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城三千年,建都八百載。在北京古老的城市街巷中游走,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與一座座同樣古老的橋邂逅。北京是一座屬于橋的城市,從古至今,形態(tài)各異的橋如繁星匯聚,靜靜點綴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成為水岸相連的脈絡。隨著時代更迭,許多古橋悄然退出歷史的舞臺,成為塵封在記憶中的風景。然而,仍有一些橋如沉默的守望者,跨越時光,守護著這座城市的過去與現(xiàn)在。漫步在這些古橋上,迎著風眺望,橋已不再只是通行的通道,更是一座城市的縮影,映射著它的繁華、榮光與沉淀。而橋上的每一塊石板都刻著故事,每一根望柱都承載過歲月的重量。走近它們,仿佛可以聽見時間的低語。
上橋吧,在這些古橋間尋找北京的故事!
初見萬寧橋,你或許會以為它平平無奇:一座小小的單孔石拱橋,橋身不長,由石塊鋪砌,護欄是漢白玉所制,但半是原裝,半是后配。后配部分光滑亮潔,觸手溫潤,原裝的部分因歷經(jīng)數(shù)百年風霜,變得麻糙、坑凹,黑筋隱現(xiàn),仿佛歲月親手雕刻出的蒼老紋理。走上萬寧橋,那些經(jīng)過時光侵蝕的“麻糙”讓人忍不住細細端詳。一遍遍摩挲著這些斑駁的紋理,仿佛觸摸到歲月深處的故事。
翻開史書,萬寧橋的前世浮現(xiàn)眼前。元至元三十年(1293年),正值金秋,元大都迎來了盛大的歡慶。剛剛竣工的玉河通航,從江南遠道而來的船只滿載糧食和貨物,穿城而過,直達積水潭。舳艫相繼,幾乎遮蔽了水面,百姓們沿河歡呼慶賀。彼時,積水潭是繁華的象征,既是物流集散的碼頭,又是京城商業(yè)的心臟。碼頭周圍,貿(mào)易市場林立,風景名勝遍布。尤其是東北岸的打魚廳斜街(今煙袋斜街)和鐘鼓樓一帶,更是商賈云集、游人如織。積水潭水波映襯著大都的繁華,沿岸的歌臺酒榭內(nèi),文人騷客吟風弄月,書寫下那個時代的盛景。
歲月流轉(zhuǎn),積水潭早已演變?yōu)槭矂x海,這片浩闊水域一分為三,兩岸繁華依舊。站在萬寧橋上,向西眺望,什剎海的水面波光粼粼,湖水靜靜地自西淌來,橫穿過腳下古橋的涵閘,從緊趴在兩岸的鎮(zhèn)水獸的眼皮底下通過“安檢”。
萬寧橋下的水道旁,共有6尊形態(tài)逼真的石雕鎮(zhèn)水獸(水上4尊,水下2尊)默默守護著這座古橋的安寧。它們叫“”(bā xià),是龍的兒子。相傳生性喜水,又能鎮(zhèn)消水患,古人便將其雕鑿于橋閘之側,祈求風調(diào)雨順。然而,這不過是人們美好的祈愿。真正讓萬寧橋歷經(jīng)歲月洗禮依舊穩(wěn)如泰山的,是那些賦予石雕生命的工匠精妙的設計與技藝。
近身細看,的形態(tài)讓人嘆為觀止:頭部扁平,頭頂犄角微翹,四肢筋肉遒勁,尾巴粗壯。它身兼龍與鱷魚的特征,既有龍的威嚴,又具鱷魚的力量。這些被刻畫得栩栩如生,仿佛輕輕一觸,它們就能從沉睡中蘇醒,甩去身上的塵土,躍入水中。尤其是橋西側的那只石獸,它趴伏在河邊,龍爪抓著兩團翻騰的水花,頭部微微探出,似在凝視河水深處。究竟是什么吸引了它的目光?答案藏在水底:一顆石雕寶珠靜靜佇立,旁側另一只正仰首注視,似乎與岸上的同伴呼應,共同守護著這顆“龍珠”。每當河水豐盈,這“二龍戲珠”的景象便會悄然隱沒,只有在低水期,游人才有機會窺見這份精巧的設計。
