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20”時代

中國航空工業(yè)從艱苦創(chuàng)業(yè)那天起，就踏上了自力更生的不懈探索之路。伴隨著共和國前進的腳步，在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指引下，新中國直升機工業(yè)實現(xiàn)了從“0”到“20”的歷史性跨越。1958年12月14日，新中國的第一架直升機直5順利完成首飛；改革開放后，航空工業(yè)制定第一個完整的直升機發(fā)展規(guī)劃，成功研制直9直升機；黨的十八大以來，自主創(chuàng)新研制直20直升機，中國直升機工業(yè)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弱到強，邁上自主創(chuàng)新發(fā)展新階段。

70余年，一代代航空人秉承對黨的無限忠誠、對祖國的無限熱愛，懷揣著強國夢想從祖國各地奔赴而來，在廢墟上開基立業(yè)，在科研生產戰(zhàn)線攻堅克難，走出了直升機工業(yè)自力更生、自主創(chuàng)新、自立自強的發(fā)展道路，書寫出報國強國的恢宏樂章。

直5——鐵翼初升

1948年，中國第一個直升機主機廠開始建立，自那天起，老一輩軍工戰(zhàn)士的紅色基因就被深深地植入航空工業(yè)哈飛這片土地，敢想、敢干、敢挑戰(zhàn)，成為一代代后來人與生俱來的品格。無數(shù)航空人披荊斬棘，無悔堅守，用一腔赤誠澆鑄著那個熱血滾燙的年代……

主動請戰(zhàn)，欲與天公試比高。1951年4月17日，新中國航空工業(yè)正式創(chuàng)建。而此時，位于北國冰城的兵工總局第21廠已在朝鮮戰(zhàn)爭彌漫的硝煙中走過了3年。此后，工廠開始承擔飛機和航空發(fā)動機的修理任務。新中國第一代航空人秉持著極強的責任感和榮譽感，從頭開始學，不斷摸索、反復實踐，很快就掌握了飛機修理基本技術。

殘酷的戰(zhàn)爭讓哈飛人更加深刻地認識到直升機的重要性，萌生了自己制造直升機的想法，廠長陸綱也為此多方奔走。1956年10月，廠長陸綱辦公室的電話鈴聲響起，中央決定制造直5直升機，生產地點就定在哈飛。

得知消息后，干部職工們激動不已，恨不得馬上造出我國自己的直升機。陸綱親自帶隊學習，設計和工藝人員立刻開始研究工藝方案。經(jīng)過半年技術調查和綜合平衡，試制總方案正式簽發(fā)，試制工作在哈飛全面鋪開。

苦心不負，一朝夢圓首飛時。試制時間緊張，技術人員日夜兼程描發(fā)圖樣，辦公室不夠用，大家就在會議室擺上圖板。白天緊張工作，夜晚也常常徹夜不歸，雖然沒有加班報酬，但從不計較個人得失，甚至許多人為了節(jié)省時間，直接帶著行李卷到辦公室打地鋪?？粗蠹覐U寢忘食，熬紅雙眼，領導們心急如焚，想盡辦法趕大家回去休息，可許多人“裝模作樣”地從這面樓梯下去，又趁領導不注意，偷偷從另一面樓梯爬上來繼續(xù)工作。

在這樣空前的熱情下，僅僅25天，設計人員就描繪出25000頁產品圖樣，2個月，工藝人員就完成1000多套工藝裝備的設計任務。1958年11月，第一架機裝配完成，比計劃時間提早了一年。

1958年12月14日，是注定被載入史冊的一天。新中國第一架直升機直5從哈飛這片土地飛向祖國的藍天，實現(xiàn)中國直升機從無到有的跨越。直升機平穩(wěn)落地那一刻，大家相擁而泣，道不完的激動欣喜，訴不盡的酸甜苦辣。他們既是歷史的見證者，更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

撥云見日，直5插上“金翅膀”。旋翼作為直升機的主要動部件，結構和強度直接影響直升機性能。直5制造初期裝配的是木質槳葉，對木材要求極高。哈飛從全國98個樹種中選定四川云杉制作槳葉，供應人員克服野獸出沒、叛匪騷擾、高山反應等困難，在海拔近4000米的高峰長年累月工作，挑選符合條件的云杉。

