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嬰，我們一直讀下去

“草嬰先生在那個特殊年代，因為扛了一個大包，把脊椎壓壞，躺在木板床上不能動。是什么在支撐他？我聽草嬰先生的夫人說，他說我要活下來，就是要把心目當中列夫·托爾斯泰的小說全集翻譯完。”今年3月24日，當寧波“草嬰文獻館”開館之際，上海文藝出版社副總編輯、上海文化出版社總編輯姜逸青在《草嬰譯著全集》展柜前，如此說道。

當天，在寧波圖書館永豐館三樓舉行的“寧波人文館·草嬰文獻館”開館儀式上，來自滬甬兩地的眾多文化界人士、翻譯愛好者和市民前來，共同紀念草嬰先生101歲誕辰。原名盛峻峰的草嬰，浙江寧波鎮(zhèn)海人，上海翻譯家協(xié)會第一任會長，著名俄羅斯文學(xué)翻譯家。他不僅翻譯了萊蒙托夫、卡塔耶夫、尼古拉耶娃等人的作品，更是傾不止20年之力翻譯了托爾斯泰的全部小說。

2015年10月24日，草嬰先生過世。當時，草嬰夫人盛天民女士表示，要完成草嬰先生的遺愿，“留一塊墓地，不如建一個書房”。未想，2018年7月19日，盛天民女士也去世了。

好在，2019年3月23日，又是一年梧桐新葉方生的季節(jié)，在草嬰先生生日前一天，也是當年的上海市民文化節(jié)開幕當天，位于徐匯區(qū)烏魯木齊南路178號的草嬰書房，與烏魯木齊南路178號2號樓的夏衍舊居正式向公眾開放。從“人道主義啟蒙”到“中俄之橋”再到“翻譯之道”，那些原版書籍、手稿原件、書房場景，令讀過草嬰先生翻譯的那些俄羅斯文學(xué)作品者，有了新的收獲。也不禁令大家都共同回味起“留一塊墓地，不如建一個書房”之語。

草嬰的小女兒、國際藝術(shù)家盛姍姍告訴《新民周刊》記者，父母在世的時候，她回到上海，自然有探望之意，也有回家之感。而在父母離開后，她回到上海，多會去草嬰書房轉(zhuǎn)轉(zhuǎn)?！爸两?，我已經(jīng)去過十幾次了。每一次前往，都有一種家的感覺。那些書，那些陳設(shè)，總能讓人有一種與父母相近的氣息?！笔檴櫿f。當然，以人文意蘊而論，徐匯區(qū)衡復(fù)風(fēng)貌區(qū)的夏衍舊居、巴金故居、柯靈故居等等，與草嬰書房一起，散發(fā)出濃濃的、上海特有的一種滋味……

尋找光明的去處

“2020年9月9日，托爾斯泰誕生192周年之前，精裝紀念版草嬰譯《戰(zhàn)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復(fù)活》面世。當年10月24日，在草嬰離世五周年那天，我們在線上直播了‘云游草嬰書房’活動。第二天，我和作家趙麗宏、孫甘露、周立民以及翻譯家徐振亞在朵云書院開了讀書分享會。在籌備這兩場活動的過程中，我漸漸找到了許多問題的答案?！?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外國文學(xué)編輯室俄語編審柏英如是說。

柏英在擔任新版草嬰譯著責(zé)任編輯、編審的過程中，逐漸領(lǐng)悟到草嬰先生生前所說，“在翻譯的時候，我和書中的主人公是緊緊跟隨的，他們的喜怒哀樂，生活遭遇，盡量去感同身受，幾張稿子，一支筆，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不是過一兩天，一兩個星期，而是終生”。

在草嬰先生的外孫張盛?？磥恚约鹤杂卓吹酵庾娓阜阜g。而這只是草嬰先生翻譯生涯的后半段時光。而外祖父早年那些逸聞趣事，張盛海也只是從一些前輩的懷念文字中獲得，或者則是耳聞。

1938年3月11日，15歲的少年盛峻峰看到一則報紙廣告，流亡上海的俄僑蘇依柯娃，為謀生創(chuàng)辦了俄語學(xué)習(xí)班。盛峻峰依照廣告上所登載的地址，找到了位于南昌路上的蘇依托娃的住處。他按動著門鈴，實際上也按動了一生的功業(yè)與機緣。開門的中年婦女正是蘇依托娃：“小孩，你來干嗎？”

