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膺上將”洪學智的傳奇人生（三十一）

黑河剿匪

1946年5月28日，洪學智與鄧華乘坐的列車吐著白汽?？吭诎壮亲榆囌尽０壮亲邮沁|西省委和遼西軍區(qū)所在地。

走出站口的洪學智眉毛一揚，嗬，好一片令人舒坦的大地：

大片的原野碧綠如洗，遠處叢山起伏有致，近處的柳枝漫舞飛揚，朗風煦日，天地清明。自上年秋從由蘇北轉戰(zhàn)至東北，進了北地就是一片肅殺，緊接著又是漫長的冬天，冰天雪地、刀光彈雨，如今終于看見和風暖陽的春天了。

黃克誠也從齊齊哈爾坐火車到了白城子。

二人一見面自然十分親熱。黃克誠望著明顯消瘦一圈的洪學智和鄧華，說：“你們辛苦了，感謝你們在四平牽制蔣介石10個師達1個多月之久，為我們建立根據(jù)地、改造舊政權爭取了時間?！?/p>

洪學智問道：“你怎么也來白城子了？”

黃克誠笑著回答：“來歡迎你呀。”

“哈哈，我哪受得起?。　焙閷W智說，“你老頭子親自出馬了，肯定有重要的任務吧！”

“啥都瞞不過你鐵匠。”黃克誠對自己屬下的敏銳很滿意。

一到駐地，黃克誠就對洪學智說：“現(xiàn)在黑河形勢十分緊急，東北局決定，讓你馬上去黑河剿匪?！?/p>

東北地區(qū)的匪患，是當前面臨的最重要、最急迫的問題，這一點，洪學智十分清楚。從四平下來后，他不止一次地想到了這個問題，只是不了解中共中央東北局的具體安排。一想到這片富饒美麗的土地如此多災多難、人民還不能完全享有眼前的旖旎春光，洪學智對美好春天的感懷都變成了沉甸甸的責任感。

“老洪，你這次擔負的的確是十分重要而且特殊的任務?！秉S克誠嚴肅地說，“蔣頑占領四平以后，氣焰囂張。我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讓出哈爾濱、齊齊哈爾。所以北安、黑河、嫩江、牡丹江這一帶是我們的大后方，也是我們最后的根據(jù)地?？墒乾F(xiàn)在土匪蜂起，危及我后方根據(jù)地的安全。匪患不除，我們就沒有立足之地了?！?/p>

洪學智說：“我明白，師長。”

第二天，洪學智來到了西滿軍區(qū)所在地齊齊哈爾。

西滿軍區(qū)書記李富春開門見山地說：“東北局決定，你去擔任黑龍江軍區(qū)司令，葉長庚改任副司令。本來你剛從四平前線下來，應該休息幾天，但黑河緊急，土匪猖狂，對我們威脅太大。新部隊不了解情況，解決不了問題，你在通遼一帶指揮部隊剿匪有經(jīng)驗，所以東北局決定讓你去?！?/p>

洪學智問道：“我?guī)囊恢Р筷犎ィ俊?/p>

“帶特務一團去吧，這是三師的部隊，你比較熟悉。你先到北安，特務一團從扶余同時出發(fā)，你們在北安會合?！?/p>

洪學智說：“好，那我馬上就出發(fā)?！?/p>

李富春沉吟了一下，又說：“那邊的情況太復雜了，土匪十分猖狂，我們派去的許多干部都被殺害了。兵力要帶夠，你要不要把特務二團、三團也帶去？”

洪學智表示：“先不用吧，有特務一團就夠了?！?/p>

特務一團是三師的主力，有9個步兵連、1個騎兵連，總兵力2000多人，配備有迫擊炮、輕重機槍，騎兵連配有擲彈筒和10余挺機槍。團長鄭貴卿、政委黃勵華、副團長毛和發(fā)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紅軍，有著豐富的作戰(zhàn)指揮經(jīng)驗。在蘇北戰(zhàn)場上，該團作戰(zhàn)英勇頑強，在阜寧戰(zhàn)役、車橋戰(zhàn)役和兩淮戰(zhàn)役中都立下了卓越功勛。

