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游天柱

夏日黃昏，我們從古皖國所在地潛山出發(fā)，乘坐大巴穿越綠色的時光隧道，盤旋到達(dá)佛光寺，良宵擎山月，夢游天柱山。

沒聽到傳說中的暮鼓，沒看見披著晚霞的僧侶，佛光寺在暮色中閃著寂寞金光。佛光寺前身是馬祖庵。唐代著名禪師馬祖道一經(jīng)常行腳天柱山，住洞習(xí)定。五代時，山民就地建庵，以示尊崇，世稱馬祖庵。明萬歷年間擴(kuò)建，詔賜馬祖庵為佛光寺，后屢毀屢建，為天柱山人文勝地。山林得名馬祖，是天柱山八大景區(qū)之一。馬祖道一師承南岳懷讓，上接六祖慧能，創(chuàng)洪州禪，主張“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平常心是道”，是中華禪宗發(fā)展史上的重要人物，被胡適稱為“中國最偉大的禪師”。馬祖家風(fēng)吹拂山岡，滿山石頭皆佛子，草木知音課晚禪。佛光寺是天柱山南大門，步行登山由此入口，沿著寺旁石階折轉(zhuǎn)而上，樹影婆婆，一棵巨大的古樹守在山門口，它是我同事，護(hù)山千年已經(jīng)晉級為神。馬頭墻的山門似一枚王莽時期巨大的褲幣，門頭刻“天柱山”三字，舒同題寫。烏黑的大門緊閉，黃銅門環(huán)、門釘點亮金燈。從一側(cè)檢票口進(jìn)，潛入天柱山黑暗叢林，手電筒次第打開，燈火點點，一條會說話的燈帶快速拉長、蜿蜒攀升、轉(zhuǎn)折向上，丈量天柱山寂靜的高度。很快，人以群分，或三五一組，或結(jié)伴同行，或彳亍獨往，燈帶斷裂成破折號、省略號、感嘆號、冒號、頓號。夜色下的天柱山是一部混沌巨著，我們行走其間，句讀大自然的詩章辭海。再回首，山門已跑到腳下，兩側(cè)出入口像一對巨大的燈籠。月亮在竹尖踏浪，在松風(fēng)上凌波微步，銀色裙裳被樹枝劃傷，裂帛嘶嘶。

很快到了霹靂石，舉燈逼視，巨大的圓石張開一道弧形裂縫，上刻“混元霹靂”四個大字，為清都統(tǒng)李云麟題刻。李云麟癡迷天柱絕景，曾在藥農(nóng)幫助下攀上天柱絕頂，題刻“孤立擎霄”。霹靂石俗稱雷打石?！盎煸Z”這四字絕了，深得禪宗棒喝頓悟的意趣。天地混元，生此巨石，呆萌靜坐如一沙彌，一日天降霹靂，石頭頓悟，開口說法。或許，馬祖道一正是面對霹靂石悟出棒喝的妙處，從此課徒授法，冷不丁就當(dāng)頭一棒大喝一聲。這一帶大石蟄伏堆壘，洞罅幽深，霹靂石旁邊就是馬祖洞，上刻“嘉平館”三字，馬祖道一在此習(xí)定修禪。我平日里數(shù)次去拜訪，洞下問石頭，言師傳法去。月在青天泉在林，禪師是否在洞中晚課？我欲旁逸斜出去尋訪，無奈荊榛擋路，這些草木都是馬祖的護(hù)法，哪容我深夜打擾。

石階兩側(cè)，金沙脊連著銀沙溝，裸露的樹根遒勁奇絕，斷斷續(xù)續(xù)，或群蛇纏繞，或虬龍騰躍，或鱷魚撲食，或大鯢浮沙，或蜈蚣蠕動，或爬蟲賽跑，或麻繩跳舞，或古藤作揖，大地青筋畢露，山體血脈僨張。月亮在身后追，我們跟著自己的影子向深林逃逸。銀衫女子在眼前飄一縷幽云，黑衣女子身后隱身，圓臉如月暗中浮游。峰回路轉(zhuǎn)，天上大星閃爍，人間煙火迷離，一村燈火騎上近處的樹干，一城燈火飛上稍遠(yuǎn)的枝頭。路過望月亭，亭中坐著幾個神仙。想起蘇軾說的話：“此間有什么歇不得處？”我氣喘吁吁，一屁股坐到神仙中間，神仙變回了同事。石凳微涼，不可久坐，我們重新上路。一座山峰撲面而來，穿林打葉，窸窸窣窣。沿途一些石頭潛伏在兩旁密林中，如大佛、如頭陀、如神仙、如山大王、如小妖、如鬼、如魅、如賊、如寇、如恐龍、如猛虎、如老鷹、如鸚哥……或圓融、或混沌、或厚樸、或奇巧、或凌厲、或猙獰，山風(fēng)吹拂，滿眼樹影晃動，滿山怪石奔跑，滿天月光蕩漾，滿耳蟲鳴鳥唱。其實，萬相如如不動，是我心頭恍惚。遇到一段長長的竹籬笆，隔開石階與山林，人在路上，獸在林中，誰在籬笆里？誰在籬笆外？

