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彪西《被遺忘的意象集》意境解讀與音樂分析

作品《被遺忘的意象集》是德彪西最早完成的一部意象集。這部作品由三首曲子組成，其中的意象展現(xiàn)了朦朧的情愫，傳遞出了一種深沉的情緒。本文從創(chuàng)作背景、曲式、演奏技巧以及意境的解讀方面對其進行研究。

一、創(chuàng)作背景

德彪西有一部意象集，只不過這部作品在作曲家死后才得以出版，所以其一般被稱為“被遺忘的意象”（Images oubliees）。作品在當時并沒有發(fā)表，第一首像是一首前奏曲，第二首經修改后成為鋼琴組曲《為鋼琴而作》中的第二首《薩拉班德舞曲》，第三首的某些音樂素材被用到了1903年發(fā)表的鋼琴組曲《版畫》第三首《雨中花園》中。1977年時，這部套曲得以出版，并被命名為《被遺忘的意象集》。

二、曲式結構

（一）第一首——《甜蜜和憂傷的回憶》

第一首曲式結構為復三部曲式，采用傷感而甜美的慢板，升f小調，3/4拍，宛如一首前奏曲，和聲變化精細，帶著夢幻般的色彩?！兑庀蠹返谝皇组_場的幾小節(jié)有長笛聲、豎琴聲及圓號聲的質感，如同《牧神午后前奏曲》似的開場。

第1—5小節(jié)為全曲的主題，貫穿全曲，音樂織體形態(tài)較單一。第1小節(jié)與第2小節(jié)用朦朧的色彩渲染，一開場就把聽眾拉到了一個如夢似幻的世界，音響效果極具美感。仿佛有人在輕聲地詢問道：“這世間真的存在這樣的一個世界嗎？”緊接著，音樂旋律上進行了一次音與音間的下行，又像在說：“真的存在這個世界！”這樣形成一問一答式的結構，前后呼應。第3小節(jié)從D音開始，向上一個音級進到E音以后，節(jié)奏由原來的八分音符變成了四分音符，節(jié)奏音型被拉寬，在演奏時要注意保持這些音。此時又在說：“走啊，我們去到森林里面?！钡?小節(jié)的音域拉寬了許多，整體上使用了升f旋律小調的6級和弦，呈現(xiàn)分解上行的形態(tài)，左右手交替進行，占了兩拍的時值，并且力度更加弱，最后落在長音小字二組的升f音上，聲音逐漸減弱，時值長達四拍。

第21—31小節(jié)是中部，織體情緒有一定變化，中間也帶有主題的影子。第32—57小節(jié)是變化再現(xiàn)，開始變調，轉到了同主音大小調升F大調，音樂情緒變得明亮起來。此時再現(xiàn)的主題更加朦朧，且速度更加慢，音樂也更具表現(xiàn)力。第53小節(jié)又是一個主題的再現(xiàn)，最后漸漸放慢速度，并以輕的力度收尾。

（二）第二首——《盧浮宮的紀念品》

第二首的曲式結構是對比中部的復三部曲式，主調為升c小調，節(jié)奏為3/4拍，速度比較緩慢。第1—22小節(jié)為帶再現(xiàn)的單三部曲式。第1小節(jié)和第2小節(jié)是它的主題，采用和弦的方式進行表達，用來渲染沉重的氣息，充滿了肅穆、空靈、悲傷的情感色彩。聽眾仿佛跟隨著法國宮廷貴族們的腳步，走進盧浮宮，通過觀賞藝術作品，開啟了一場穿越時空的旅行。

第23—41小節(jié)是對比中部。第23—26小節(jié)是一個全新的主題，在這個部分聽眾仿佛看到了薩莫色雷斯的勝利女神像，女神勇敢地在海上引領艦隊乘風破浪，駛向遠方。第23小節(jié)力度開始為pp，左手伴奏部分為純四度音程，右手為和弦，根據(jù)左手伴奏音程調性的不同而發(fā)生改變。這是德彪西特有的創(chuàng)作手法，即運用音樂中新的和聲進行和微妙的離調，創(chuàng)造一種在大小調之間徘徊的感覺，模糊調性。第27、28小節(jié)是對新主題的向上三度的模進，力量逐漸增強。第29小節(jié)開始是主題的分裂，調式色彩又一次發(fā)生了變化，轉到了大調式上，變得明亮起來。