“我要學(xué)俄語！”盛峻峰回答道。而蘇依托娃報出了每小時一塊錢的高價。在當時一般人的工資不過每月二三十塊錢的年代，盛峻峰每個月能從父親這兒得到五塊錢的零花錢。他決定每星期去蘇依托娃那學(xué)一次俄語，也在蘇依托娃的指導(dǎo)下購買了《俄文津梁》。漸漸地，草嬰感覺“吃不飽”，又去位于虹口的內(nèi)山書店購買了《露和辭典》——所謂“露”，是日文翻譯“俄羅斯”的首字；所謂“和”，當然指的是日本。那時候的日文中比如今夾雜更多漢字，也令沒有學(xué)習(xí)過日語的少年盛峻峰得以借助其中的漢字間接地學(xué)習(xí)俄語。之后，在地下黨員姜椿芳教導(dǎo)下，盛峻峰的俄語水平突飛猛進。

短短兩年多以后，盛峻峰就開始翻譯蘇聯(lián)作家普拉東諾夫的《老人》。1942年，這篇譯作發(fā)表在當時上海出版的《蘇聯(lián)文藝》月刊上。譯者署名：草嬰。在日寇占領(lǐng)之下的上海，這樣一個筆名當然可以一定程度上不那么突顯譯者本人是誰。而盛峻峰之所以取了這么一個筆名，是應(yīng)和了唐人白居易的千古名作——“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彼f：“草嬰，就是比小草還要小的意思。我覺得自己很平凡很渺小，好像一棵小草，火燒也好，被人踩也好，但我不會隨便屈服，有了條件我還是會重新長出來。”

自此以后，一發(fā)而不可收。上世紀50年代翻譯肖洛霍夫的《一個人的遭遇》，60年代翻譯萊蒙托夫的《當代英雄》，及至70年代選擇列夫·托爾斯泰——《戰(zhàn)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

在翻譯《安娜·卡列尼娜》時，安娜的命運時常使他深陷其中。學(xué)生章海陵記得，有一天自己上門拜訪，發(fā)現(xiàn)老師有些異樣。他起身告辭，草嬰一再挽留。過了一會兒，草嬰動容地說：“安娜死了……我剛才在翻譯‘安娜之死’，心里難過。”

草嬰是讓安娜為中國人熟知的譯者。在盛姍姍看來，中國之所以有一大批人對俄羅斯文學(xué)如此鐘愛，有著不少原因。比如，中國有不少人是很喜歡看書的，讀書人很多，也重視外國文學(xué)。“另一方面，中國與俄羅斯在某些發(fā)展階段，國情有相似之處?！笔檴櫿f，“在過往的歲月中，俄國鄉(xiāng)村是采取木犁耕地的，中國鄉(xiāng)村亦然。在托爾斯泰生活的年代，俄國也向往西方，希望學(xué)習(xí)西方，讓自己的祖國富強起來。而中國同樣從農(nóng)業(yè)社會走向工業(yè)化，也有一個向西方學(xué)習(xí)，又經(jīng)歷失敗，又不屈于失敗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蘇俄文學(xué)映入中國人的眼簾。也就是說，中國人的許多心態(tài)，特別是當年知識界人士的許多心態(tài)，與俄羅斯是相通的?！痹诿绹睢⒐ぷ鞫嗄甑氖檴櫢l(fā)覺，列夫·托爾斯泰的著作在全球范圍內(nèi)來說也堪稱受眾巨大，還有著有《靜靜的頓河》的米哈依爾·肖洛霍夫，是1965年度諾貝爾文學(xué)獎得主。在西方，肖洛霍夫仍有不少讀者?！斑@證明了俄羅斯文學(xué)其實是比較強大的，對世界文學(xué)有重要影響。”盛姍姍說。

少年時的盛姍姍，因“文革”的關(guān)系，只接觸過奧斯托洛夫斯基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高爾基的《我的大學(xué)》。改革開放后，發(fā)還家里不少書，使得她讀到了肖洛霍夫的《一個人的遭遇》——正是父親翻譯的。盡管那個年月不少時光與父親聚少離多，可對于當年的盛姍姍來說，她閱讀著父親的翻譯作品，也閱讀著父親的翻譯家朋友們互贈的作品，有一種獨特的品味在心頭……