千百年來,這些靜靜守臥,既是瑞獸的象征,更是古代工匠智慧的化身,為這座橋增添了一份靈動與永恒的守護。
談起萬寧橋,人們總習慣將目光停留在它厚重的歷史文化印記上,卻往往忽略了橋背后的人間冷暖。千百年的沉淀與當下的市井煙火氣息交相輝映在這座古橋兩端,它不僅訴說著過去,更是鮮活的生活舞臺。橋東,是靜謐的玉河水道,清澈的河水蜿蜒流淌,河道上架起幾座曲橋,連接兩岸。河畔垂柳依依,石徑通幽,白玉石欄桿點綴其間,清雅而不失韻味。河道兩旁,明清風格的四合院落精致整齊,家家戶戶的門都朝向水道開放。一切看似隨意,卻又和諧得如同一幅畫。孩童在這里嬉戲追逐,熱鬧的生活氣息仿佛穿越時空,將人帶回了那個溫馨的老北京。
橋南北,是繁忙的地安門外大街,也是北京城里最具市井風情的地方之一,街邊常能看到幾位上了年紀的老人聚在一起,聊著家長里短。而一大早,在橋北的老字號馬凱餐廳門口,早起排隊買燒餅的街坊們互道早安。他們的悠然與從容,早已成為北京獨特的城市記憶,吸引著無數(shù)遠道而來的游客,懷揣著對老北京的憧憬駐足打卡。
從萬寧橋來到前海東沿,沿岸向北轉(zhuǎn)西,便可見銀錠橋橫跨在什剎海前海與后海的交界處。因獨特的名字,這座小巧的單孔石拱橋一直為人津津樂道。關于“銀錠”之名,有兩種說法:一說橋型短巧,兩端八字翼墻伸展,俯瞰之下好像一只倒扣的銀元寶;另一說,當年翻修橋體時,在橋下柏木樁間發(fā)現(xiàn)用銀錠固定的構件,遂得此名。不論緣由何在,銀錠橋都以其別致的造型與傳說,鐫刻著老北京的文化氣息。
銀錠橋的設計精致典雅,橋上5塊鏤空云花欄板和6根翠瓶卷花望柱,巧妙點綴了這座玲瓏石橋。舊時,北京少有高大建筑,在晴朗的日子里,站在銀錠橋上向西眺望,目光越過后海的水面,便能遙見西山起伏,“銀錠觀山”盛極一時。時光荏苒,隨著城市建設快速發(fā)展,蒼茫的西山被突兀的高樓遮掩了身影。如今,經(jīng)過多方共同努力,“銀錠觀山”景觀視廊被重新打通,山、水、城相融的美景得以再現(xiàn)。每天,不乏有心的游客專程來到銀錠橋上,駐足停留,舉目西望,將遠處西山連綿起伏的山脊線盡收眼底,感受如詩如畫的美景。
對于初來乍到的游客,銀錠橋或許僅是一座橋名別有意趣的石橋,然而,對于生于斯長于斯的老北京人而言,它更是一種生活記憶的承載。從銀錠橋往東,沿岸匯聚了京城聞名的老字號:始創(chuàng)于清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的“烤肉季”,傳承百余年的“慶云樓”,還有在橋畔經(jīng)營了100多年的清真館“爆肚張”。這些名字不僅滿載老北京的煙火記憶,更是一代代北京人生活的注腳。外來者要追隨這些老字號才能嘗到的珍饈美饌,對于在什剎海地界長大的北京人來說,卻是平常日子里最真切的幸福。
飽含故事、至今行人如織的銀錠橋,不僅是一座橋,它跨越的也不只是什剎海的水面,更連接了歷史與生活。它甚至成為京味話劇《銀錠橋》的靈感源泉,被搬上舞臺。劇中的生活場景鮮活如昔,尤其是那家私房菜館“于家二葷鋪”,里里外外帶著原汁原味的老北京生活。餐館是個夫妻店,掌勺的于五哥繼承了祖業(yè),五嫂則負責收銀與跑堂。
話劇開場時,年輕的小伙子憑手機導航找到店門口,五嫂卻淡淡地說:“我們家沒菜譜,信得過你就吃,信不過你就走人?!币痪浜喍痰呐_詞,將老北京人的性格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直率、坦誠、不拘小節(jié)。銀錠橋畔的小飯館不在意繁復的儀式,只有簡單卻動人的家常菜,再配上一口二鍋頭,那是北京人心中最真實的滋味。無論時光如何變遷,銀錠橋上人來人往,橋畔的煙火味始終連接著老北京的昨日與今日,濃縮成無聲的懷念與溫情。
