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還原閱讀中深入文本

［摘要］語文教學離不開文本分析。從文本出發(fā)，運用閱讀方法和策略，讀出這篇文本體式與篇性的獨特處。教學《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時，教師需要找準深入文本的切入口，在還原閱讀中深入文本，還原幾處故實，還原幾多情緒，還原詞人的精神底色，引導學生由淺層閱讀走向深度理解，幫助學生建構(gòu)深入文本的閱讀方法，防止對現(xiàn)有概念的遮蔽。

［關(guān)鍵詞］還原閱讀；辛棄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基金項目］江蘇省教育科學“十四五”規(guī)劃2024年度專項課題“指向深度學習的高中語文結(jié)構(gòu)化作業(yè)設計研究”（編號：C/2024/03/46）；江蘇省蘇州市教育科學“十四五”規(guī)劃重點課題“基于單元學歷案的課堂重構(gòu)校本研究”（編號：2022/LX/01/009/10）。

［作者簡介］劉蔓（1993），女，江蘇省吳縣中學，一級教師，從事語文教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G633.3"""""""""""""" ［文獻標志碼］A

語文教學離不開文本分析。所謂文本分析，就是從文本出發(fā)，運用相應的閱讀方法和閱讀策略，讀出文本體式與篇性的獨特處，進而掌握“這一類”文本的閱讀方法。為了防止對現(xiàn)有概念的遮蔽，引導學生由淺層閱讀走向深度學習，教師需要找準深入文本的切入口，幫助學生建構(gòu)深入文本的閱讀方法。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是詞人辛棄疾出任鎮(zhèn)江知府時的作品。全詞通篇用典，且典故較為生僻，給學生閱讀造成一定難度。課堂教學中，教師不妨聚焦本詞的篇性特點，從典故入手，引導學生步步還原，讀通詞意，進而讀懂詞中涌動的復雜情緒，讀出詞人多舛的人生經(jīng)歷，讀透詞人壯闊深沉的精神底色，走向深度閱讀。

一、還原幾處故實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寫得沉郁頓挫、慷慨曲折，與詞中大量使用典故不無關(guān)系。全詞一共104字，使用了5處典故。除了“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一句，是詞人回顧自身的經(jīng)歷，其他各句幾乎句句都有歷史故實、來歷出處。典故是本詞的篇性，也是閱讀解析的重點。還原典故是文本分析的第一步，也是教學最重要的一步。因此，教學中教師不妨把典故還原作為課堂切入口，引領學生直面文本難題。

（一）提供表格支架，梳理文本結(jié)構(gòu)

詞作大量用典，學生難免感覺晦澀、繁亂，進而產(chǎn)生畏難的情緒。教師可以提供表格支架，引導學生結(jié)合課下注釋，從人物、稱謂、詞句、典故故實、詞人情感態(tài)度等方面進行梳理，理解詞意。表格直觀且具有條理性，一方面可以幫助學生厘清用典詞句，形成對詞作內(nèi)涵的清晰認識；另一方面，也可以將學生流動的思維定格下來，使學習的過程可視化、思維可視化，方便教師、學生監(jiān)控學習狀態(tài)，調(diào)節(jié)學習過程。

梳理完詞作用典后，教師可引導學生進一步梳理全詞用典脈絡，探究作者為什么會想到這些典故。辛棄疾登上京口北固亭，看到眼前的壯闊山河，思及當下國家的憂患處境，進而聯(lián)想到在京口創(chuàng)業(yè)起家的孫權(quán)和劉裕。他們都曾北抗敵人，建立輝煌功業(yè)。由此詞人的思路跳轉(zhuǎn)到歷史上的北伐時局，追憶歷史上劉義隆曾草率出兵致使軍隊慘敗，拓跋燾追擊至長江北建立行宮。隨著時間的流逝，當?shù)匕傩胀鼌s了民族仇恨，過上了喧騰熱鬧的生活。從對歷史的追懷轉(zhuǎn)到個人境遇的感慨，辛棄疾想到自己收復失地的抱負一再落空、忠貞愛國卻遭猜忌排擠、率眾南歸卻落得個賦閑鄉(xiāng)居，不禁思及才能相似、熱情相似、際遇相似的廉頗?？傮w來說，詞作用典雖繁卻不亂，所有的典故都沿著“此地—時局—境遇”的脈絡鋪設，很有邏輯性。正如《南宋詞史》所言：“所有典故均與京口地方特點、與用兵北伐這一中心密切相關(guān)。所以，時地、史實、人物、心境均能渾融一體……含蓄深婉，沉郁激壯。”^［1］

