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中：從晉商到琉璃 千年古城的風(fēng)云傳奇

隨著游戲《黑神話：悟空》的爆火，沉寂許久的山西晉中走進了大眾視野。當(dāng)我們將目光投向晉中市才發(fā)現(xiàn)，除了早已在網(wǎng)絡(luò)上熱度居高不下的游戲取景地平遙，風(fēng)云百年的晉商龍興地太谷，文脈深厚的琉璃之鄉(xiāng)介休等小城，此地有太多物華天寶值得人們?nèi)グl(fā)掘。

何為晉之中？

廣義上的晉中囊括呂梁、太原、晉中、陽泉四個地級市；狹義上的晉中，則指太原南面的晉中市，因其治下的榆次、太谷、祁縣、平遙、介休、壽陽六縣處于山西省正中，故在新中國成立后，得名晉中。

雖是三晉大地正中，但在春秋之前，此地仍是華夏族和戎狄等游牧部落混居之地。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xù)到公元前558 年，晉國史上另一位有名的國君——晉平公繼位。

晉平公繼位對晉中的形成起了什么作用呢？他做了一件事情：將“昭馀祁”（今山西省中部）這片水草豐茂的土地作為食邑，封給了一位叫祁奚的大夫，此地便被后世稱為“祁邑”，祁邑的范圍就包括如今晉中市的大部分地區(qū)。

大院里的傳奇晉商風(fēng)云

說起晉中，就不得不提及蜚聲海內(nèi)外的傳奇晉商。在明清時期，晉商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創(chuàng)造了“縱橫歐亞九千里，稱雄商界五百年”的經(jīng)濟奇跡，一度比肩意大利商人。

在晉商的傳奇里，太谷獨占鰲頭。今天的我們，或許可以從一段《太谷縣志》里窺見它當(dāng)年的風(fēng)光：“乾隆以降，一百七十余年，商號遍及全國各地的商埠……百貨所極，列為肆塵，行者不得顧，御者不得旋。談三晉富庶之區(qū)者，無不于谷首屈一指?！?/p>

太谷商幫就這樣憑借其過人的膽識和誠信，足跡遍布全國各地，甚至遠涉歐亞。而百年前的晉商文化，如今盡保留于太谷老城中。

來太谷，老城是必去之處。

老城面積不大，“年紀”卻不小，已有1400 余年的高齡，最早在北周武帝時期，便有了太谷古城的記載。老城共有四街八井七十二巷，中心為一座鼓樓，可輻射東、南、西三條大街。通向鼓樓的大街旁商鋪林立，腳下的石板路在這百年間被歲月磨得光潤如玉。當(dāng)年，太谷晉商烜赫一時，城市的規(guī)模也一度遠超平遙古城，所以博了個“金太谷、旱碼頭、小北京”的盛名。

昔日晉商風(fēng)云雖已成過眼云煙，但太谷老城的主要商業(yè)街區(qū)、錢莊、當(dāng)鋪、票號等仍保存完整。有的經(jīng)營著從前的老買賣，有的兜售著時興的玩意兒，不論新舊與否，太谷給人的感覺都是從容溫和的。

古城之“眼”是一座二層三重檐歇山頂式的鼓樓，它端坐在方形的磚砌臺基上，東南西北辟有四個門洞，可通往古城的四條街道。黃綠藍相間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炫目多彩，被人們稱為“太谷鳳眼”。

許多城市都有鼓樓，大都如鶴立雞群，同周遭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而太谷的這座鼓樓，自明萬歷四十三年（1615 年）建成以來，枕日月星河而眠，在這四百余年里，與老城同呼吸共命運。它仿佛是從黃土里生長出來的，帶著太谷所獨有的氣息，庇護著這一方城民。

穿過鼓樓厚重的拱券門洞，沿著南大街一路前行，街邊有不少販賣太谷餅和老陳醋的小鋪子，剛出爐的餅香混合著陳醋的酸味，五谷的醇香纏綿交織，倒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