從《銀錠橋》的戲夢中回過神來,來到銀錠橋,“五哥五嫂”們的身影仿佛從舞臺走進現(xiàn)實,他們的生活鮮活可感。和許多北京人一樣,他們對銀錠橋有著難以割舍的喜愛。什剎海的早晨與黃昏是他們最鐘情的時刻,那時,它寧靜、祥和,利用晨跑或夜跑的機會,就來什剎海兜上一圈,銀錠橋總是必經(jīng)之地,宛如生活中一個安穩(wěn)的坐標。數(shù)量,在不同時期的記載都不一樣,這也形成了這樣一句民諺:“盧溝橋的獅子—數(shù)不清?!苯裉?,走上盧溝橋的游客們早已不再糾結于石獅的數(shù)量,而是樂于拿起相機或手機,捕捉自己喜愛的石獅姿態(tài),將它們的獨特神韻永久定格。其中,大獅子與小獅互動的場景更是充滿溫情:母獅或低頭俯視小獅,或撫摸小獅,或側耳傾聽小獅呼喚,幼獅在母獅爪上爪下各種撒嬌,或依偎在母獅身邊盡情玩耍,或伏在母獅背上或頭上,或在母獅的懷中相互戲耍,或捉迷藏,或藏于母獅身下,只露出半個頭左右張望,十分頑皮可愛。在中國傳統(tǒng)建筑中,通常以玩耍繡球的石獅為雄獅,戲弄小獅的石獅為雌獅,然而盧溝橋石獅不同尋常,
然而,當夜生活開始后,銀錠橋在北京人的記憶里會悄然隱退,轉(zhuǎn)而成為中外游客的舞臺。橋的南北兩岸,后海邊的酒吧霓虹閃爍,喧囂涌動。來自四面八方的游客聚集于此,人潮摩肩接踵,笑聲與音樂交織,勾勒出一幅喧囂熱鬧的夜景。而銀錠橋,雖被簇擁在這樣的繁華中,卻依然沉靜如昔,守護著屬于它的柔光與斑駁。
北京的古橋不少,如果“論資排輩”,那么盧溝橋堪稱當之無愧的古橋之祖。已有800余年歷史的盧溝橋坐落在京城西南永定河上,因永定河舊時名為盧溝河而得名。今天,步行在盧溝橋上,微微隆起的橋面上有一段近百米的舊橋面遺址,它是20世紀80年代盧溝橋進行修復時,特意把舊橋面條石保留下的一部分。橋兩旁皆有大理石欄和石獅望柱,石獅雕刻甚精,為這座古老的石橋注入了鮮活有趣的靈魂。
自盧溝橋建成以來,橋上的石獅經(jīng)過幾代的修補更換,留存至今的跨越了金、元、明、清至今,已是數(shù)代同堂。如今,石獅已成為盧溝橋的一張名片。有趣的是,盧溝橋上的獅子,由于歷代都有修補,而在修補的過程中都有增添,所以獅子的有的石獅既踩著繡球,又撫著小獅,雌雄難辨,創(chuàng)意奇特,展現(xiàn)了古代匠人豐富的想象力。
來到古橋中央,這里較東西兩端稍高,坡度平緩,橋下有11孔圓拱疏導北來的水流,中間3孔拱券頂南北兩側雕刻有精美的鎮(zhèn)水龍頭。在中國古代,龍是傳說中統(tǒng)領水族的神獸,可以呼風喚雨,保佑一方風調(diào)雨順,常用來象征祥瑞。所以,古人在治水造橋時,往往在橋拱、望柱、欄板等處雕刻龍的形象,希望它壓制洪水,護橋平安。據(jù)專家考證,盧溝橋上的鎮(zhèn)水龍頭是金代的原物,它們寄托著金代匠人們祈求伏波安瀾、風調(diào)雨順的心愿。
除了精美的石雕,盧溝橋的堅固也常令人稱道。這座古橋跨越永定河,800余年來經(jīng)歷無數(shù)次洪水侵襲,卻始終巍然屹立。這份奇跡,歸功于古代匠人高超的技藝與深諳水工水力學的智慧。
建造之初,匠人們?yōu)榇_保橋墩的穩(wěn)固,將粗大的鐵柱深深打入河底卵石層,再在其上嵌入巨石,將兩者連為一體,砌成堅不可摧的橋墩。橋墩的間距從兩端向中心逐漸增大,保證了橋體的堅固。橋孔之間的跨度,也相應地從兩邊向橋中心逐漸增大。這種設計在中國聯(lián)拱石橋建筑史上也是少見的。