臨別時，李富春緊握著洪學智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剿匪的任務很重要，你去了，要集中兵力、集中力量消滅土匪，建立政權，組織地方武裝、民兵和自衛(wèi)隊，以穩(wěn)固后方，粉碎國民黨的進攻。相信你一定能圓滿完成任務?！?/p>

東北地區(qū)歷來土匪活動猖獗?？箲?zhàn)勝利后，東北的日偽反動統(tǒng)治雖然垮臺了，但新政權尚未建立或不穩(wěn)固，土匪滋生的土壤并未消失，加之日偽投降時所遺棄的大量槍支彈藥流散，又給土匪提供了武裝。而國民黨為擴大其勢力，對土匪封官加爵、收買利用，很快形成兵借匪力、匪借兵勢，互相勾結、同流合污的混亂局面。據(jù)1947年4月10日東北局在《關于東北剿匪工作報告》中的統(tǒng)計，1945年12月，東北全境有土匪10萬人左右。

四平保衛(wèi)戰(zhàn)后，東北聯(lián)軍撤出長春、吉林等地，南滿、東滿、西滿的大部分為國民黨軍隊占領，主要鐵路干線及大中城市亦為國民黨及其軍隊所控制，東北根據(jù)地的面積大大縮減，其中北滿的根據(jù)地不僅面臨著軍事、經(jīng)濟等重重困難，更兼匪患嚴重而很不鞏固。

因此，東北局把剿匪作為創(chuàng)建東北根據(jù)地的主要任務之一。

1946年6月l日，洪學智坐火車到了北安，毛和發(fā)親自進站接他。接他的人中，還有黃克誠專門派來的三師司令部參謀楊緒亮和余建文，他們兩位都是偵察員出身，身手敏捷，機智靈活。

此時的北安是黑龍江省省會。中共黑龍江省委、省政府、省軍區(qū)都駐在北安北崗，東北軍政大學駐在東大營。鐵路交通有哈爾濱至北安、齊齊哈爾至北安、北安至黑河（當時已被蘇聯(lián)紅軍破壞）等線。這里是軍事政治要地，也是我軍的戰(zhàn)略后方。

連續(xù)幾天，省委書記王鶴壽、省長范式人、軍區(qū)原司令員葉長庚等領導及有關部門同志向洪學智介紹了黑龍江省的民情、社情、匪情以及地方武裝情況。

位于北滿地區(qū)最北邊的黑河，是整個東北匪情最為嚴重的地區(qū)。土匪與國民黨軍隊的同流合污相互呼應，燒殺搶掠、殘害百姓，進攻縣區(qū)政府，殺害共產(chǎn)黨干部。孫吳縣縣長和遜克縣縣長都是上任不到一個月，就慘遭土匪殺害。一些地方政府新組建的自治軍，在國民黨軍隊大舉進攻的形勢下，也紛紛叛變投降。

黑河形勢十分緊急，新生政權危在旦夕。洪學智明白，這場剿匪斗爭對整個東北戰(zhàn)場的影響至關重要，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6月12日，又發(fā)生一件土匪襲擊我方人員的事件。黑河地委書記兼軍分區(qū)司令員王肅、黑河軍分區(qū)政治部主任劉光烈等人在去北安開會返回途中遭土匪伏擊犧牲。

洪學智徹夜難眠，他決定親自去黑河指揮剿匪戰(zhàn)斗。

葉長庚勸他說：“現(xiàn)在黑河情況這么緊張，你這樣去太危險了。”

洪學智說：“黑河本來就是匪情最嚴重的，王肅同志犧牲，黑龍江地區(qū)黨組織，特別是黑河地區(qū)的黨組織受了重大損失，正是需要我們?nèi)ト说臅r候。我去黑河，家里這一攤就交給你了，我?guī)б徊侩娕_，有情況隨時聯(lián)系?！?/p>