南大街的西側(cè)有一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隱于老城一隅，卻有個令人過目難忘的名字——無邊寺。

無邊寺算得上是太谷的“土著”，它存在的歷史甚至比太谷老城還要久。西晉泰始八年（272 年），無邊寺落成，爾后太谷縣才遷至無邊寺所在的白塔村。從此，老城與無邊寺相伴相生，共度千年歲月。

無邊寺不僅名字別致，寺院的布局也較為罕見，它坐北朝南，呈三進院落布局，推門而入，可以發(fā)現(xiàn)山門的中門與戲臺相連。高筑的戲臺上沒有才子佳人的風(fēng)流韻事，取而代之的是幾只憨態(tài)可掬的小狗，每逢有人路過，便會奶聲奶氣地小吠幾聲，以示自己看門狗的“雄姿”。

戲臺往北是一座亭臺式的獻殿，兩側(cè)各有兩尊通體碧綠的釉陶獅子，穿過獻殿，便來到無邊寺的中心。

無邊寺以白塔為中心，東南西北各有殿堂，這種塔院式布局還保留著中國早期佛教寺院的風(fēng)格，譬如西安的大慈恩寺，寺院中心便是大雁塔。同時，無邊寺也保留著佛教寺院晚期“戲臺－獻殿－大殿”的建筑格局，兩種建筑格局的巧妙結(jié)合，正是它一千多年來歷史演進的見證。

現(xiàn)存的白塔為宋代所建。據(jù)說在初建之時，塔身并非白色，后由于長期的日曬雨淋，塔身逐漸斑駁。這時，太谷城中一位富太太主動捐獻銀兩，請來工匠對塔身進行修繕，又捐出糯米若干，調(diào)成糯米灰漿刷在塔上，往后百年，此塔歷經(jīng)風(fēng)雨侵蝕而色澤不減，故得名白塔。

與白塔比鄰的是孔祥熙故居，當(dāng)?shù)厝朔Q孔家大院?？准掖笤菏冀ㄓ谇迩∧觊g，為一座三進院落，兼具北方民居和江南園林的特色。這座大院原本并不是孔家的祖宅，而是太谷一個破落鄉(xiāng)紳孟廣譽的住宅，1930 年，孔祥熙以2 萬銀元購入這座大院，對其進行了一定規(guī)模的修繕。

現(xiàn)存的孔家大院同太谷城外的曹家大院，均為晉中民居的典范。在這座亦商亦儒的城市里，這些記錄著晉商沉浮往事的宅院，躲過了紛飛的戰(zhàn)火和無情的天災(zāi)，幸運地走到了今天。

若問晉中大院深幾許，來一趟太谷城，自然會有答案。

藏在古村里的熱門寺廟

在中國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有四座地方代表性古城：東為徽州古城，南為麗江古城，西為閬中古城，北為平遙古城。

位于三晉大地正中的平遙古城，是現(xiàn)今中國境內(nèi)保存最為完整的一座古代縣城。它的誕生之年大約在西周宣王時期（公元前827 年—公元前782 年），此后歷代均有修葺?，F(xiàn)存的古城規(guī)模大致保留了明清時期的布局，同時也是中國漢民族城市里明清古城的典型范本。

古城的大部分景點都很集中，同太谷古城相似，平遙古城也有一座自己的“城眼”，即位于古城正中的市樓。這座古老的城池遵循著中國古代一貫的審美標(biāo)準(zhǔn)，布局對稱且和諧，以“城眼”市樓為軸心，又以南大街為軸線，形成左城隍、右衙署，左文廟、右武廟，東道觀、西寺廟的古代禮制格局。