橋墩的設計尤為巧妙,其平面呈船形,迎水一面精心砌成楔形的“分水尖”,高度達四五米?!胺炙狻辈粌H削減了水流沖擊力,其前端還裝有邊長26厘米的三角鐵柱,銳角迎擊洪水與冰塊,宛若利劍斬浪,被人們賦予了一個響亮的名字—“斬龍劍”。不僅如此,橋墩的順水一面被巧妙設計為流線型,如同船尾,將水流迅速分散,顯著減輕了洪水對橋孔的沖擊。這一系列設計,讓盧溝橋在建筑結構上異常堅固,展現(xiàn)出驚人的韌性,也體現(xiàn)了古人精心治水的科學理念。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古時,早起進出北京城的行人,經(jīng)過盧溝橋,在拂曉之時,舉頭遙望,月輪斜掛,晨霜薄鋪,柳影搖曳,青山橫伏,雞鳴報曉,行車穿梭。朦朧中融和著清朗,喧嘩里透露出幽靜,石橋、明月、遠山、近水渾然一體,構成意蘊萬千的“盧溝曉月”。據(jù)傳,清代乾隆皇帝曾在秋日路過盧溝橋,見此良辰美景,當即賦詩一首,并題“盧溝曉月”,立碑于橋頭。今天,此碑仍佇立在橋東北側由四根盤龍石柱建成的無頂碑亭里。
除了“盧溝曉月”外,最讓盧溝橋名揚海內(nèi)外的便是1937年的“七七事變”,中國軍隊在這里打響了全面抗戰(zhàn)的第一槍,在中國歷史上寫下光輝的一頁。隨著時代變遷,盧溝橋的通行任務已由盧溝新橋和京石高速公路分擔,而古橋本身,更多地成了一座歷史的豐碑。今日游人行至橋上,觸摸歷經(jīng)風雨的石欄,目睹橋柱上表情生動的石獅,心中不免浮現(xiàn)出歷史的深沉與厚重。而遠眺河畔,兩岸風光旖旎,往昔的歲月仿佛重現(xiàn)眼前,讓人不禁撫今追昔,思緒萬千。
今天,盧溝橋與永通橋、朝宗橋并稱為北京三大古橋,歷經(jīng)數(shù)百年風雨,它們早已不再單純承擔通行的使命,而是一段歷史、一種精神的象征。它們的設計與工藝,凝聚了古代匠人的智慧,也承載著人們對安定與暢達的美好祈愿。特別是永通橋和朝宗橋,它們均由明英宗朱祁鎮(zhèn)下令修建,被稱為“兄弟橋”。然而,歲月為它們帶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命運。
因位于通州“州城西行八里許”,永通橋又被稱為八里橋。八里橋最初是一座木橋。明正統(tǒng)十一年(1446年),明英宗下令將木橋重建為石橋。當時,永通橋橫跨的通惠河是漕運要道,上行的運糧帆船常常因桅桿過高而受阻。為解決這一問題,工匠們在設計橋體時特別注重橋孔高度,最終建成了一座三孔石拱橋,其中主孔高達8.5米,寬6.7米,漕船可暢通無阻地穿行,這便有了“八里橋不落桅”的美譽。
石橋建成后,明英宗賜名“永通橋”,寓意永遠暢通。橋面以花崗巖鋪設,橋石之間以鐵相互連嵌,整體堅固如一。橋身內(nèi)部以灰土夯實,外部用磚墻加固,工藝精湛。橋的兩側立有33對望柱,每根柱子上都有一只石獅子,它們形態(tài)各異,有的靈動活潑,有的憨態(tài)可掬,似乎在默默守護著橋的安穩(wěn)。雖然歲月侵蝕了一些石獅的模樣,但它們?nèi)陨l(fā)著古老氣息。更引人注目的是橋中洞孔東西兩側的石雕鎮(zhèn)水獸。這些蹲伏的石獸,密鱗長尾,昂首直視河水,仿佛在履行鎮(zhèn)壓洪水的使命。人們相信它們能護佑橋梁安全,保佑永通橋世代暢通無阻。