面對選材的巨大風險和毛坯的斷供，哈飛決心研制金屬旋翼，先后解決大梁機械加工、鋁蜂窩結構的制造與裝配等技術問題，還自行設計制造了84套裝配夾具和直徑1.7米、長11米的大型熱壓罐等專用設備，編制全套工藝規(guī)程，建立起我國航空工業(yè)第一條金屬蜂窩塊生產線。

1966年4月，第一副金屬旋翼試制完成。鑒定合格后，正式代替木質旋翼裝機使用，進一步提高了直升機性能。自1975年，哈飛生產的金屬旋翼以及旋翼協(xié)調工裝、制造模線樣板，陸續(xù)支援航空工業(yè)多個工廠，為我國航空工業(yè)的發(fā)展作出重要貢獻。

直9——進港獻禮

面對軍隊現(xiàn)代化建設的迫切需求，在黨和國家的領導支持下，哈飛自力更生、排除萬難，全額貸款研制直9直升機，解決了國家亟須解決的問題，推動中國直升機發(fā)展一步跨越30年。

勒緊褲腰帶，貸款干型號。1978年，中國實行改革開放。面對“后繼無機”的困境，哈飛將目光瞄向世界，全額貸款引進海豚直升機，開始研制直9直升機。

面對軟硬件技術資料不全、圖樣更改頻繁等問題，哈飛積極應對，通過技術改造，提升硬件實力；通過派出人員學習，了解先進直升機研制理念和技術；通過開展技術攻關，提升制造能力和水平。

全國總動員，跨越三十年。引進技術只能解一時之急，國產化才是必由之路。直9國產化工作正式啟動，面對數(shù)百種新材料、上千種標準件和機載設備的研究工作和多項重大技術攻關，近60家參研單位日夜奮戰(zhàn)，在中國航空工業(yè)發(fā)展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當一串串枯燥的數(shù)字、一個個冰冷的零件在哈飛人手中變成了國產化直9時，祖國的上空響起振奮人心的轟鳴。1992年1月，一架代號為Z9A-100的國產化直9映著艷艷紅日和皚皚白雪，開始了第一次飛行。直升機的槳葉蕩起旋升的激浪，牽動著研制者用赤誠的心血、晶瑩的汗水澆灌出的希望開始上升，經(jīng)過10余分鐘飛行后穩(wěn)穩(wěn)停在哈飛機場主跑道上。

這是中國直升機工業(yè)前所未有的一場在多個專業(yè)、多個領域同步與世界先進水平接軌的宏偉戰(zhàn)役，中國直升機制造技術一舉跨越30年。

獻禮必國產，“爭氣機”進港。直9國產化首飛當年，香港回歸進入倒計時，由于國產化直9尚未鑒定，進港裝備唯有直升機擬從國外購買。這是世界矚目的大事，咋能不用國產直升機！哈飛人心里急?。r任哈飛總工程師郭景山帶著所有哈飛人的期盼，赴京面見劉華清副主席，積極爭取。用國產化直9進駐香港的重任就此落在了哈飛肩上。

一場攻堅戰(zhàn)打響了。短短時間內，哈飛完成總裝車間的擴建。而后，幾架機同時開工，全體總裝人員交叉作業(yè)，晝夜鏖戰(zhàn)。北疆的寒冬，滴水成冰，這里的人們卻汗流浹背。午夜的廠區(qū)，漆黑寂靜，這里卻燈火通明。1995年4月，所有直9直升機全部交接完畢。

1997年7月1日，大雨籠罩深圳南頭機場，直9直升機從這里起飛，經(jīng)文錦渡上空飛抵香港石崗機場，揚軍威，壯國威，這是航空人為香港回歸獻上的一份厚禮。電視機前，哈飛人和參與過直9國產化的人們?yōu)橹畾g呼雀躍，為之熱淚盈眶。

直20——劍指蒼穹

黨的十八大以來，航空工業(yè)自主創(chuàng)新研制直20直升機，實現(xiàn)中國直升機的跨代發(fā)展和專業(yè)技術的跨越提升，滿足多樣化任務需求，在應急救援、民用運輸?shù)阮I域作出重要貢獻。