院子里，那匹棗紅色的戰(zhàn)馬仿佛明白主人的心思，四蹄踏地，躍躍欲行。毛和發(fā)帶領的特務團騎兵連等在院外，馬背上的戰(zhàn)士們整裝待發(fā)。

洪學智掃視一遍面前的隊伍，說了句：“出發(fā)！”然后翻身上馬，韁繩一拉，兩腿一磕，飛馳而去。

7月25日，中共中央東北局再次發(fā)出《關于抽調(diào)兵力進行群眾剿匪工作的指示》，要求各地再抽兩個至三個團的兵力，全面發(fā)動群眾，清剿土匪。省委決定洪學智任黑河地區(qū)中心縣委書記（不久改任黑河地委書記）兼軍分區(qū)司令員、政委，組成新的黑河中心縣工作委員會，岳林任政治部主任，李光漢為副司令員兼警衛(wèi)團團長。

洪學智從北安出發(fā)前，命令特一團其他人員從克山縣出發(fā)，急行軍到孫吳縣。參加剿匪的部隊是：主力部隊三師特務第一團，由團長鄭貴卿、政委黃勵華、副團長毛和發(fā)率領；在黑河的黑龍江軍區(qū)警衛(wèi)三旅第十團和一部分騎兵部隊，由旅長廖仲符、團長李行指揮。

洪學智一行到達孫吳已是傍晚，岳林帶著幾十人的隊伍早已在縣城外的一處小樺林子邊等著了。

洪學智連夜與岳林、孫吳縣政府負責人還有正在孫吳剿匪的警備三旅九團領導一起研究敵情，商討對策。

黑河縣政府的同志介紹說，黑河地區(qū)的土匪有大小上百股，司令如牛毛。他們成分復雜，一部分是偽滿洲國解體、蘇聯(lián)紅軍進入東北后，國民黨利用宣傳工具和地下組織，把偽軍、偽警、偽特等組織起來，正式任命了頭銜的；一部分是日本時期被抓的勞工，日本投降后，他們成了流民游勇，便糾合在一起，乘機搶走槍支，上山為匪；一部分是慣匪。剿匪的重點主要是有政治背景的土匪，他們是為蔣介石占領東北服務的。

久經(jīng)沙場的洪學智一到這里，就發(fā)現(xiàn)孫吳和遜克一帶是土匪頻繁活動的中心區(qū)。他說，這一路過來，我發(fā)現(xiàn)，日偽為了對付蘇聯(lián)紅軍，在這里修筑了許多鋼筋水泥工事，挖了很多山洞，儲存了大量軍事物資。日軍倉皇撤離時，許多物資未及帶走。土匪把這些武器和軍事物資收集起來，裝備己用，加上對地形熟悉，非常猖獗。

散會之后，洪學智留下岳林與毛和發(fā)，讓他們詳細地介紹了最近兩次土匪的襲擊情況。

6月初，黑河地委書記兼軍分區(qū)司令員王肅去北安開會。會后，王肅帶一個新兵班，與黑河軍分區(qū)政治部主任劉光烈及愛人江燕一起，經(jīng)由孫吳、西崗子返回黑河。當車行至二站時，遭到一股土匪截擊，激戰(zhàn)中，排長榮亞軒和5名戰(zhàn)士壯烈犧牲，一輛汽車被擊壞。第二天，駐孫吳的三旅派了一個機炮連護送王肅等同志。到西崗子后，已距黑河不遠了，王肅讓區(qū)長寧新春安排的護送部隊返回孫吳，自己繼續(xù)前行，還與留在黑河主持工作的岳林通了一次電話，安排了下一步的工作。聲音洪亮的王肅在電話中的最后一句話是：“兩個小時后黑河見?！?/p>

但岳林沒有再見到意氣風發(fā)的王肅。王肅的汽車與大股土匪騎兵相遇。岳林收到消息立即帶著20多名騎兵趕往救援，同時命令附近的璦琿公安隊前去接應。但當眾人趕到時，為時已晚，王肅身上兩處中彈，已壯烈犧牲。