史料記載,明清時的永通橋,不僅以精美的橋體設計聞名,其周邊景色也如詩如畫。明代“通州八景”之一的“長橋映月”,正是對永通橋月夜之美的生動描繪。所謂“長橋”,正是八里橋;而“映月”,則指中秋之夜的奇景:皎潔的月光灑滿長空,橋下清澈的河水倒映出三孔橋洞中的明月,月影在水波間輕輕蕩漾,水月相輝映,將潔白如玉的八里橋映襯得宛若仙境。扶欄觀水,仿佛走進了一幅詩意盎然的畫卷,惹人沉醉。
當年的永通橋,是車馬喧騰的繁忙通道。橋上,車輪滾滾;橋下,百舸爭流,無數(shù)漕船經(jīng)由此橋?qū)⒓Z食運往京城。時光荏苒,數(shù)百年的光陰悄然流逝。如今,橋西側的新橋接過了往日的交通重擔,永通橋也告別了昔日的繁忙,退居為文物景觀,靜靜守護著歷史的印記。漫步在這座歷經(jīng)滄桑的古橋上,斑駁的石欄、殘破的石刻和銹蝕的嵌鐵,以它們獨特的古樸韻味,訴說著古老文明的輝煌,讓人不禁心生敬意。
當永通橋靜享歲月的安詳,它的“兄弟”朝宗橋,仍默默履行著交通要道的職責。朝宗橋,又稱北沙河橋,位于昌平區(qū)沙河鎮(zhèn)的北沙河上。這條河流是溫榆河的上游,河面雖算不上寬闊,卻是橫亙在從京城通往明皇陵和居庸關的必經(jīng)之路上的一道天然屏障。
15世紀初,永樂皇帝朱棣將國都從南京遷至北京后,居庸關作為京師北部屏障的重要性驟然提升,而離居庸關不遠的天壽山麓,則被選作皇家陵寢之地。每年春秋之際,浩蕩的祭祖隊伍從京城出發(fā),皇帝率領皇族與文武大臣,沿著這條北巡之路展開盛大的祭典。當時,沙河上曾有遼、金時建的兩座木橋,雖便利交通,卻難敵水患,屢屢被毀。為解決這一困擾,明英宗決意拆除舊橋,代以堅實的石橋。工程竣工后,明英宗為石橋賜名“朝宗”。朝宗橋以花崗石砌筑,橋體全長130米,線條簡約,卻穩(wěn)重樸實,透出一種不動如山的氣質(zhì)。橋頭云堆抱鼓石巍然佇立,橋下則伏臥鎮(zhèn)水獸安守四方,更顯莊重威嚴。為抵御急流沖刷,匠人們在橋西側特設“斬龍劍”,大大增強了橋體的防護能力。橋北路東,立有一通石碑,正反兩面刻有“朝宗橋”三個大字,傳為萬歷皇帝朱翊鈞親筆所書。
自建成以來,朝宗橋便承擔起南北通衢的重任,特別是作為連接京城與明皇陵的官道,它是皇室祭陵、謁陵的必經(jīng)之路。數(shù)百年光陰流轉(zhuǎn),朝宗橋見證了歷史的車輪滾滾,也迎來了周圍人口的激增。盡管兩側新建了鐵路橋與高速公路橋,這座古橋依然在日復一日中默默服務,至今仍在為百姓出行發(fā)揮作用。而通勤于橋上的蕓蕓眾生,同時賦予朝宗橋綿延不斷的煙火氣。
北京的古橋數(shù)量繁多,姿態(tài)萬千,分布在大大小小的河湖之上,便利了交通,點綴了風光,和古城融為一體。這些古橋猶如一枚枚散落在歷史長河中的珍珠,它們的光芒始終未被時代煙塵湮沒。除仍肩負通行任務的朝宗橋外,規(guī)模僅次于盧溝橋的琉璃河大橋,昔日作為南北交通的樞紐,曾見證車馬川流不息的繁忙。通州的通運橋,橋面上幾百年來留下的深深車轍,仿佛是時間刻下的印記,靜靜講述著往昔的輝煌。位于西直門外高梁河上的高梁橋,橋下的河水依然流淌,訴說著那段屬于它的熱鬧與繁華……如今,這些古橋雖已不再喧囂,但它們的故事卻鐫刻在記憶與文字中,歷久彌新。走近它們,撫摸斑駁的石欄,聽河水輕輕絮語,你會感嘆“原來這里曾是如此模樣”。每一座橋,都是時間的節(jié)點,串聯(lián)起北京的歷史與文化,散發(fā)著不可替代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