轉(zhuǎn)過一個山嘴，忽見燈光潑了一地。到了老楊店，這里原先是個村民組，住著十幾戶人家，如今山民飛下山，老房子被拆，只留下一片廢墟，村莊已經(jīng)死了，只有名字還活著，小路還活著。貼著廢墟外的鐵皮圍欄走，眼前出現(xiàn)一個三岔路口，向左是上主峰的路，我們向右一拐，沿著一條筆直的石板路去天柱山莊，兩旁高樹聳立，燈火成行。石板路盡頭，我聞到了燒烤的香氣，一場狂歡就埋伏在森林深處。

古樹舉著燈盞，淡綠的燈光從濃密的樹蔭間瀉下，回廊半抱古木掩映的石板廣場上，篝火伸出長長的紅舌頭，舔著晃動的人影與深情的歌聲，有人圍火拍照，有人對火直播，有人與火共舞，有人倚火放歌，歌聲穿過茫茫月色，鳥獸躲在暗處屏氣凝神。燒烤攤冒著縷縷白煙，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氣，做燒烤的大姐笑靨如花，喊我品嘗滋滋響的羊肉串，一滴露落在我臉上，饞嘴的星星流下口水?？拷乩纫粋?cè)的廣場坐了許多人，有人蹺起二郎腿，有人勾肩搭背，有人“葛優(yōu)躺”，有人鲇魚鉆，有人高聲喧嘩，有人竊竊私語，擼著串，喝著酒，談天說地，或正襟危坐，或放浪形骸，或交頭接耳，或低眉順目，舉頭望天柱，低頭想心思，回眸一笑百媚生，滄海明月無顏色，天上星星參北斗，該出手時偏出丑，月下千杯酒，踩著影子吼?？拷乩纫唤?，四個女子在打牌，八個男人圍觀?！叭f人如海一身藏”，我坐在人群中，打開平板，記下眼前曼妙時光。月上中天，酒興漸闌珊，高潮忽然來臨，有人高歌一曲，一唱眾和，嗨起來，舞起來，森林狂歡夜，燃爆互聯(lián)網(wǎng)。夜里十一點，狂歡戛然而止，空山鳴鳥，明月西沉。一部分人住進(jìn)了林蔭深處的晴雪居酒店，一部分人住進(jìn)了設(shè)在廣場的帳篷營地。我平生第一次戶外露營，揮手向月亮作別，蝸?？s進(jìn)殼里，鎖緊帳篷的拉鏈，躺在波濤起伏的充氣墊上，地面?zhèn)鱽泶似鸨朔凝J聲，有女子竊竊私語，有昆蟲唧唧鳴叫，很快進(jìn)入夢鄉(xiāng)，不知過了多久，有什么輕敲帳篷，我拉開一道小縫，原來星星敲門，喊我重開夜宴。我婉言拒絕，星星哼了哼鼻子，悻悻離去。我轉(zhuǎn)身入夢。凌晨兩點五十，被鬧鈴喚醒，耳邊腳步咚咚，我鉆出帳篷，匆忙去晴雪居洗漱，十分鐘后，我們結(jié)伴出發(fā)，向更高處攀登。我知道地球另一側(cè)，太陽已經(jīng)起床，我們和太陽賽跑，看誰先登上主峰。

