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是個體的情緒表達,也是時代的回響。
這里我們要聊的是具備娛樂化、商業(yè)化、偶像化、電子化等特征的現(xiàn)代流行音樂,其歷史不過百余年,種類紛繁復雜。除了狹義的流行樂本身,同學們耳機中涌動的搖滾、嘻哈、電子、舞曲、新世紀、韓日拉丁流行,甚至無伴奏合唱和沒有歌詞的輕音樂,以及藍調(diào)、爵士、鄉(xiāng)村、民謠、靈魂樂、放克音樂、雷鬼樂……都是流行音樂。
偉大的音樂作品堪比時代的鏡子,偉大的音樂家可以成為一個時代的代言人。
叮砰巷的故事
“叮砰巷”(Tin Pan Alley)可以追溯到1885年左右,當時許多音樂出版商和歌曲作者相中了紐約曼哈頓,以位于第五大道和百老匯之間的第28街為中心駐扎辦公、開店,讓此地逐漸成為美國流行音樂的大本營。
叮砰巷是一種典型的商業(yè)音樂,始終與大眾品位和流行主題保持同步,由專門的歌手負責演唱,歌曲主題以愛情為主,充滿浪漫情調(diào)。當時最賺錢的商業(yè)產(chǎn)品是供家庭消費的活頁樂譜,作曲家和歌曲推手們創(chuàng)作、表演、向發(fā)行商和顧客推銷樂譜都是在現(xiàn)場進行演奏。他們瘋狂地敲打琴鍵,巷中琴聲嘈雜宛如敲擊錫盤,叮砰巷因此得名。19世紀末20世紀初,叮砰巷主導了美國的流行音樂,并在大蕭條的年代帶給了人們躲避現(xiàn)實煩憂的心靈慰藉。
從繁華到?jīng)]落,叮砰巷大概只用了半個世紀。大蕭條的沖擊,好萊塢的誘惑,百老匯音樂劇的分流,加上留聲機、收音機和有聲電影取代了活頁樂譜,叮砰巷的創(chuàng)作技巧和歌曲銷售都變得過時了。到了20世紀中期,流行音樂的聚光燈就已經(jīng)照射到紐約一幢名叫布里爾大廈(Brill Building)的建筑上了。如果今天你去紐約,也只能覓得叮砰巷的都市傳說。
爵士樂的誕生
爵士樂誕生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美國新奧爾良。它在一定程度上是美國這個民族大熔爐里,非洲黑人和歐洲白人所代表的兩大音樂和文化傳統(tǒng)相互碰撞、平衡并深度融合演變的結(jié)果。盡管爵士樂血液里流動的基因可以追溯到中世紀時侵入伊比利亞半島的摩爾人征服者,而且早期爵士樂涌動在每一個有黑人聚居的美國南部城市的街巷里,但歷史最終選擇了新奧爾良。公認的第一位爵士樂手是把短號吹奏得出神入化的巴迪·博登(Buddy Bolden),遺憾的是沒有留下任何錄音——他的職業(yè)是理發(fā)師,最后死在了精神病院。
在一個多世紀的時間里,爵士樂從默默無聞的民間音樂發(fā)展成美國本土音樂文化的象征,完成了從草根娛樂向精英藝術(shù)的蛻變,新奧爾良爵士、大樂隊與搖擺樂、比博普、冷爵士、自由爵士等均以其獨具一格的魅力在全球擁有大量擁躉。爵士樂,當初背井離鄉(xiāng)的西非奴隸們的泣血心音,如今已成為風靡世界的自由之歌!