在2018年開始重新編輯草嬰譯列夫·托爾斯泰小說，對照托翁原著核查的過程中，柏英常常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語：“草嬰先生，您這樣處理是為了……嗎？”“草嬰先生，您這樣轉(zhuǎn)換真是妙啊?！迸c此同時，柏英心中也生出一個疑問：為什么草嬰先生能夠完整而精準地再現(xiàn)列夫·托爾斯泰的小說世界？由文本能否進入草嬰的內(nèi)心世界？總之，柏英品味出翻譯家徐振亞老師的一句話：“不同的翻譯家翻譯哪位作家、翻譯什么作品，有自己的特點和興趣。草嬰先生選擇托爾斯泰，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苯K究，柏英得出看草嬰翻譯托爾斯泰小說的一個直感——“黑暗是路途，光明是去處”。

張盛海告訴《新民周刊》記者，自己從小看到外祖父“爬格子”?！八俏粯O其自律的人。有著極強的時間觀念。他曾言，自己吝嗇時間，就如同猶太人吝嗇金錢?！睆埵⒑Ｍ嘎叮輯胂壬捎谟讜r體弱，而更感到生命歷程的轉(zhuǎn)瞬即逝。因此，他在不惑之年開始翻譯托爾斯泰巨著的時候，其實已經(jīng)制定了規(guī)劃——70歲前翻譯多少；80歲前必須完成翻譯。“因此，外公那時候每天上午喚我起床，然后從8點開始工作，一直到12點。總之，一個上午是他的工作時間。起初，他每天翻譯2000字，到上了年紀，就每天翻譯1000字?！睆埵⒑Ｕf，“別看外公總體來說一生是自由職業(yè)者，也就是說沒有單位，不用去通勤，可他對自己的時間管理比上班的人更嚴格。比如上午他工作時間是不接電話的。如果電話鈴響，要么是外祖母接電話，要么是家里的保姆接電話。她們接完電話，將來電人和主要事由記錄一下，下午外公才會一一回電?！?/p>

“父親當年規(guī)劃翻譯托爾斯泰三大巨著，順序是《安娜·卡列尼娜》《復(fù)活》及《戰(zhàn)爭與和平》，之后再‘攻’托翁大量的中短篇。”盛姍姍說，“我后來才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父親一開始就把自己年齡、精力及健康狀況考慮進去了，他要和時間賽跑，要以最可靠的方式盡力而為，把托翁的整座文學(xué)豐碑完美地遷移到中國來?！?/p>

改革開放以后，中蘇關(guān)系正常化，特別是蘇聯(lián)解體后中俄關(guān)系的發(fā)展，使得俄方也開始重視起草嬰先生。

1985年，年過知天命的草嬰訪問蘇聯(lián)?！拔乙策€沒有年輕到可以慷慨地浪費青春年華的程度，也沒有老到可以心安理得地等待死亡。”這是他把自己的一大摞譯本交給蘇聯(lián)作協(xié)時，面對他們的驚訝時所說的話。張盛海至今還在慨嘆，自己的年齡逐漸接近外祖父當年訪問蘇聯(lián)時的年齡，卻至今很少見到有翻譯家將一個外國作家的幾乎全集給翻譯出來。也正因此，他越來越感悟到外祖父當年事之重要意義。

“2003年，父親八十歲。時任俄羅斯駐華大使羅高壽來函稱，‘您在我國受到深度尊敬，因為通過您的才華和勤勞，中國讀者能夠認識托爾斯泰、肖洛霍夫的許多作品以及其他蘇俄作家的杰作’?！笔檴櫿f。時任俄羅斯駐滬總領(lǐng)事柯富安稱，草嬰先生是“連接兩個偉大鄰國人民心靈感情的拱梁”。

盛姍姍對羅高壽提及父親的“才華和勤勞”，有著作為家人的“零距離”體會——如果沒有父親當年的“與時間賽跑”，誰又能證明他的才華與勤勞？

仿佛說“我會的”