就在王肅等人犧牲后不久，6月17日，楊青山、張伯鈞等匪首又糾集土匪800多人圍攻黑河，并攻入城內(nèi)。岳林指揮自治軍奮起反擊，雖然擊退了敵人，但損失嚴重。

洪學智仔細地聽后分析說：“王肅書記去北安開會，結束后回黑河，他的行動是臨時決定的，應該是相對較保密的，但在一天多的時間里兩處遇襲，地點都是僻遠之處，而且敵人是大股騎兵出動，說明不是偶然的遭遇。如果說，之前的土匪只是騷擾鄉(xiāng)民，打家劫舍，那么，現(xiàn)在這些土匪完全是針對共產(chǎn)黨和黨的武裝、妄圖顛覆新生的革命政權的。而且，他們對我們的情況摸得很清楚，說明我們身邊、我們的隊伍里，有他們的人?！?/p>

岳林點頭：“很有可能。新組建的武裝及政府一些部門中，大量新生的人員并沒有經(jīng)過嚴格審查，另外還有一些人原來就和土匪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p>

洪學智決定采取三種手段：第一，以主力部隊給予土匪殲滅性的軍事打擊；第二，動員土匪家屬做工作，進行政治瓦解；第三，發(fā)動群眾，建立人民政權，建立地方民兵組織。洪學智認為，此地的群眾飽受土匪之苦，人人心里會向著共產(chǎn)黨，他們熟悉情況，能及時發(fā)現(xiàn)土匪的動向，我們就是要利用群眾的力量布下天羅地網(wǎng)。

具體的做法是：先深入了解各股各派土匪人數(shù)、土匪頭子的姓名等基本情況，利用群眾挖出土匪的聯(lián)絡站和可疑內(nèi)線。再劃區(qū)、分片包干，哪一股土匪、哪一塊地區(qū)歸哪個部隊打，誰負責指揮，都明確劃定，限期完成任務?？紤]到部隊向北進剿時，土匪可能向嫩江方面逃竄，洪學智同時協(xié)調(diào)嫩江、訥河方面注意堵截。

在齊齊哈爾的黃克誠聽了匯報后，批準了洪學智這一剿匪方案，同時提醒他，對鄂倫春族要注意政策。

得到了上級的批準，下一步的行動如何展開呢？洪學智認為，擒賊先擒王，首先要把最主要的土匪頭子打掉。

這一帶最主要的匪首是劉山東，他本名劉光才，因其原籍山東、有濃重的山東口音而得此綽號。劉山東是一個兵痞兼慣匪。全民族抗戰(zhàn)爆發(fā)后，劉山東當上偽滿軍的上校團長，積極為日偽效勞。日本投降后，劉山東乘機收集武器，擴充隊伍，很快發(fā)展到500多人，并被國民黨委任為先遣軍第一軍第九旅（混成旅）旅長。這股土匪組織嚴密、裝備較好，又全部都是騎兵，活動范圍廣、集散速度快，形跡飄忽不定，難以捕捉。劉山東與盤踞在呼瑪一帶的匪首張伯鈞和盤踞在璦琿西部地區(qū)的匪首楊青山是把兄弟，平時各自獨立，作戰(zhàn)時相互策應和配合，對黑河人民危害最大。

擊潰劉山東

7月初，洪學智決定親率特一團一、二營及團直屬隊去往劉山東的老窩遜克縣。

這一日黃昏，洪學智來到遜河邊，他令部隊就地休整，自己帶著幾個人前去察看地形。穿過一片樹林，眼前豁然開朗，但見一條玉帶般的清流自山巒間瀉下，潺湲成韻、清澈見底，遠近處的山巒，層叢疊翠、姹紫嫣紅。洪學智不禁感慨，如果不是土匪橫行，這里真是宛如仙境。

天色漸暗，夜幕漸起，洪學智從望遠鏡里看到不遠處升起幾股青煙。

“誰在點火？”洪學智放下望遠鏡。

“部隊在做晚飯。”鄭貴卿解釋說。

洪學智臉色一沉：“不好！炊煙暴露了我們的方位——快，趕快離開——”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們才走出數(shù)米，就聽見了炮聲。