“貓王”:賦予搖滾樂以生命
1933年,17歲的貧窮農(nóng)場工人弗農(nóng)·普雷斯利(Vernon Presley)結(jié)識了21歲的格拉迪斯·史密斯(Gladys Smith),兩個人一見鐘情。大蕭條時代,雙方家庭的貧困,讓生活捉襟見肘,新婚夫妻只能在親友家輪番借住。1935年1月8日,他們的兩個兒子相隔半小時出生,但只有弟弟活了下來,得名埃爾維斯·亞倫·普雷斯利(Elvis Aaron Presley),也就是后來我們所熟知的“貓王”。成名后的埃爾維斯始終認為,或許是上帝覺得有所愧疚,才把兩個人的好運氣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小埃爾維斯生來記憶力驚人,能從收音機里記下所有歌詞。1954年,埃爾維斯在太陽唱片的錄音棚里錄制了《沒事的媽媽》(That’s All Right),翻唱自黑人歌手亞瑟·克魯達普(Arthur Crudup)1947年的一首布魯斯。這首歌在電臺一經(jīng)播出,就紅遍了孟菲斯。至此,“貓王”融合了白人的鄉(xiāng)村音樂和黑人的布魯斯,重新定義了山地搖滾。他的聲音干凈、直接、開放、自由,沒有任何程式化的束縛。埃爾維斯是第一位演唱搖滾樂的南方白人,沒有模仿任何人,他確立了搖滾樂最基本的語言。
不列顛入侵
如果我們此時回到1964年3月的美國,會發(fā)現(xiàn)年初時前100名中只有2首英國歌曲的美國單曲排行榜,在不足百天之后,上榜的英國歌曲竟變成了19首!其中披頭士的歌曲就占了13首——這4位來自利物浦的小伙子幾乎包攬了當時美國所有商業(yè)歌曲排行榜的前5名。20世紀60年代中期,以英國披頭士(The Beatles)、滾石(The Rolling Stones)、誰(The Who)、奇想(The Kinks)、動物(The Animals)等為代表的數(shù)十支英國搖滾樂隊和歌手,相繼登陸美國并大獲成功,這在搖滾樂歷史上被稱為“不列顛入侵”(British Invasion)。
從20世紀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期,英國樂壇充斥著對美國搖滾風格和偶像造型的粗劣模仿。隨著50年代的搖滾英雄們紛紛淡出舞臺,美國樂壇出現(xiàn)了一段沉寂的空窗期,“貓王”參軍、查克·貝瑞(Chuck Berry)入獄、杰瑞·李·劉易斯(Jerry Lee Lewis)深陷丑聞、巴迪·霍利(Buddy Holly)死于空難……英國人得以趁虛而入。當然,或許只有披頭士們才有能力幫助驅(qū)散1963年11月22日星期五下午達拉斯那聲震驚世界的槍響給美國民眾帶來的創(chuàng)痛與陰霾。
鮑勃·迪倫:像一塊滾石
鮑勃·迪倫(Bob Dylan)始終是個謎。神秘、復雜、多變的他仿佛是一個矗立在時代交叉點的歌手。他擁有一個前人未曾擁有過的舞臺,或者說占據(jù)了文化時空上的一個轉(zhuǎn)折點,手中的木吉他和架在頸前的口琴振聾發(fā)聵,他的歌聲是自由的標志和那個時代的良心。與同時代的民謠歌手相比,迪倫的歌更加坦誠,更有力量,在這個充斥著墮落與謊言的世界上表達著對和平與家園的渴望,在美學的沉思中把純凈與至善植入聽者的心田。當他拖著標志性的長音在舞臺上吟唱《答案在風中飄逝》(Blowin' in the Wind)時,他是那滿腹狐疑的憤怒青年,又似嘗盡悲涼的滄桑長者。
2016年,迪倫榮獲諾貝爾文學獎,以表彰其為美國歌曲傳統(tǒng)帶來的全新詩意表達。其實當他在1965年的新港音樂節(jié)上接通那把電吉他,激怒了他的大部分聽眾時,民歌時代就已經(jīng)宣告了終結(jié)。在“貓王”為搖滾樂賦予了生命之后,是他,為搖滾樂注入了靈魂。
1959年初,即將18歲的迪倫目睹了巴迪·霍利的絕唱。40年后,他站在格萊美獎的領(lǐng)獎臺上回憶年度獲獎專輯的創(chuàng)作時說:“巴迪·霍利在臺上唱著歌,離我大概只有10米。他的目光看向我……后來我總有一種奇特的無法解釋的感覺,他的音樂充塞在每一個角落,他始終與我們同在?!?/p>
鮑勃·馬利和雷鬼音樂
鮑勃·馬利(Bob Marley)是第一位來自發(fā)展中國家的真正的音樂超級明星,他的形象和雷鬼(Reggae)已經(jīng)成為世界和平、團結(jié)友愛、種族平等的精神圖騰。馬利是英國軍人和牙買加女子的兒子,作為混血兒的他從小在牙買加的貧民窟里長大,除了足球,音樂是唯一能給他快樂的東西。
牙買加的發(fā)展環(huán)境相對封閉,但這個只有1萬多平方千米、200多萬人口的加勒比海島國,為世界貢獻了一大批杰出的雷鬼音樂家。雖然音樂聽上去有些慵懶,但歌詞卻有很強的政治意義。艱難的生活使馬利成為一名反種族主義斗士,永遠為人民特別是貧苦勞動者發(fā)聲。以融合雷鬼、斯卡(Ska)和搖滾元素為標志,他用最樸素的語言謳歌對社會理想的執(zhí)著,號召全世界人民相互尊重、團結(jié)一致,譜寫了動蕩時代的救贖與希望之歌。
