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變成萬物
我將出現(xiàn)在山上
不是一棵大樹
而是成為一片葉
不大不小
無風的時候蓄勢待發(fā)
直到有一天風起了
便隨風而去
從一座山飄到另一座山
飄過河流和田野
飄到村莊和學校
從教室的窗戶
落到攤開的書頁上
等待風給書翻頁
然后蓋上
也可以不成為樹葉
可以是一頁書
在窗邊的桌上
暗自等待
等待每一個風起的窗外
從某地飄來的樹葉
然后我擁抱你
或者你擁抱我
我想變成他的眼睛。我第一次見到他,只記得他的眼睛。我仰起頭看,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好像陽光下瀲滟的池水。我心一驚,躲開他的視線,忘記他在說什么。
如果可以變成他的眼睛,是不是就可以看懂那些讓人費解的物理題?那么多怪異的符號,奇怪的題目,他都一道一道認真解出來。攤開一本厚重的練習題,我看見他的眼睛亮亮的。
如果可以變成他的眼睛,是不是可以看見他學校之外的生活?和朋友一起踢球的他,暮色中跑步的他,偷拍小貓咪的他,一個人去圖書館自習的他。可惜從未偶遇,他的生活一定是豐富多彩的吧!
如果可以變成他的眼睛,是不是也可以看到人群里我追隨他的目光?每一次上課時偷偷轉(zhuǎn)頭,每一次體育課上遠遠眺望,還有笑聲里不經(jīng)意的對視,以及年少的我立志奮發(fā)學習,努力追趕的模樣。
如果可以變成他的眼睛,我會知道那天畢業(yè)典禮,大家第一次穿上制服,少年才俊,風度翩翩??赡苁亲詈笠淮我娒?,我不舍得,死死盯住他的背影。那天他回頭看,有沒有看見我?
我是一種神秘生物,是千萬伯奇中的一員,是穿梭于人類夢中的美食家兼夢境檢修員。是的,夢境是我們的食物。第一只伯奇的出現(xiàn)是為了驅(qū)趕人類對夢境的恐懼,只食用難吃的噩夢。隨著伯奇數(shù)量的增加,不同的食用喜好也出現(xiàn)了。伯奇從不會空著肚子從夢里離開,只要人類醒后感覺到一些淡淡的情緒,卻對夢境內(nèi)容沒有印象,那就是伯奇來過了?;旧蠜]有伯奇不認為自己是夢境美食家,但喜歡做夢境檢修員的伯奇數(shù)量不算特別多。好消息,我是其中之一。一旦入夢者走到夢境邊緣,就要墜落到更深的惡意中時,我就會及時出現(xiàn),“嗖”的一下從他們的眼前飛過,建起下一個夢境場景??墒乾F(xiàn)在的人類經(jīng)常被焦慮、恐懼等負面情緒糾纏,夢境調(diào)整的難度越來越大,想要吃到滿意的夢真是太難了!所以如果想成為一只伯奇,特別是追求美食的伯奇,可千萬要慎重,因為一不小心就要挨餓啦。
我希望變成一棵樹,根深扎進土里,攥緊每一寸我能把握的土地,汲取每一滴我能吸收的養(yǎng)分。無人問津的日子里,我的根不斷向下延伸,直至觸及地底世界最深的奧秘。
我的樹干筆直堅挺,扛過生命中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接受從天而降的酣暢淋漓。當風雨在身上蝕刻出一條條紋路,我的淚水與汗水便順勢而下,滴落土中。我的樹根默默吞咽一切,不論甘露或是苦楚。我的樹干靜靜矗立雪中,把一頁頁記憶小心翼翼封存于一圈圈年輪之中,不論歡愉或是悲痛。
我的枝葉繁茂如蓋,郁郁蔥蔥,在微風輕拂中沙沙作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幾萬枚葉子將炙熱的烈陽分割得支離破碎,風一吹,撒落一地碎掉的鉆石。于是行人踩著碎鉆與落葉從我身下走過,抬眼望去,我的枝葉與天空交錯。
我的花在春日盡情盛放,大朵大朵盛滿醉人的春風雨露, 只待有人舉杯:“能飲一杯無?”我那生于夏季的每一片樹葉,都將永遠熱烈。終有一日,燦爛金秋,我的果實墜地,希望生生不滅。
我將在復(fù)古懷舊的壁爐里度過生命中最后一個冬天。噼啪聲作響時,我化作朦朧的白色煙霧。寒風呼嘯聲里,我繚繞著燈火昏黃的夜,溫柔注視著我最后溫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