第42—72小節(jié)是變化再現(xiàn)，要演奏得喧鬧、嘹亮，速度要更加緩慢，力度上變?yōu)閒，聲音延展性更強，音域也相當寬廣。

（三）第三首——《我們不再去森林了》

第三首是德彪西根據(jù)法國民謠《我們不再去樹林》而創(chuàng)作的，曲式結構為復三部曲式，d小調，4/4拍，比較活潑。第三首的開場顯示了其與德彪西弦樂四重奏的循環(huán)主題的聯(lián)系，還顯示了其與《為鋼琴而作》開場的聯(lián)系。

第1—4小節(jié)旋律線條明確，旋律轉移到左手，并以右手為伴奏聲部。主旋律由四分音符和八分音符組成，其中八分音符大多為帶點的跳音，然后漸強。右手為伴奏部分，伴奏織體比較密集，從而創(chuàng)造出一種朦朧、神秘、烏云壓境的景象。第5小節(jié)第一拍出現(xiàn)的和弦像一個炸雷一般，力度為sf；隨后第二拍為遠去的雷聲，力度漸弱；第三拍與第四拍的音沒有發(fā)生變化，但右手下移一個八度、左手又向上移一個八度來彈奏，像是遠處與近處的驚雷在作對比，甚是有趣。此創(chuàng)作手法運用了8次，一直到第8小節(jié)。從第9小節(jié)開始，旋律開始回到了右手，此時的調性轉到了降A大調上，右手從降A大調的屬音降E音開始，輕快活潑。第12小節(jié)左右手交替彈奏升C音到E音，音型為十六分音符，并且來回循環(huán)八度，表現(xiàn)雨點下得越來越急的情況。

第91小節(jié)調性轉到了b小調上，音樂情緒在這里稍轉活躍，德彪西用獨特的手法進行了處理。98小節(jié)開始旋律回到了左手。130小節(jié)開始模糊了調性，使用三個小節(jié)來進行過渡，起到切換場景的作用。第133小節(jié)開始為最后一部分，以鐘聲結束。德彪西的音樂增強了原題材的奇幻性，展現(xiàn)了一種飄忽不定、模模糊糊的心境，表現(xiàn)了作者對物體的瞬間感受和主觀寫意的標題性思維，以及形象描繪水、光等不定因素的偏好。羅曼·羅蘭因此而稱他是“一個偉大的夢境畫家”。

三、意境美學延伸

（一）迷霧森林

第一首前五小節(jié)表達了吹來的一陣神秘而又輕柔的風，把人們帶入那個夢幻世界——一個秘密森林。那里樹木蔥蘢，迷霧縹緲，清風吹動著蒙蒙細雨，飄飄然然的。一切都充滿著大自然清新好聞的味道，空氣中不帶任何雜質，人們可以任由那沁人心脾的綠色味道和泥土芳香在心中徜徉，產生一種極其自由的感覺。

第32小節(jié)開始變調，轉到了同主音大小調升F大調上，音樂情緒變得很甜蜜。如同在森林中漫步，聽到了小溪涓涓流淌的聲音，聽到了小鳥清脆悅耳的叫聲，聽到了走在森林中歡快的腳步聲……最后結束在升F大調的主和弦上，起到鞏固調式的作用。力度上為ppp，聲音逐漸消失，同時也代表著走出了這座迷霧森林。

（二）勝利女神

第二首的第23—41小節(jié)是對比中部，在這個部分仿佛看到了薩莫色雷斯的勝利女神像，她勇敢地在海上引領艦隊乘風破浪，駛向遠方。女神正在號召將士們集合，吹響了出發(fā)的號角，看著海水翻涌，面對前方未知的海上之戰(zhàn)，努力鼓舞士兵們。此時仿佛開始了和敵人激烈交戰(zhàn)，士兵們熱血沸騰，勇往直前。到第37小節(jié)時，情緒變得更加興奮，士兵們情緒高漲，一鼓作氣，打了一個漂亮的勝仗。女神身后豐碩的羽翼展開，白色的衣衫被迎面吹來的海風輕輕吹起，高貴優(yōu)雅，一種令人敬佩之感油然而生。最后女神帶領眾將士勝利歸來。

（三）森林物語——雨、動物、鐘聲

第三首曲子描繪森林里面的場景。一開始，音樂的進行烘托出烏云壓境，一群群燕子烏泱泱地低飛，風雨即將到來的緊張氣氛。隨后一聲悶雷傳來，雨點密密麻麻地落了下來。又一雷聲響起，雨水便像打開了閥門一般，傾瀉而出。這場大雨一直持續(xù)到第64小節(jié)才結束。這時，空中飄來一片片夢幻的、彩色的云朵，天光流轉，霧氣繚繞。雨過天晴之后，小鹿、小白兔、小松鼠們都跑出來了，到處洋溢著歡樂的氣息。第122小節(jié)力度上發(fā)生了變化，變?yōu)閒f。此時大象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從樹林里走出來，甩著耳朵，憨態(tài)可掬。暮色已至，遠處的鐘聲敲響，悠遠安寧，充滿自由的意味。