大街兩側(cè)屋宇密集，商鋪連甍接棟，居民、寺觀、店鋪、街巷井然有序。同南方的古城有所區(qū)別的是，平遙古城的建筑有個很顯眼的特色——屋頂?shù)钠旅嬷挥幸幻?，人們戲稱為“房子半邊蓋”。傳統(tǒng)的房屋一般都有前后兩個坡面，但在晉陜等地區(qū)，由于地處黃土高原，風(fēng)沙大且氣候干燥，勞動人民在長期總結(jié)生活經(jīng)驗后，將居住的房屋建成單坡樣式，且坡面朝內(nèi)，這樣既能增加房屋臨街外墻的高度（臨街不開窗，能有效抵御風(fēng)沙和提高安全系數(shù)），又能使下雨后的屋檐水流向院內(nèi)，寓意“四水歸堂”或“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管節(jié)假日與否，平遙古城里都是游人如織。穿過南大街上的中國鏢局、走進西大街上的日昇昌票號、城隍廟街的文廟和城隍廟……平遙古城的每一處都如同一軸古畫徐徐展開。

光是逛古城還不盡興，若想了解平遙的風(fēng)土人情和歷史淵源，大型情境體驗劇《又見平遙》才是正確打開方式。

《又見平遙》是王潮歌導(dǎo)演的“又見”系列在北方的第一個項目。從“印象”系列到“又見”“只有”系列，此類大型情境劇已經(jīng)深入地方文化之中，同時也吸引了一大波游客。

《又見平遙》的故事發(fā)生在清朝末期，主人公趙易碩是平遙古城的票號東家，他傾盡家產(chǎn)，帶領(lǐng)同興公鏢局232 名鏢師不遠萬里北上沙俄，?；亓朔痔柾跽乒竦囊粭l血脈。七年過后，趙東家本人連同232 名鏢師全部客死他鄉(xiāng)，而王家血脈卻得以延續(xù)。平遙晉商刻進骨子里的仁德道義，可見一斑。

在國產(chǎn)首款大型3A 游戲《黑神話：悟空》爆火之前，平遙早已通過《又見平遙》里讓人過目難忘的經(jīng)典劇情片段，在各大視頻平臺上賺足了流量。如今熱度卷土重來，則源于《黑神話：悟空》的取景。出乎意料的是，游戲團隊在取景時舍去了熱門的古城，而是選擇了隱藏在村子里的兩座寺廟。

一座是鎮(zhèn)國寺，位于古城東北方向的郝洞村。乍聽起來無甚特別之處，似乎很多城市都有一個“鎮(zhèn)國寺”，但郝洞村這個鎮(zhèn)國寺來頭可大了，算得上是全國鎮(zhèn)國寺的“鼻祖”。

究其“鼻祖”之稱，其一是因為它年頭久遠，始建于五代北漢天會七年（963 年），廟里的萬佛殿也是國內(nèi)僅存的三座五代建筑之一；其二是因為它曾作為皇家寺廟，地位崇高。因這兩重緣故，鎮(zhèn)國寺自然“身份持重”。

在游戲發(fā)布前的兩年里，《黑神話：悟空》的創(chuàng)作團隊曾多次來到寺里考察。他們認真聆聽講解員的解說，仔細觀摩廟里每一尊塑像后大膽預(yù)言：以后會有很多游客通過游戲認識鎮(zhèn)國寺，來到這里并了解其文化。果不其然，創(chuàng)作團隊的“預(yù)言”成真。隨著游戲的發(fā)布火爆全國，作為取景地之一的鎮(zhèn)國寺也迎來了大量游客，鎮(zhèn)國寺又“活”了起來。隨之一起大熱的，是它的“黃金搭檔”，被譽為平遙“雙姝”的雙林寺。

雙林寺位于古城西南方向，與東北方向的鎮(zhèn)國寺隔空對望。作為“一城兩寺”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重要組成部分，雙林寺被譽為“東方彩塑藝術(shù)的寶庫”。其中最令人叫絕的是殿內(nèi)的千尊彩塑，精妙程度冠絕晉中。

若問在這上千尊彩塑里最“出挑”者是哪個，煩請移步東側(cè)千佛殿，觀賞那尊被網(wǎng)友推為“東方大衛(wèi)”“雙林寺鎮(zhèn)寺之寶”的韋陀像。殿內(nèi)這尊韋陀通身高1.6 米，身披甲胄，手持金剛杵，怒目圓睜，仿佛監(jiān)視著每一個走進千佛殿的人。更吸睛的是，他的雙腿微微后移，呈“丁”字步站立，壯碩的上身略向前傾，昂首挺胸，姿態(tài)生動至極，不愧為晉中之寶。