1976年,牙買加的兩大政黨掀起激烈的選戰(zhàn),國家?guī)捉至眩锨藗龊土麟x失所。已是國際巨星的馬利決定舉辦一場免費音樂會“微笑牙買加”,用音樂化解仇恨。但就在音樂會舉辦的前兩天,他和妻子及經(jīng)紀人在家中遭到了槍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馬利如期站上音樂會的舞臺,面帶微笑,神情堅毅。1978年,牙買加再度面臨政治經(jīng)濟危機和猖獗的暴力。流亡國外的馬利回到牙買加,參加了名為“一份愛,一份和平”(One Love Peace Concert)的音樂會。音樂會上,馬利把牙買加總理曼利(Michael Manley)和他最大的政敵西加(Edward Seaga)的手握在一起,高高舉過了頭頂。這一象征寬容和解的動作永遠被載入了牙買加的史冊,也堪稱世界搖滾樂史甚至人類文明史上的高光時刻。
約翰·列儂:工人階級英雄
作為披頭士樂隊的靈魂人物,約翰·列儂(John Lennon)在1970年樂隊解散后的10年間,一直是心懷理想主義的夢想家,直到發(fā)生遇刺的悲劇。
自搖滾樂誕生之日起,音樂人始終在探索運用不同的創(chuàng)作手法來彰顯音樂的政治力量。列儂這樣的音樂家就是牽動時代政治、文化變遷和流行音樂的紐帶,我們總有機會聽到他把復雜的社會矛盾用犀利的音樂語言表達出來,歌名或歌詞本身就是極具沖擊力的抗議標語:《工人階級英雄》(Working Class Hero)、《給和平一個機會》(Give Peace a Chance)、《權(quán)力屬于人民》(Power to the People)、《圣誕快樂[戰(zhàn)爭結(jié)束了]》(Happy Xmas[War Is Over])和《想象》(Imagine)都是如此。
20世紀70年代以降,當?shù)蟼惱^續(xù)深居簡出,列儂身上的光環(huán)更加燦爛:他的政治立場激進、鮮明,歌詞坦白直接,沒有迪倫的神秘晦澀,儼然已經(jīng)替代迪倫,成為新的時代代言人。有人認為,列儂對搖滾音樂介入社會議題的貢獻,甚至超過了他在音樂上所取得的成就。畢竟,有誰不向往沒有天堂、沒有地獄、沒有貪婪、沒有殺戮的烏托邦理想呢?
愛與和平:從伍德斯托克到四海一家
1969年的伍德斯托克音樂節(jié)(The Woodstock Music & Art Fair)是音樂史上的里程碑之一,連續(xù)3天的泥漿與狂歡永遠定義了烏托邦音樂節(jié)的樣貌:愛、自由、和平、隨性、無拘無束……20世紀中期,各類規(guī)模盛大的戶外音樂節(jié)蓬勃興起。羅德島的新港,先是在1954年舉辦了爵士音樂節(jié),又在1959年舉辦了民歌節(jié)。在著名的1967年“愛之夏”(Summer of Love),為期3天的蒙特雷流行音樂節(jié)(Monterey International Pop Festival)被視作搖滾音樂節(jié)的開端。
搖滾樂在美國歷史上最動蕩不安的時刻來到世間。越戰(zhàn)、種族歧視、由工業(yè)社會向后工業(yè)社會轉(zhuǎn)型,使得沒有經(jīng)歷過大蕭條苦難和戰(zhàn)爭洗禮的一代熱血青年陷入深刻的道德危機和躁動不安之中。搖滾樂以其強烈的節(jié)奏、緊貼社會現(xiàn)實問題的歌詞和無拘無束的表演方式,唱出了青年人的心聲,挽救了他們的信仰危機,改變了他們的處世態(tài)度,完成了他們?nèi)烁窈途駳赓|(zhì)的自我塑造。
1984年,非洲遭遇世紀大饑荒。英國歌手菲爾·柯林斯(Phil Collins)和鮑勃·格爾多夫(Bob Geldof)召集數(shù)十位藝人錄制單曲《他們知道現(xiàn)在是圣誕節(jié)嗎》(Do They Know It’s Christmas)并進行義賣,年內(nèi)就籌得800萬英鎊援非善款。受此啟發(fā),美國歌手哈里·貝拉方特(Harry Belafonte)和昆西·瓊斯(Quincy Jones)等人召集了眾多知名歌手組成“USA For Africa”。1985年1月28日,45位歌手共同完成了由萊昂納爾·里奇(Lionel Richie)和邁克爾·杰克遜(Michael Jackson)操刀的《四海一家》(We Are the World),短短數(shù)周狂銷700萬張。1985年以羅大佑為首的60位我國臺灣歌手聯(lián)袂錄制《明天會更好》,1986年大陸100多名歌手共同演唱了《讓世界充滿愛》,為“國際和平年”貢獻了中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