從藝術(shù)創(chuàng)造的角度看，《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一詞以典故結(jié)構(gòu)全篇，突破了局部用典的文學傳統(tǒng)，體現(xiàn)了詞人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開拓性。運用典故時，詞人注意變換手法，剪裁移接，熔寫景、敘事、抒情于一爐，既有以典故敘寫歷史的筆法，也有借典故抒懷諷今的章句。既有正說，也有反襯，同時還有對比。更為難得的是，每一個典故都熔鑄了辛棄疾熱烈真摯的情感，滲透了他獨特的生命體驗和深刻的閱讀感懷。從中國古典文學的發(fā)展歷程來看，大量用典受到了時代風氣影響，是脫胎換骨、點石成金的文學技法，也是宋代文人走出唐代文人“影響的焦慮”的探索結(jié)果。課堂教學時，教師可以相機點撥，補充古典文學發(fā)展情況，幫助學生形成對辛詞藝術(shù)特色的整體認識。

（二）關(guān)注人物稱謂，讀出情感態(tài)度

梳理典故的過程中，教師應該指導學生重點關(guān)注典故中人物的不同稱謂，從稱謂中讀出詞人的情感態(tài)度。開篇“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笔①潓O權(quán)為英雄，稱呼他的字，體現(xiàn)了辛棄疾的尊重與崇敬。在對孫權(quán)英雄偉業(yè)的追慕中，寄予了詞人的欣羨與感慨?！靶标柌輼?，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狈Q劉裕的小名寄奴，契合歷史故實。劉裕小時候曾住在這里，鄰里街坊叫他小名體現(xiàn)了家鄉(xiāng)人的親切與自豪。辛棄疾沿用當?shù)厝说姆Q呼，傳達了對劉裕的敬意與親近，再與“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這句氣貫長虹的話相連，更彰顯了辛棄疾的頌揚與傾慕之意?！霸尾莶荨庇媚晏柎Q劉義隆，本是極正式的表達，卻因“草草”一詞消解了稱謂的嚴肅性，變得富有反諷意味。在對劉義隆好大喜功，草率出兵，最終落了個一敗涂地的歷史敘寫中，辛棄疾委婉傳遞了對當前出兵抗金的憂慮與謹慎態(tài)度。“可堪回首，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庇昧送匕蠣c的小名佛貍，由于民族身份、政治情感的對立，面對異族侵略者，辛棄疾憎恨萬分，用小名體現(xiàn)了他的憎惡與蔑視?！皯{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直接引用趙王的話，借趙王之問，暗喻自己內(nèi)心的愁苦與悲憤，也表明自己的赤誠愛國心和為國盡忠的渴望。

引導學生關(guān)注典故中人物的不同稱謂，既給學生細讀文本提供抓手，又能幫助學生建構(gòu)詩詞細讀的閱讀策略，著眼同質(zhì)稱謂的異質(zhì)點，從細微的言說差異切入，體會隱匿在不同言說方式背后的詞人的情感態(tài)度，方便學生遷移閱讀策略，由篇達類。

二、還原幾多情緒

與嚴肅正統(tǒng)的詩相比，詞有“要眇宜修”的特質(zhì)，更適合詞人抒發(fā)情感。然而本詞大量用典，詞人的情感都熔鑄在精心擇取、巧妙布局的典故中。雖然還原歷史故實能夠幫助學生感知詞人的主要情感態(tài)度，但更多幽情苦緒、深婉心曲還得靠學生自身的體驗、細膩的感覺去發(fā)現(xiàn)、去覺察。因此，課堂教學中教師應該搭設思維臺階，幫助學生細化感覺，與作者建立共情，由共情達至共鳴，一步步地引導學生讀懂情緒，讀出經(jīng)歷，讀透情懷。

（一）觀看視頻，還原詞人感受

課堂教學中，教師可以引入多媒體信息技術(shù)，播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的誦讀或演唱視頻，還原詞人感受，幫助學生入情入境體驗，感知詞人的復雜情緒。視頻集聲、像、圖、文于一身，直接作用于學生的視覺和聽覺中樞，能夠幫助學生更好地捕捉詞人的細膩感受和情感流宕。

教師可根據(jù)教學內(nèi)容、學情需要播放演唱視頻《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觀看視頻前，教師引導學生用心體會，說說這首詞寄予了辛棄疾何種情緒。透過開篇的背景字幕，學生不難體會辛棄疾郁積的悲憤和奮發(fā)的志意。隨著交響音符的流瀉，在歌者動情的演唱中，學生能捕捉到辛棄疾懷著無限欽佩追懷英雄往事，對孫權(quán)、劉裕等英雄落幕、功業(yè)凋零發(fā)出深深的慨嘆，對劉義隆草率出兵北伐致使江河淪陷、佛貍祠的百姓忘卻民族根本滿懷深切憂慮和無奈悲憤。面對破碎的山河，詞人渴求盡忠，為國效力，收復失地，然而希望與落寞交織，愿望注定變?yōu)樽徴Z，于是止不住的悲憤流溢詞間。