才過幾個時辰，月亮長大許多，毛了邊，羊脂白變成了琥珀黃，似貴妃醉酒，假寐于千山之上。松風(fēng)涼徹，想加快腳步取暖，無奈前腳已在登山，后腳還在夢里涉水。我曾多次在這道上行走，雙手拍下無數(shù)美妙的瞬間，花開花落，云走云飛，奇峰奇石，秀木秀氣，此刻，皆被夜色淹沒，俯首只見月影斑駁的石板路，抬頭只見被樹枝切割的深藍(lán)色天空，遙望群山逶迤蒼茫如一筆筆濃墨淡墨劃過宣紙，側(cè)耳流泉講述著大自然深邃的秘密。循著泉聲，到了“牛馬城”，一處山洼，一溪靜水，一座袖珍石拱橋，有人俯身橋上，有人蹲在水邊，燈光扎進(jìn)水底，忽聞輕聲驚叫，“小鯢！”人頭迅速向水面聚集，石子，白沙，樹葉，若隱若現(xiàn)的臉，被電筒光驅(qū)逐的月，小魚如中魔咒一動不動，小鯢悠然自渡。天柱山生態(tài)極佳，隱居著大鯢和小鯢，大鯢俗稱娃娃魚，小鯢又稱蠑螈，都是稀罕物種。早年來天柱山旅游，山民們用礦泉水瓶養(yǎng)著一寸來長的水狗子，說是娃娃魚或蠑螈的幼苗，賣給城里人當(dāng)稀罕。我在山里長大，一眼認(rèn)得出真假，水狗子有著紅色的肚皮，山中常見，十分可愛，讓我不忍心拆穿山民美麗的謊言。路旁有風(fēng)景牌，燈光下，牛馬城往事浮現(xiàn)。南宋末年，抗元義軍首領(lǐng)劉源率眾駐扎天柱山，曾在此放養(yǎng)牛馬，囤積糧草，古名牛馬城。劉源堅持抗元作戰(zhàn)十八年之久，這里是重要的后勤保障基地，山外百姓和元軍都不知曉。

過牛馬城，很快到了振衣崗服務(wù)點，一屋子長方形的光，微型超市琳瑯滿目，食物、水、登山裝備一應(yīng)俱全，大家各取所需，為最后一程的沖刺做準(zhǔn)備。竟然有人點了支雪糕含在嘴里，果真是男女結(jié)伴同行，美麗的火燒著年輕的心，非一劑徹骨涼鎮(zhèn)不住。我選了一根手杖，移步室外，對著斜月側(cè)照的飛來峰，振衣作揖，重歸山林登階而上，木杖擊石如古人擊缶，頭頂上已經(jīng)燈火迷離，人聲窸窣。

凌晨四點左右，到了南岳亭。漢武帝登山拜岳，后人建亭記事。羞答答的月亮終于一頭鉆進(jìn)群山的被窩，星光滿天。自南岳亭開始，進(jìn)入主峰景區(qū)精華部分，山陡然站了起來。路旁大石累累，若奔浪滾滾，若群獸下山，依然保留著億萬年前造山運動時的凌厲與慘烈。那一刻，山崩石裂，無數(shù)大石頭怒吼著、嘶喊著、尖叫著、喘息著、捶打著、哭著、嚷著，帶著絕望與不甘，翻滾而下，在轉(zhuǎn)折局促處互相推搡，狂堆錯壘，形成無數(shù)奇洞幽穴，秘谷危峽，在開闊陡峭處前赴后繼，波推浪涌，形成一處處石浪景觀，而那些腿長的大家伙，一路狂奔，孤身探險，遇稍稍平坦處，停下來回首同類，不料立地生根，成為孤家寡人……這些狂亂的大石頭，又經(jīng)億萬年風(fēng)雨剝蝕，磨掉了棱角，褪盡了浮華，留下一團(tuán)硬骨頭。詩云：

狂石隱大嶺，

聚散白云邊。

金剛化般若，

圓融賽圣賢。

天柱山是典型的崩塌堆壘型花崗巖地貌，我于今年情人節(jié)寫了一首“情詩”，講述了天柱山形成的過程：

2.4億年前

只因為在宇宙間多望了彼此一眼

揚(yáng)子板塊與華北板塊激情碰撞

一頭扎進(jìn)對方一百多公里情深的懷里

成就了一次滄海桑田愛情傳奇

地殼上升

帶著地球深處的愛情密碼

天柱山?jīng)_出海面拔地而起一柱擎天

成就萬古風(fēng)月

一場驚天動地的愛情碰撞的結(jié)果

當(dāng)之無愧全宇宙愛情圣山

矗立銀河之濱

日月在此朝朝暮暮

星星在此卿卿我我

天柱山有數(shù)十座千米以上的石峰，或拔地而起孤峰傲立，或削石雕崖群峰聯(lián)袂，危巖絕壁，玉山將傾，骨格雄奇，風(fēng)神獨秀，千奇百怪，妙不可言。

