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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為人知的長壽奶奶

      2024-10-14 00:00:00趙挺
      文學(xué)港 2024年10期

      1

      開春的時候,不僅外婆的小吃店熱鬧了許多,村里角角落落都充滿著開張的氣息。我蹲在路邊仔細(xì)看,石板縫里躥出兩片新葉,頂著舊舊的瓜子殼。樸素又可愛。長壽奶奶也坐在石板上盯著看。她告訴我,這是她之前嗑瓜子時掉下的瓜子,現(xiàn)在發(fā)芽了,昨晚還沒有,一個晚上就頂著瓜子殼躥出來了。我回頭看長壽奶奶,牙齒似乎快沒了,我笑了,她也笑了。長壽奶奶似乎還想和我說什么,我卻已經(jīng)跑開,她看了一會兒我歡脫的背影,繼續(xù)盯著帶瓜子殼的新葉。

      長壽奶奶一直坐在那條石板凳上。她已經(jīng)九十八歲了,是村里最長壽的人。早上她從屋里慢慢挪出來,坐到路邊的石凳上。中午,再慢慢地挪回去。午飯后睡會兒,照樣慢慢挪出來。太陽落山前,再挪回屋里。若碰到風(fēng)雨天,就只從床上挪到床下。這樣挪來挪去是長壽奶奶每天生活的主要內(nèi)容。長大后想起來,這是我羨慕的生活節(jié)奏。

      拐杖是長壽奶奶的另外一條腿,這條腿比她自己的兩條腿更結(jié)實耐用。長壽奶奶坐著時也支著拐杖,看著眼前的人來人往。春天的村道上,有人趿著拖鞋懶散而過,有人低著頭步履匆匆,有人扛著鋤頭,有人騎著自行車,有人滿臉春風(fēng),有人低頭嘆氣。有大聲吆喝的擺攤?cè)?,也有走街串巷的挑貨郎。大黃狗搖著尾巴東嗅西嗅,小黑貓瞪著狐疑的雙眼躡手躡腳,老黃牛拖著沉重的身軀緩緩向前。

      長壽奶奶就這樣注視著這條村道上的一切。她從左看到右,從右看到左,也從上看到下,從下看到上。朝上能看到云朵和飛機??吹斤w機她略帶好奇,看到云朵,她會據(jù)此判斷,快了,一會兒要下雨了,或者晚上要下雨了。云朵變厚的時候,她著急地往回挪,踏進門內(nèi),松了口氣,等著大雨到來,半響,一滴未落,云散天明,她又慢慢往外挪,挪到石板凳前,細(xì)雨落下,她怔怔地抬頭看天,用寧波話呢喃幾句,雨絲飄進了她的嘴里。朝下看,能看到很多小花小草小蟲??吹侥持暌安?,她會熟練地說出名字,又據(jù)此判斷,今年是個暖春,看到某只小蟲子,她會說,今年都會順順利利的了。

      大部分時候,長壽奶奶總是一臉云淡風(fēng)輕。有一次,我從她眼前跑過,她開口叫住了我。雖然口齒不清,但用拐杖敲擊著地面,很急切的樣子。我一個急剎,腳板卡在了拖鞋頭里。我坐到石板凳上,用力扳著拖鞋問,奶奶,什么事?她“噓”了一下,用拐杖指著墻角說,你看,那里有一只螞蟻。我使勁扳著拖鞋說,螞蟻怎么了?她說,墻角洞是個螞蟻窩,每天一只螞蟻先出來,找到吃的,再去叫其他螞蟻,我已經(jīng)剝了十粒瓜子了,全被它們抬走了。我說,那怎么了?她看著我,又恢復(fù)了云淡風(fēng)輕的表情。

      長壽奶奶活到這個年紀(jì),對于大小事的定義和我們有了很大區(qū)別。對她而言,已經(jīng)沒有什么要事要做,所以看螞蟻抬食物能看半天,而發(fā)現(xiàn)一個螞蟻窩,成了一件需要與人分享的大事。

      之后她還叫住過我?guī)状?,一次是告訴我毛毛蟲不是扭來扭去的,是走來走去的,它們也有腳,她數(shù)了好幾天,大概有十多只腳,具體還沒數(shù)清楚。還有一次,說爬山虎上的露珠,一整天都不會掉到地上,會順著一片片葉子往下跳,越跳越小,就沒了。

      沒有活到九十八歲,難有長壽奶奶這樣的狀態(tài)。何況小時候的我,就像春天的阿貓阿狗,沒心沒肺地到處亂竄,自然對長壽奶奶說的這些東西產(chǎn)生不了興趣。長壽奶奶靜靜地看人、看貓、看狗、看小草瘋長、看露珠滑落、看云朵變化、看螞蟻抬食。她甚至有一天急切地對我說,不好了,螞蟻洞三天都沒有螞蟻爬出來了。我聽見了這句話,像風(fēng)一樣飄過,沒有再急剎停下來。