四、演奏分析

（一）指法要領

第一首第9小節(jié)最后一拍的八度音全部由左手來彈奏，這樣做可以確保兩個音的音量是一致的。音的時值一直持續(xù)到第10小節(jié)的第一拍。為了繼續(xù)完成好后面的音樂，演奏者要在之前做好同音換指的準備，在保持左手一指的情況下?lián)Q右手四指來彈，左手五指換左手二指來彈。第42小節(jié)的第三拍出現(xiàn)了一個12度的音響，這些音分別是升D音、B音、升D音、升G音、升A音。為了能夠準確方便地彈奏這些音，可以用13545指的指法來演奏。

（二）觸鍵要領

第二首作品的第42—72小節(jié)是變化再現(xiàn)的主題，主題得到了強化，有喧鬧的感覺，音色效果更加嘹亮，速度相當慢。演奏者在演奏此部分時，要注意聲音是發(fā)散出去的，不能死板，手指尖不要硬，低指貼鍵走。低指貼鍵走是將縱向的彈奏動作化為橫向的音樂線條的第一步，要注意重量的轉移，做好音與音之間力量的傳遞，觸鍵時要像羽毛一樣的輕柔。

第三首第1—4小節(jié)旋律線條明確，并且左手要求漸強，右手則負責伴奏部分，伴奏織體比較密集，演奏者要控制右手的音量，展現(xiàn)朦朧、神秘、烏云壓境的景象。要特別注意第9小節(jié)左手伴奏部分的聲音，不能是顆粒的聲音，可以用踏板進行輔助來打造音響效果，要有一種模糊的感覺。同時，左手的觸鍵方式也很重要，演奏者要用手指肚撲開來彈，發(fā)出圓潤的聲音。右手的旋律輕快活潑，在觸鍵時要快速離鍵，指尖要抓鍵，落下后略朝手心勾住，彈奏琴鍵的1/2深度。

（三）踏板的運用

第一首有一些需要注意的演奏部分，第1—9小節(jié)要用一個自由的節(jié)奏去演奏，速度要求是慢板，音與音之間要有流動感，不需要太平均，并且要合理使用踏板，確保聲音干凈。音樂要不失神秘感與意外感，演奏者在演奏時要注重營造縹緲、朦朧、悠遠的意境，以激發(fā)聽眾的想象力。在演奏第11小節(jié)的第二拍時，演奏者要巧妙地用好三角鋼琴的中踏板。中踏板又叫選擇延音踏板，也就是說，選擇了第二拍的后半拍為延遲音。演奏者在把第二拍后半拍的和弦彈下去之后，左腳要踩下中踏板踩。第三拍的兩個八分音符正常演奏。第27小節(jié)右手負責兩個聲部，演奏者需要注意有兩條旋律線條，確保能夠聽清，這一部分在踏板方面可以按照連線的劃分來踩。

第二首作品在演奏第23小節(jié)時，要踩下左踏板，起到柔音的效果，到28小節(jié)再逐漸放開。在遇到和弦多的情況時，演奏者要采取一個和弦一個踏板的處理方式，這樣聲音就不會糊掉，如第58和62小節(jié)。第66小節(jié)開始漸慢，整個小節(jié)的八度音用兩只手來演奏，踏板要一拍一個地踩。

第三首的第52—59小節(jié)要做好連斷音，踩踏板時要注意：踩第一拍，第二拍放開；踩第三拍，第四拍放開，按照連線來踩。第64—74小節(jié)是一串串分解上行下行的和弦，每拍第一個音要及時更換踏板。

五、結語

德彪西注重意象的表達，其用朦朧獨特的創(chuàng)作手法，創(chuàng)造出獨具情感的“超以象外”的藝術意象。本文從曲式、意象及意境的解讀、演奏技巧方面對德彪西的《被遺忘的意象集》進行了詳細的分析，希望能夠為音樂創(chuàng)作者等提供有益參考。

（廣西藝術學院）

作者簡介：牛浩曄（2000—），女，山西平遙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音樂表演鋼琴演奏。

責任編輯 時鳳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