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字已足夠等4則

兩個字已足夠

東京奧運會時，14歲的全紅嬋奪得女子單人10米跳臺金牌。在新聞發(fā)布會上，有記者提問：“你是怎么贏的？”全紅嬋馬上回答：“練的！”14歲的少女，還葆有赤子之心，胸無塵渣，沒有空話、假話、廢話，只會用“練的”兩個擲地有聲的字回答記者的提問。

蒲寧在回憶契訶夫的文章中說，有一年夏天，在雅爾達，他和契訶夫坐在海邊，契訶夫沒來由地對他說：“你知道孩子們怎么描寫海嗎？我在一個小學(xué)生的作業(yè)本上看到——海大。就這么兩個字，好得很！”

描寫海以及回答自己是怎樣獲得奧運冠軍的，有兩個字就夠了。

靜靜//摘自2024年9月8日《今晚報》，本刊有刪節(jié)/

貓魚

貓魚是我們小時候在菜場里賣的比手指還小的魚，這些魚本該漏網(wǎng)，但夾在大魚里被撈了上來。菜場有時候會有這么一小堆小魚，養(yǎng)貓的人就買回去。

有一個寒冬，我哥跟保姆去菜場排隊，輪到我哥的時候保姆不在，他只有兩分錢，想了想就買了一分錢的貓魚。回去之后，其中有一條貓魚活著，眼睛瞪著，還在蹦跶。我哥不忍心煮它，就把它放在碗里。大冬天的上海是沒有暖氣的，它就跟化石一樣，凍在一塊冰里了。

我在想它死了，還是不想喂貓，給它放在馬桶里。玩了一圈回來一看，那魚在馬桶里游著。童年唯一的奇跡，讓人永生難忘的奇跡，就是這樣一條卑微的貓魚。一個人童年的奇跡，其實也就是日后永遠的奇跡。貓魚是那么卑微的生命，卻死而復(fù)生，頑強無比，在馬桶里活回來，并一直活在我們的記憶里。

迪迦//薦/

兩種消息

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壞消息是，云朵浸泡在夜空的黑水之中，已經(jīng)變皺發(fā)脹，且不可見。好消息是，第二天太陽出來，會慢慢曬干云朵，于是我們得到潔白的、精神抖擻的、嶄新的云。好消息是，櫻花開成一條粉紅的道路，大地是溫柔初春。壞消息是，海的心臟附近，永恒靜止的那艘沉船，永遠無法得知地面上的事。

壞消息，你失去愛人。好消息，你重新得到自己。壞消息，期待落空了，沒人看到雪。好消息，像雪花的事物仍會出現(xiàn)，如盛開燦爛的白流蘇，或青翠飽滿的松針。

小谷//摘自《愛的24則運算》，中信出版集團/

虎皮講座

《名臣言行錄·外集》里這樣記載：張橫渠在京中，坐虎皮說《易》，忽一日和二程談《易》，深獲于心，第二天便撤去虎皮，令諸生師事二程。

張橫渠坐在一張斑斕的虎皮上，以虎虎的目光，講生氣虎虎的《易經(jīng)》。多么迷人、多么漂亮的虎皮講座，因為那樣一個人，因為那樣一場講座，連《易經(jīng)》素黯的扉頁都輝亮起來。庖犧氏的八卦從天玄地黃雷霆雨電中浮出，陰爻陽爻從風火云澤中涌現(xiàn)，我一想起來就覺得那樣的《易經(jīng)》講座必然是詩——雄性的詩。

更動人的是他后來一把推開虎皮椅的決然：那時候，他目光燦爛，是巖下的青電，他推掉了一片虎皮的斑彩，但他已將自己化為一只剪風的巨虎，他更謙遜，更低卑，更接近真理，他炳炳烺烺，是儒門的虎。

那個故事真的是詩——雖然書上都說那是理學(xué)家的事跡。

張秋偉//摘自《我交給你們一個孩子》，四川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