      在來來往往的日子中,長壽奶奶關(guān)注的是那些靜慢、細(xì)微的樸素之物。視這些為“大事大物”的長壽奶奶,有一天,竟也獨自慢慢挪到了外婆的小吃店。

      2

      長壽奶奶的家離外婆的小吃店兩三百米。外婆一眨眼功夫,我就能跑個來回。長壽奶奶拄著拐杖,慢慢挪到小吃店門口,我正在大口吃著餛飩和生煎。外婆舉著蒸籠蓋,愣了一下,忙上去攙扶,說,阿唷,長壽奶奶,你怎么來小吃店了?我也一愣,見外婆扶著她到凳子邊,便放下筷子,上去扶住。外婆說,奶奶要坐下,你拽著干嗎?我于是拿過長壽奶奶的拐杖。外婆說,別拿走奶奶的腿啊。長壽奶奶坐著的時候也習(xí)慣撐著拐杖。

      外婆說,奶奶,今天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

      我端著一碗餛飩,學(xué)著收音機里氣象預(yù)報的口吻說,東南風(fēng)一級轉(zhuǎn)南風(fēng)二級。

      長壽奶奶的確是小吃店里的稀客。我印象中她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就是那個路邊的石板凳,而石板凳離她家十幾米遠(yuǎn)。

      我說,奶奶,你終于出大遠(yuǎn)門了。

      外婆說,快點吃餛飩吧。

      長壽奶奶環(huán)顧著四周,似乎對小吃店熱氣騰騰的景象很新奇。因為牙齒脫落,說話有點漏風(fēng),但神氣十足,思路清晰。她伸出一根手指說,一碗餛飩。又伸出五根手指說,五只生煎。拄著拐杖又想了想,一碗榨菜肉絲面。

      我和外婆很驚訝,從不來小吃店的她怎么一開口要這么多東西。

      長壽奶奶又盯著冒著熱氣的灶臺說,大肉包,兩只。

      外婆說,奶奶啊,這么多吃不完啊。

      長壽奶奶搖著拐杖擺著手。這些東西不是自己吃的,是買給小兒子老胡吃的。老胡翻修豬棚掉下來,摔傷了,躺在家里好幾天。長壽奶奶心疼了好幾天,除了求老天保佑,還想到兒子每天雷打不動要吃小吃店的東西,于是拄著拐杖出了一趟遠(yuǎn)門來到了小吃店。

      長壽奶奶翻出皺巴巴的紙幣,數(shù)了又?jǐn)?shù),遞給我說,你再數(shù)數(shù)。

      我把紙幣投進外婆的竹籃里,說,鐵定沒錯。

      外婆準(zhǔn)備好了早餐,讓我送到老胡家去。長壽奶奶擺擺手說,這么遠(yuǎn),不要叫小孩子送,我給他拿過去。說話間,我已經(jīng)拎著食物,跑出了門外。不到五分鐘,我就跑回來了。此時,長壽奶奶才慢慢挪到門口,看到我,一愣一愣的。外婆扶著長壽奶奶說,來,扶奶奶回去。我挽住她的手,她忙說,不要不要,小孩子跑太快了,我跟不上。外婆上去扶著她說,那我扶你回去吧。長壽奶奶又說,也不要也不要,還是太快了,我跟不上。我又一把扶住她說,我走慢一點,和你一樣快。我和長壽奶奶就這樣慢慢往前挪,這是我這輩子走過最長的路,走得步伐都變了形。

      石板凳前,長壽奶奶坐下。她拉著我,又講起,前幾天,一只瓢蟲在石板凳上下不去了,我把它輕輕地放了下去。語氣里竟有一絲自豪。有一只小青蛙,一直朝著墻跳,為什么?一臉神秘,一會兒,又說,我猜到了,是它眼睛不好,我給它扭轉(zhuǎn)了好幾次方向。說完又一臉得意,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近百歲老人,皺紋爬滿臉,面部表情已不生動,但哪怕二十多年過去,長壽奶奶皺紋掩蓋下的那些表情依舊令我記憶清晰。

      我要走,她還攥著我衣服不放,對外婆小吃店的生煎贊不絕口。之前,外婆送了她一只生煎嘗味道,她拿著吃了半天。對生煎上撒的芝麻,用寧波方言夸贊了很多,贊美之情都刻在她深深的皺紋里。長壽奶奶真正做到了,芝麻大的事情,都能說半天。

      3

      長壽奶奶坐在石板凳上就像村里的一個象征,周圍的一切都在快速變動,而只有她靜靜的在那里。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她在玩撲克牌。這撲克牌應(yīng)該是別人落下或者扔掉的。她一個人顫顫巍巍又有模有樣地洗牌,發(fā)牌,出牌。我已經(jīng)在村里玩得滿頭大汗,她還在那邊一個人玩牌。我走近一看,也不懂她在玩哪種打法,嘴里還煞有介事地念念有詞。

      我擦了擦汗說,奶奶,一個人也能玩這么久嗎?