琉璃之鄉(xiāng)重開文旅盛宴

若用“萬人空巷”來形容平遙，那么在南面的介休，則稱得上是個隱藏的出行寶地。很少有人知道介休這個名字和寒食節(jié)的來源，這一切都和在這里誕生的一個人物有關(guān)。

此人便是被后世稱為“春秋三杰”的介子推，他也是跟隨晉文公重耳在外逃亡的主要功臣之一。在逃亡的19年里，介子推風(fēng)餐露宿，備嘗險阻艱難，曾割股作羹供晉文公充饑。晉文公最終能返回晉國，登上國君寶座，介子推功不可沒。

然而，在晉文公大封功臣之時，介子推拒不受祿，他認為忠君的行為發(fā)乎自然，沒必要得到獎賞，遂隱居介休綿山。晉文公便派人去綿山苦尋介子推，未果，竟放火燒山，欲借此逼出介子推，然而介子推寧死不出，最終魂歸故里。

后世為紀念介子推，便在他逝世的這一日禁煙火、吃冷食，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寒食節(jié)。綿山也因此成了介休的千古名山，也是晉中唯一的AAAAA 級自然風(fēng)景區(qū)。

當(dāng)然，寶藏城市介休，不只有綿山和寒食節(jié)，它還有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枴袊拇罅鹆еl(xiāng)。

山西琉璃制品是中國琉璃的集大成者，其中尤以介休琉璃為上乘。

據(jù)記載，早在唐代，介休匠人就將琉璃用在了建筑屋頂上。明清時期，介休琉璃燒造技藝已是爐火純青，大量精美且種類繁多的琉璃制品廣泛分布于民間。

如今閑逛介休城，不管是城內(nèi)還是村鎮(zhèn)，以各色琉璃裝點的古建筑隨處可見。城內(nèi)的后土廟、影壁、城隍廟、關(guān)帝廟均是琉璃建筑藝術(shù)的典范。尤其是后土廟，堪稱介休琉璃的集大成者，其大殿金碧輝煌，流光溢彩，被譽為“琉璃藝術(shù)博物館”。

城外以太和巖琉璃牌坊、環(huán)翠橋為最。太和巖琉璃牌坊通身碧藍，據(jù)說用的是失傳已久、工藝極為復(fù)雜的孔雀藍釉，為中國琉璃藝術(shù)發(fā)展到明清鼎盛時期的典型佳作。環(huán)翠橋雖隱跡于鄉(xiāng)野，卻是全國唯一一座琉璃廊橋，故慕名而來者甚多。

當(dāng)然，光是綿山和琉璃，還不足以囊括介休的精華，一座在國內(nèi)罕見的祆神樓，也是外地游客前往介休的初衷。

祆神樓何許樓也，竟能在古建云集的山西獨占一席之地？這就要提到一位北宋宰相，也是“介休三賢”之一的文彥博。

北宋慶歷年間，文彥博領(lǐng)兵征討王則彌勒教起義大獲全勝，獲勝的秘訣，除了他本人的軍事能力之外，還因為他利用了民眾對祆神的信仰。祆神源于祆教，是隨著波斯商人進入我國的“舶來品”，早在北魏時期便傳入洛陽，故凝聚了深厚的民間信仰之力。后世為紀念文彥博，便在介休修建了文潞公祠和祆神廟。

這座國內(nèi)罕見的祆神樓可謂命途多舛，自北宋落地以來便屢遭損毀，明朝時一度被改為“三結(jié)義廟”，清朝時也曾多次重修。盡管身世波折，祆神樓的樓宇和其所對的祆神樓巷之名未改，成為國內(nèi)研究祆教建筑的孤品。

編輯+ 胡家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