洪學智仔細地聽了炮聲后，冷靜地判斷：“這是迫擊炮，敵人在我們右側的山坡上?！?/p>

果然，毛和發(fā)跑來報告：“是劉山東！土匪在山上用炮轟我們?！?/p>

找了幾天都沒有找到，在這里碰上了。來得好??！

洪學智掏出了手槍，說：“敵人雖然占據(jù)有利地形，還有炮，但他們沒有進攻，說明沒有摸清我們的力量。天一黑，敵人居高臨下的優(yōu)勢就沒有了。這是消滅土匪的好機會?！?/p>

洪學智立刻下令：由鄭貴卿帶1個營從正面進攻，集中火力，盡量吸引、牽制山上的敵人；另一邊由毛和發(fā)帶1個營，迅速越過遜河，迂回到山后土匪的屁股后面，實施包圍。

命令下達后，鄭貴卿率部與土匪對峙，毛和發(fā)帶領部隊趁天黑，秘密穿過樹林接近土匪。土匪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河對面，根本沒有想到背后還有敵人。當他們聽見樹林里有響聲扭頭看時，特務團的戰(zhàn)士們的槍口都直逼眼前了。土匪們驚慌失措，丟下武器四下逃跑。

劉山東也乘著夜色逃跑了。

這一仗，特一團繳獲了土匪4門迫擊炮、4挺重機槍。這是進入黑河后的第一仗，初戰(zhàn)小勝，特一團摸清了劉山東匪幫的實力，也增強了指戰(zhàn)員們戰(zhàn)勝土匪的信心。

第二天，洪學智親率三營去打遜克的土匪。劉山東因昨天吃了虧，聞訊后迅速轉移。洪學智帶隊追蹤了一天，沒有找到。

晚上，部隊在松樹溝一個隱蔽處宿營。洪學智要求將戰(zhàn)馬都戴上轡頭，戰(zhàn)士們吃干糧、喝溪水，不動火、不出聲。數(shù)百號人馬度過了一個寂靜無聲的夜晚。

洪學智拉起毛毯圍住手電的光，仔細察看地圖。地圖并不很準確，特別是這一帶的山間村莊與地理地形描述很粗略。

這一夜，洪學智毫無睡意，一直在警覺地聽著四周的動靜。一天的追蹤無果，讓洪學智意識到，劉山東熟悉地形，馬快腿長，自己只這樣跟著追下去是不行的，不光是被動地繞圈子，還可能會中敵人的埋伏。天一亮，他就帶領部隊出發(fā)，并要求大家急行軍，不斷改變方向，繞開山谷，向山外走。

果然，部隊剛走到松樹溝山口，就與劉山東土匪部隊遭遇了。在東北這塊陌生土地的深山密林中，洪學智又一次展現(xiàn)出了令人驚異的敏感和智慧。

遜河邊一戰(zhàn)，劉山東便知道遇上對手了，他明白如果不把這個對手消滅，自己在黑河肯定是沒有辦法立足的。于是，一條陰毒的計劃產(chǎn)生了——他倚仗自己熟悉地形，先故意作出倉皇逃命的樣子，又繞了整整一天的彎子，預備在松樹溝設下重兵埋伏，企圖將剿匪部隊全部消滅。

可是，劉山東沒有料到，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完全布置好，共產(chǎn)黨的隊伍已經(jīng)在山口露頭了。在山坡上的劉山東急得大叫：“開炮，不能讓共軍跑了！”

密集的炮彈落下，狹窄的山谷頃刻間煙塵彌漫，兩側的山體不斷有大小泥石鋪天蓋地地落下，擋住了剿匪部隊前進的道路。形勢驟然緊張起來。

洪學智當機立斷，命令隊伍立刻散開，成三三制戰(zhàn)斗隊形與敵對峙。地形不利，加之敵人火力密集，隊伍邊打邊后退。

坡頂上的劉山東眼見對方勢頭漸弱，一邊舉著機槍掃射，一邊高興地扯著嗓子大叫著：“打，打，不能讓共匪跑掉！”