      她笑著含糊幾句,繼續(xù)玩著。

      我說,奶奶我跟你玩比大小吧。

      我收起牌,和長壽奶奶一人一半,玩了兩次,發(fā)現(xiàn)長壽奶奶竟然不認(rèn)得牌,數(shù)字以外,連大小都不知道。我放下?lián)淇?,長壽奶奶依舊笑著,一個人洗牌,發(fā)牌,出牌,動作熟練,玩得不亦樂乎。我很不可思議,呆呆地看了她很久。長壽奶奶那動作和神情,似乎跟一桌子人在打牌。

      長壽奶奶也會趕熱鬧。村里鄉(xiāng)間大戲開演,大人小孩全聚在那里。我這樣看不懂戲的小孩,也在人堆里竄來竄去,一會兒吃串蘭花香干,一會兒買只茶葉蛋。長壽奶奶坐在石板凳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也會盯著拿著板凳往前走的人。隨后,她會起身,拄著拐杖顫顫巍巍朝鄉(xiāng)間大戲方向挪去。三缸騎著摩托車,停下來問,要不要坐我的摩托去?長壽奶奶擺擺手。三缸轟著油門說,等你走到,戲都結(jié)束了。長壽奶奶還是擺擺手,一個勁慢慢往前挪。長壽奶奶和我一樣,對于戲的內(nèi)容并不在意。戲臺之上,聲音起伏,角色各異。戲臺之下,我吃著零食在人群之中鉆來鉆去,長壽奶奶拄著拐杖在人群最后左看右看。大戲結(jié)束,我蹦跳著回家,她慢慢挪回家。我們都不知道具體演了什么,但似乎都很滿足。

      大部分時候,長壽奶奶只是往返于家和石板凳之間十幾米的距離。這十幾米的距離會經(jīng)過樂樂家的小平房。長壽奶奶挪到樂樂家門前,會停一下,習(xí)慣性往門內(nèi)一看。門內(nèi)最顯眼的是樂樂家播放著的電視機。那電視里放著武俠片、動畫片,或者就幾條廣告,長壽奶奶有時候就駐足門口,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扶著門框,盯著電視機,似乎忘記了還得挪動七八米趕回家。

      4

      云淡風(fēng)輕,不急不慢的長壽奶奶,也有“嘩”的一下從石板凳上站起來的時候,然后迎著風(fēng)呼呼往前走。話雖如此,但實際行動和速度差年輕人很遠(yuǎn)。

      十月的一天,東南方屋頂上方濃煙升起,長壽奶奶“嘩”的站起來,搖晃了兩下,差點摔倒。雙腳配合著拐杖,踱著小碎步,使勁往前趕。九十八歲的老太太從未這么起勁。走過拐角,經(jīng)過三間屋子,繞過一棵大樟樹,氣喘吁吁地站在那里。秋末的農(nóng)田里稻草在燃燒,小兒子老胡家安然無恙。老胡走出門,扶著長壽奶奶,高聲說,屋子著火了我們會救啊,你摔倒了我們怎么救?。块L壽奶奶似乎聽不進去,非要一個人慢慢挪回去,以顯示自己還有救火的能力。

      當(dāng)我剛學(xué)會騎自行車,在村里飛馳的時候,一不小心龍頭打滑,一頭栽進了路邊的菜田里。雙手破皮,膝蓋生疼,趴在地上緩了很久。慢慢回過頭,站在我旁邊的竟然是長壽奶奶。她想要扶我,卻又蹲不下來。我拍拍屁股站起來,皺著眉,咬著牙。長壽奶奶朝我伸出手,我不敢接,生怕用力過猛,把她撂倒了。我內(nèi)心詫異,第一個趕到的竟然是只會挪動的長壽奶奶。她告訴我,下午路上沒人,就她看到了,喊不出大聲音,只能跑過來了。我說,奶奶,你還能跑嗎?她說,能。這二三十米的距離,她拄著拐杖努力跑了五分多鐘。

      當(dāng)我坐在石板凳上揉著膝蓋,她告訴我騎車要慢,香樟葉可以止血化瘀。她口齒不清,斷斷續(xù)續(xù)講了很多。大概意思是,很久以前她二兒子也是騎車摔倒了,那時候自行車和人一樣珍貴,結(jié)果連人帶車摔進了河里。她也及時跑過去,把人和自行車都撈起來了。我問她,都是你撈起來的嗎?她又叨叨絮絮講了其他東西,例如以前那里是個院子,大家都在那里乘涼,以前那里是牛棚,賊會把偷來的東西放那里,以前那里有間祠堂,人死了都去那里。

