光打濕了她的笑容,滲入她晶瑩的眼眸。我看著她在昏黃的燈光下為做桂花糕忙碌。桂香與往事交織,我仿佛看到了那年的輕紗、桂雨、炊煙,還有外婆做的桂花糕,浸著秋天的醇香,悠遠綿長。那是獨屬于秋日、天下無雙的最佳珍藏。
當晨曦掠過木窗,照在外婆的肩上。我將整個蒼穹置于案頭,用一方紙硯繪出秋風。風喝醉了酒,臥在晨曦中。而我早已陶醉在這片以秋日命名的桂香里,只因她說:“囡囡,秋日桂香皆有情?!?/p>
如今,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