東方泛白，峰回路轉(zhuǎn)。天柱群峰的剪影在次第展開，一支石頭軍團(tuán)，飛來峰頭戴官帽，壁立千仞，是帶頭大哥，后面石峰追隨，參差轉(zhuǎn)折，綿延數(shù)里如巨龍擺尾。石浪仍在奔涌，發(fā)出輕微的喘息，如野獸叫春。星光勾兌晨光，黏合了危巖絕壁之間無數(shù)的裂隙。入通天谷，太陽能燈埋伏在松影下，路旁石頭上綻放璀璨花火，摸索而上，過窄門，頭頂大石搖搖欲墜。上高隱亭休息，舉目東望，云?；\罩群山，長長“海平線”上，橫臥千里紅光，如燒紅的鍛鐵，神在天邊鑄劍。自下而上，光色漸變，火紅的寶劍、橙紅的劍鋒、黃紅的劍氣、淺黃的劍光、淡藍(lán)的劍韻，終至廣袤的深藍(lán)。忍不住拍攝，鏡頭自東向南，天光由紅轉(zhuǎn)白，繼而轉(zhuǎn)藍(lán)，眼前不遠(yuǎn)處，危石錯亂，欲奔，欲墜，欲飛，風(fēng)扶搖承之，上蒼的游戲，剪影危險而絕妙，不敢高聲語，生怕凡夫的鼻息會破壞空氣中微妙而緊張的平衡，再次引發(fā)美的崩塌。

傳說天柱山上住著神仙，護(hù)佑潛陽大地，掌管人間生死。我們重新出發(fā)，踏著云海晨光，扶著鑲金的松影，御風(fēng)而上，開始訪仙之旅。黑黝黝的石壁上顯出七彩光圈，神秘谷三字若隱若現(xiàn)。我們掛身谷口。西側(cè)懸崖上浮現(xiàn)出一張巨大的老者的臉，五官生動，眉目傳神，慈祥而肅穆，深情遙望潛陽大地，若有所思，若有所愿，萬千子民還在夢中。這塊巨石億萬年來隱居于此，餐風(fēng)飲露，友星辰而侶煙霞，早已修煉成仙。約三千年前，逸興遄飛，赴人間做了一回皖伯大夫，將山下古皖國治理得井井有條，從此山稱皖山，水稱皖水，城稱皖城，今日安徽稱皖，概源于此。皖公自人間歸來，心中再也放不下那一方百姓。

作別皖公，踅身進(jìn)入神秘谷。神秘谷古稱司元洞，又稱司命洞府，是道家三十六洞天中第十四洞天，傳說洞里住著主管生死的司命真君?！兜澜?jīng)》曰：“司命洞府在潛山，司命，天神也，主治舒之潛山。”《名山記》：“天柱山，九天司命真君在舒州?！鄙衩毓饶颂煜缕嬗^，自然遺產(chǎn)。我自二十多年前初探神秘谷，疑為仙境，夢寐難忘。去年來潛護(hù)山，幾乎每周都要登山拜岳，每次進(jìn)入神秘谷，總期待與傳說中的司命真君不期而遇，結(jié)果可想而知，訪仙不遇，卻有云歸幽府的恍惚和人入天宮的喜悅。