科研試飛階段，哈飛項目團隊與直20直升機并肩前行，四上高原、四進高寒、兩進高溫高濕地區(qū)，在極端環(huán)境下磨礪大國重器，完成一次次性能考核，并在中國直升機研制史上首次開展了真實環(huán)境下的高風險自然結冰試飛，全面驗證了優(yōu)異的使用性能。項目“管家”許長玲有幸成為親歷者之一。

首戰(zhàn)高溫，沖鋒熱情高漲。那年8月，許長玲第一次接到試飛保障任務，下午4時抵達三亞，她直奔工作現(xiàn)場，詳細計劃試飛目標、保障流程和周期。

她的工作任務是及時對接協(xié)調，服務團隊衣食住行，確保試飛工作順利展開。大到試飛節(jié)點，小到一盒飯菜，都要做到有條不紊。

最后一項科目試飛中，需要拆裝一個成品設備，有一種特殊材質膠體不在備件范圍內。許長玲立刻聯(lián)系公司以最快速度包裝發(fā)運。此刻大家眼巴巴地期盼著按期完成試飛，可即將迎來臺風天氣，單靠這一件包裹風險太大，焦急中她想到了另一試飛現(xiàn)場?！皟蓷l腿走路”才更保險，經(jīng)過一下午仔細排查，身在另一試飛現(xiàn)場的同事終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半瓶膠，就是這半瓶膠為排故爭取了2天寶貴時間。11月中旬，高溫試飛圓滿結束。

再戰(zhàn)高寒，寒意難抵熱情。在家待了半個月，許長玲又趕赴零下40攝氏度的海拉爾，熟悉的團隊成員看到她，親切地喊：咱們的女管家又來了！

冬日的海拉爾機場寒風刺骨、滴水成冰，因為沒有機庫，在外工作的同事睫毛、眼眉都結上了霜，想把手伸直都不容易，更別說在直升機上爬上爬下地工作。凍得實在堅持不住了，就回車里暖和一會兒，再出去繼續(xù)工作。

溫度低，熱情不低。新年那天，大伙兒趁著空閑拎起板鍬清掃停機坪。迎著飛舞的雪花，大家笑說要清除試飛路上的一切障礙。哈飛項目團隊與試飛團隊抓住極寒環(huán)境，利用42天完成了所有溫度點的試飛任務。

又戰(zhàn)高原，缺氧不缺精神?！叭毖醪蝗本?、氧氣少干勁不少”這是高原試飛的口號。格爾木機場海拔4600米以上，一會兒艷陽高照，下一刻便大雪紛飛。大家不僅要適應變幻無常的天氣，還要忍受缺氧的惡心頭痛。每天上山往返7小時，日復一日的檢查、飛行、排故……

大家一鼓作氣堅持到最后一個科目——夜航。直升機即將開飛時，機場上空突然烏云滾滾，大風呼嘯，團隊人員乘坐的面包車不停地搖擺，頃刻間大雨滂沱，緊接著冰雹砸向大地，天地間一片昏暗。試飛團隊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堅守，期待“窗口期”的到來。直到晚上9時，終于具備夜航條件，隨時準備著的直升機和試飛團隊一鼓作氣，一舉完成任務。此時，一輪明月掛在空中，與藍寶石般的繁星交相輝映，深邃而寧靜。一直沉浸在緊張工作中的大家這才發(fā)現(xiàn)，高原的天空原來如此美麗。

高原試飛全面完成，利劍出鞘，劍指蒼穹，我們的“20”時代來了！

這一路走來，許長玲看到過海拔4000米環(huán)境中團隊嚴重缺氧，偷偷吸氧卻依然堅持工作的執(zhí)著；看到過零下40攝氏度嚴寒，全身貼滿熱貼，舉步維艱的滑稽；看到過流金鑠石，卻要在走幾步就全身濕透的正午時分去工作的倔強。國慶那天，看見直20直升機飛躍天安門，許長玲又想起了高原，想起了那些為祖國直升機事業(yè)風餐日曬的身影，黑黢黢卻笑容燦爛的一張張面孔，他們是航空人，他們心里裝著一個炙熱的夢想——航空報國，航空強國！

（作者單位：中國航空工業(yè)集團哈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