洪學智隱蔽在一棵高大的樅樹后。劉山東的機槍子彈一梭接一梭地打過來，洪學智身邊的樹枝樹葉碎片到處亂飛，幾個戰(zhàn)士中彈受傷。

土匪們還在高喊：“共匪，你們被包圍了，快投降吧！”“給老子們投降，放下槍，我們劉司令放你們一條生路！”

土匪們還在高喊：“共匪，你們被包圍了，快投降吧！”“給老子們投降，放下槍，我們劉司令放你們一條生路！”

洪學智靈機一動，與團長鄭貴卿、政委黃勵華商量：此處地形對我軍十分不利，不能長時間僵持，但土匪顯然也不清楚我軍實力，不如設計誘敵人下山，待敵人接近后再開火。

洪學智叫來一個懂當?shù)胤窖缘耐荆瑢ν练撕霸挘骸皠e打了，我們愿意投降?！?/p>

劉山東命令暫停射擊，蹲在山頭上觀察情形。

洪學智示意幾個傷員和戰(zhàn)士從隱身處走出來，故意慢吞吞地放下槍。這是一小塊窄長空曠的溝地，劉山東從望遠鏡中看到，那些東一把西一條地散放著的槍，的確沒有幾件是像樣的，他大失所望。之前老八路裝備差劉山東是聽說了的，他還有些將信將疑，眼下親眼所見，果然如此。于是這個長期獨霸黑河的土匪頭子犯了致命的錯誤，他自以為是地認為，僅從裝備這一點上，對方顯然不是自己的對手，投降是必然的。

自大狂妄的劉山東當然不知道，當他端著望遠鏡、鼓著大眼死盯著“‘共匪’傷兵”東倒西歪地丟槍的時候，鄭貴卿帶著另一隊人，正輕裝低姿，在他側面稠密的叢林間穿插前行。

山谷里，“投降”的聲音又一次傳來，是土匪們熟悉的方言：“別打了，我們放下槍，你們下來拿吧！”

劉山東得意地一揮手：“弟兄們，下去，繳了這幫共匪的械。把頭目留給我，其余的，給我統(tǒng)統(tǒng)殺掉，斬草除根，一個不留?！?/p>

土匪們一窩蜂跳起，將長短家伙往身后一背，紛紛沿著山坡跑下來搶武器。

洪學智緊盯著，當大部分土匪到達溝底后，他向對面山坡上的鄭貴卿做了一個手勢——

鄭貴卿一聲命令：“打！”

輕重機槍一起向敵人開火，土匪當即被撂倒一大片，活著的紛紛掉頭逃竄。

洪學智縱身躍起，帶領大家乘勝追擊，一直沖到山后，共俘虜土匪200多人，繳獲戰(zhàn)馬400多匹。

槍聲一響，自己的弟兄們應聲倒下的那一剎那，劉山東就明白自己中計了。想扳回敗局是不可能的了，他恨恨地一揮馬鞭，咬著牙說了聲：“走著瞧！”遂帶著殘部狼狽逃竄。

兩次戰(zhàn)斗，劉山東受到了沉重的打擊，為保存實力，他只好收拾殘部向合江方向逃竄。劉山東一逃，遜克縣其他小股土匪也站不住腳，大部分解散或者潰逃。據(jù)《遜克縣志》記載，這一仗對轉變剿匪局勢起到了關鍵作用。

7月中旬，洪學智率剿匪部隊乘勝直追，解放了中蘇邊境上的遜河、奇克兩座縣城，斃、傷匪徒80余人，俘匪20余人。此間，二旅旅長張光迪指揮騎兵北上，采取遠距離奔襲戰(zhàn)術，一舉擊潰了楊青山匪部，解放了老璦琿縣城。

部隊在奇克休整了幾天后，分成幾路，實施寬大正面圍剿，向黑河前進。洪學智乘汽劃子沿黑龍江而上，回到黑河。（待續(xù)）

（責任編輯：章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