一行人舉著電筒，鼻息抑揚(yáng)頓挫，腳下迂回曲折，凡四百余米，皆奇石醉疊瘋壘，百洞千穴，斷續(xù)連環(huán)，絕谷危罅，空邃幽深。大洞闊可走馬，能藏兵百十，小縫窄不透風(fēng)，僅一人側(cè)身，忽明忽暗，忽峻忽緩，忽高忽低，忽進(jìn)忽出，忽巨巖擋路，忽怪石懸空，忽蟲鳴唧唧，忽鳥鳴啾啾，忽細(xì)風(fēng)宛轉(zhuǎn)，忽泉聲幽咽，忽天漏星光，忽地藏冥府。絕壁多奇松，皆扎根崖縫，向陽而生，風(fēng)剪雪壓，若虬龍，若蒼鷹，若仙鶴，若碧云，若舞女，若飛天，剪影閃著金光。秀木藏幽谷，珍珠黃楊為千歲老者，虬干曲枝，滿樹綠葉如珍珠如魚鱗，傳說司命真君的印章和拐杖就是黃楊木做的，云錦杜鵑是花中貴族，天柱山的情人，香果樹、天女花、青岡櫟、紅豆杉，這些花木中名角都是她的侍從。天色漸亮，太陽在云海中噴薄欲出，群峰大野從夢寐中醒來，沿途題刻也依次醒來，白居易詩句“天柱一峰擎日月，洞門千仞鎖云雷”在懸崖上睜開眼睛，掛在樹上成千上萬枚許愿牌子跟著醒來，紅手掌風(fēng)中互擊，如滿山鳥鳴，無數(shù)青春夢想和美麗諾言晨曦中醒來。自下而上，依次穿越逍遙宮、迷宮、龍宮、天宮，如讀四卷神秘詭譎的天書，我們洞幽燭微，鉤玄提要——原來司命真君只不過書中傳說，而那些奇松怪石，雨露星辰，蕓蕓眾生，以及無數(shù)登臨天柱的古圣先賢，才是神秘谷主人，早已位列仙班。獨步天宮，驀然回首，眾神卻在煙霞明滅處。凌晨五點，加快腳步，我知道太陽在有意等我們。

通過一段長長的罅縫，洞門忽開，天光大白，出神秘谷。左側(cè)兩山裂口，石欄鈕之，扶欄遙望，紅光漸白，眼前一峰兀立，峰頂孤懸一石，似天外飛來。向前數(shù)十步，又見兩片飛來石，大石冠蓋飛來峰頂，小石云棲無名峰上，兩石相望，如祖孫留守。如此一想，先前看到的那塊飛來石，當(dāng)是在外打工養(yǎng)家的兒子了。天地造化隱喻人間百態(tài)。

云海之上，太陽已經(jīng)露出半邊臉，松影欲燃，我兩肋生風(fēng)，雙腿騰躍，完成最后五十米沖刺，直上天池峰頂。就在此刻，太陽“噌噌噌”跳出云海，紅光萬丈，天地一片輝煌，眾人一片歡呼。一夜攀登，終于與太陽同時到達(dá)。太陽君臨天下，我與群山一起沐浴金光。潛立諸峰之后的天柱峰撲入眼簾，鐵骨錚錚，頂天立地，金冠加冕，無限風(fēng)華。禮拜天柱峰，詩云：

一峰擎宇宙，

萬古起空無。

迎風(fēng)長作揖，

我來君不孤。

待我禮畢，凡人早已占領(lǐng)天庭，有人閑庭信步，道貌岸然，有人自拍直播，搔首弄姿。天庭者，天池峰頂石閣也。移步天庭，俯瞰人間，皖城哈著霧氣，皖水潛河白練雙飛，煉丹湖如一塊巨大的翡翠，掛在群山胸前。沿山岡迎著朝陽漫游天街，有人在拜岳臺對著天柱峰打躬作揖，有人在擱筆臺張開雙臂擁抱朝陽。雙乳峰圓潤飽滿，正對著天柱峰，難怪天柱峰如此壯碩健美，原來是喝著大地之母的乳汁長大的。最佳觀日點在青龍背，左邊萬畝竹海連天涌，右邊奇峰怪石抱翠湖，背后天柱一峰擎碧宇，眼前日浮云濤萬里紅，我們乘龍而飛，共赴山海。

歌曰：

雖說是道險且長

總有人追逐星光

雖說是黑夜茫茫

總有人擁抱朝陽

當(dāng)世界進(jìn)入夢鄉(xiāng)

我們出發(fā)奔赴遠(yuǎn)方

不甘躺平的自我

背著不愿凋零的夢想

要拒絕多少誘惑？

才能遠(yuǎn)離匆匆忙忙

要經(jīng)歷多少悲歡？

才能看淡情深意長

手持理想的火炬

夜色如墨云霧蒼蒼

走過了風(fēng)霜雨雪

路在腳下夢在天上

我們是天柱夜行人

思接千古魂系八荒

我們是孤勇攀登者

永不迷失自帶光芒

責(zé)任編輯 夏 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