      我的膝蓋起了烏青,長壽奶奶又問我,你外婆還好不好?小吃店還好不好?我們相距不過幾百米,而長壽奶奶的問候,總讓我覺得距離相隔很遠(yuǎn),時間相隔很久。

      晚飯時間漸近,我放下褲腿,想把長壽奶奶扶回去。她擺擺手說,今天阿灰還沒來過,我再等等。我說,阿灰是誰?她說,是只麻雀。她指了指地上的大米說,我每次放一點,它就會飛過來,今天還沒來過。我說,大米在,它就會來的。她說,會不會已經(jīng)死了,打麻雀的人很多的。

      5

      夏天的一個傍晚,我跑過長壽奶奶眼前的時候,她拐杖一橫,非要把我叫停不可。我停下來,她讓我去志高小店買一包鹽。我接過皺巴巴的錢,往志高小店飛奔,她則慢慢起身,準(zhǔn)備回屋做晚飯。我攥著一包鹽跑回來,她還沒挪到門口。我竄進門內(nèi),把鹽放到灶臺,出門的時候,她踉踉蹌蹌抓住我的手,塞了一把瓜子給我。我搖搖頭。長壽奶奶說,這鹽送到我小兒子家里去。

      長壽奶奶已經(jīng)很少自己做飯了,大部分時候是小兒子老胡給她送飯。好幾次飯菜做得都沒有味道了,長壽奶奶就覺得兒子家里缺鹽了。我跑到老胡家,把鹽和瓜子都塞給老胡,老胡扯著嗓子說,哎呀,我媽真是的,我家還缺一包鹽嗎?然后掂了掂鹽說,哎,放再多的鹽,都嘗不出味道了,這是年紀(jì)大了,嘴巴不行了。老胡又握著瓜子說,這個呢?是干什么?

      我往外婆的小吃店跑,跑過長壽奶奶門前,喊一聲,鹽已經(jīng)送到啦。屋內(nèi)沒有飯菜的香味,燈也沒亮起。

      大概是從那個傍晚開始,長壽奶奶再也沒有挪到石板凳上了。偶爾,外婆會去她的屋子里看她。她躺在床上。外婆會說一些安慰的話,說奶奶啊,你真是很有福氣,要好好休息。

      長壽奶奶說話更不利索了,只能吐出簡單破碎的字句。我在旁邊,仗著和長壽奶奶熟,自作聰明地給外婆做著翻譯。長壽奶奶呃呃兩聲,伸出食指指外面。我說,她說熱熱熱,要去志高小店買棒冰。長壽奶奶又嗯嗯兩聲,往外推著手掌。我說,記住,要買五支棒冰。外婆捂住我的嘴說,別瞎說了,小吃店沒人,趕緊回去給我看店吧。

      長壽奶奶指著的方向,是村里大片的水稻田,越過大片的水稻田就是祖祖輩輩的墳?zāi)埂3酝盹埖臅r候,外婆告訴我,長壽奶奶要去住新家了。那時候的我,似懂非懂。我最后一次見到長壽奶奶,她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看著我,想說話,但吐不出字,發(fā)出幾個喃喃聲響,手掌朝我揮了揮。外婆說,奶奶在和說你再見,你要乖。長壽奶奶又朝我微微點頭,外婆說,好了,你回去吧。

      石板凳上還有一只七星瓢蟲,凳下一群螞蟻圍著飯粒,爬山虎依舊茂盛,蛙聲四起,云朵變幻,天空中一只麻雀掠過。下午,便有人群往來,喇叭嗩吶,鑼鼓喧天,響起夏季里難得聽見的炮仗聲。我在小吃店門口,望著村子的另一個方向,就像鄉(xiāng)間大戲一樣熱鬧。

      從外婆口中得知,長壽奶奶年輕的時候在上海呆過,三個兒子,兩任丈夫,現(xiàn)在只有她和小兒子老胡住在村里。沒有關(guān)于長壽奶奶更多的信息。我聽過一個傳言:長壽奶奶是上海灘大亨的老婆,大亨和大兒子被殺,長壽奶奶帶著二兒子和小兒子一路逃難,二兒子途中染病去世,帶著小兒子改嫁,流落至此。小時候只覺得,這故事比武松打虎新鮮。外婆說,這故事一聽就是你阿翠外婆編的,一般人編不出來。外婆說,我年輕時候,她就坐在石板凳上了,但是和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過去的事情不講了,小孩子不懂。

      可是,誰的一生只會觀鳥察蟲,望天看地呢?誰的一生只會顫顫巍巍,緩慢挪動呢?長壽奶奶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那些云淡風(fēng)輕的表情,那些急急切切的行為,也許藏著屬于她自己過往的小秘密和大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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