（二）入情吟誦，體驗詞人情懷

觀看演唱視頻，目的是還原詞人感受，幫助學生細化感覺，建立共情。接下來，教師還應該引導學生入情吟誦，體驗詞人的情懷。葉嘉瑩先生說：“吟誦，是中國舊詩傳統(tǒng)中的一個特色。我以為，它是深入了解舊詩語言的一個很好的方法，因為它能夠培養(yǎng)出在感發(fā)和聯(lián)系中辨析精微的能力。當你用吟誦的調(diào)子來反復讀……你就會‘涵泳其間’，也就是說，你會像魚游在水里一樣，被它的那種輕調(diào)氣氛整個兒地包圍起來，從而就會有更深的理解和體會。”^［2］入情吟誦能夠幫助學生更好地理解文本，在對詞句細細揣摩的基礎上，以聲音、動作、表情傳遞出對文本的欣賞與體會。

教學時教師應該給學生提供吟誦指導，包括節(jié)奏、平仄、音韻、輕重、舒緩等。事先可以讓學生設計吟誦腳本，標識吟誦符號，說明這樣吟誦的原因。讓學生在任務的驅(qū)動下，貼近詞人的心靈，體驗詞人的情懷，傳遞詞人的心曲。

（三）分析年表，探尋詞人經(jīng)歷

詞中唯一一處沒有用典的句子“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是詞人追憶自己過去的經(jīng)歷。這句話浸透了詞人的血淚。滿目山河，詞人思接千載，慮及己身，感慨萬千，很是動情，學生卻很難理解這種復雜的情緒。解讀此句時，教師應將重點放在“四十三年”上，適時引入辛棄疾年表，讓學生對辛棄疾的人生經(jīng)歷有大致了解。

1140年，辛棄疾生于淪陷金人之手十三年的濟南，從小他就對“可堪回首，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有切身的悲哀體驗，與周圍環(huán)境不同，他從未忘卻自己民族的根本，立志收復失地，恢復國光。21歲參加了義軍，22歲率領兩千多人樹起抗金旗幟，力勸耿京歸宋。不料，內(nèi)部出現(xiàn)叛徒張安國，反水降金。辛棄疾親率五十多名騎兵，奇襲金營，生擒張安國。25歲，因力主抗金，辛棄疾被朝廷疏遠，但他的抗金志向并沒有因此而消減。41歲，任隆興知府時，辛棄疾再次因力主抗金被彈劾免官，賦閑居鄉(xiāng)二十年。1203年，辛棄疾再次被起用，知任鎮(zhèn)江。按張清河的考證，此詩寫于次年，也就是嘉泰四年（1204年）。自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起，金兵大舉南侵下數(shù)“四十三年”恰為本詞寫作之年。所以，詞作中“四十三年”這四個字，看似平淡質(zhì)樸，卻飽含了辛棄疾早年的英雄記憶，奔涌著他不息的愛國之情，充溢著他對時局的焦慮與謹慎，更滲透了他對自己身世的無限感慨。

三、還原精神底色

作家梁衡曾說：“中國歷史上行伍出身，以武起事，而最終以文為業(yè)，成為大詩詞作家的只有一人，這就是辛棄疾?！币苍S是因為曾經(jīng)的行伍經(jīng)歷，也許是因為詞人的英雄氣魄，辛棄疾的詞中總是奔涌著一股不可遏制的豪邁之氣。他的豪宕激越、低回嘆惋、掩抑深思、幽憤悲鳴、殷殷鑒戒，無不發(fā)諸于他個人的氣質(zhì)、性情、志向與經(jīng)歷。

課堂教學中，教師應引導學生再往前走一步，走向思維的深水區(qū)，細讀詞作，用語言勾勒辛棄疾的形象，還原詞人的精神底色，讓學生透過表層典故，感受他雜糅交織的復雜情緒，清楚他仁人志士的形象，提煉他忠義愛國的精神，并以此為據(jù)點，勾連歷史上其他文人義士，歸納概括出他們精神上共同的愛國底色和為國奉獻、殫精竭慮的一生，給學生以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方面的引領。

面對《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這類詩詞，教師應仔細研究文本體式，依據(jù)文本體式確定教學重點。充分掌握學情，確立教學起點。根據(jù)學生現(xiàn)有經(jīng)驗、知識水平與解讀文本所需經(jīng)驗、知識水平的差距，為學生搭設思維臺階，在層層還原中帶領學生深入文本。

［參 考 文 獻］

［1］陶爾夫，劉敬圻.南宋詞史［M］.哈爾濱：北方文藝出版社，2019.

［2］（加）葉嘉瑩.葉嘉瑩說晚唐詩［M］.北京：中華書局，2005：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