張盛海告訴記者，外祖父家姓盛，外祖母家也姓盛。“但這只是巧合。他和她出身兩家人家。外祖父家祖籍在浙江慈溪駱駝橋鎮(zhèn)，今為浙江省寧波市鎮(zhèn)海新城駱駝街道；外祖母家祖籍浦東新場鎮(zhèn)?！睆埵⒑Ｕf，“我外公的后半生，外婆對他是特別的鼓勵與支持。特別是外公在世時最后的那七年，當時有三年時間是下不了床的。外公住在華東醫(yī)院，外婆數(shù)年如一日天天去看他。我現(xiàn)在每每從岳陽路走過烏魯木齊路，就會想起那七年。如今來說，也是往事?！?/p>

盛天民退休前是辭海編輯部主任。在她的支持下，草嬰一生從事“自由職業(yè)”——在家進行翻譯工作，直到晚年才受聘擔任文史館館員，算是需要定期出門“上班”。

回想外祖父母的一生，令張盛海特別感慨之處在于他們早年的相識、相知、相戀，及至成為一家人。

從年輕的時候到人生暮年，草嬰與盛天民相依相伴?！巴馄帕χ饕觥恫輯肴罚簿褪浅霭姘ㄍ夤淖g作、自己創(chuàng)作的文章、與親友的書信在內(nèi)的文字作品錄，為此，外婆參與了《草嬰全集》出版的過程?！?/p>

盛天民還力主成立上海外國語大學(xué)草嬰文學(xué)基金會，后還希望創(chuàng)設(shè)上外草嬰文學(xué)翻譯大賽。幸而這些目標都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比如2024年翻譯大賽已舉辦到第二屆。

盛姍姍亦告訴記者，父親最后的那段歲月，及至父親去世，母親盛天民掛在心頭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能否成立草嬰書房、文獻館，能否出版草嬰全集，以及家里捐資上海外國語大學(xué)設(shè)立草嬰文學(xué)基金……

盛姍姍記得，父親走的那一天，那個傍晚，自己和全家、親屬、朋友都守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的心臟跳動漸漸減弱，呼吸慢慢平靜下來?！拔曳谒险f，你要去和托爾斯泰、肖洛霍夫聊天了，他們也正等你呢。”盛姍姍后來在追憶文章中寫道，“我吻著父親柔軟的臉頰，看著他安詳欣慰的表情，好像1987年他由上海出發(fā)前往莫斯科訪問時那樣，從容而自信地眨一眨眼睛，仿佛說‘我會的’。我堅信，這表情就是他的即刻回應(yīng)?！?/p>

盛姍姍略有遺憾地說，2005年肖洛霍夫誕生百年，父親本記掛著前往頓河畔他的家鄉(xiāng)，然而終究沒有成行。草嬰曾如此安慰女兒：“我已經(jīng)80多歲了，外出旅行應(yīng)較有把握才好，各方面都安排妥當，心里才比較踏實。”按照草嬰當時的話說，肖洛霍夫的家鄉(xiāng)，不像去莫斯科那樣容易，要乘很長時間的火車，抵達后也不知道該上哪兒歇腳，沒有行程安排，人家接待就會困難。而在這一聯(lián)絡(luò)過程中，遇到托爾斯泰的后人，雙方建立了聯(lián)系。2019年，雙方談好，要將托爾斯泰手稿和草嬰手稿放在一起展覽。沒想到遇到疫情，這事兒就擱置下來了。

前些年曾長期從事中俄貿(mào)易的遠方先生，如今的身份之一是草嬰讀書會會長，其實也是創(chuàng)會會長。近日，在黃梅時節(jié)，遠方在接受《新民周刊》記者采訪時也提到，2019年這場手稿展覽沒能辦成，很是遺憾?！暗?021年，我們參QyEnErB5gWnWHSaaAoS5/g==與了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俄羅斯文學(xué)家文物故居直播系列?！边h方說，“也就是我們在俄羅斯的中國朋友，特別是通過歐美同學(xué)會留蘇分會聯(lián)系的同學(xué)等，在那些文物展陳處、故居附近的人，紛紛參與到直播中來。這一舉動，促進了中俄人文交流?！边h方透露，有關(guān)俄羅斯作家、文學(xué)作品前來中國交流之事，在中俄有關(guān)方面的支持下，一些已經(jīng)付諸實施，還有一些正在醞釀中。特別是2024年金秋時節(jié)是中俄建交75周年，遠方和他的朋友們也頗期待中俄文化交流中，有更多出彩的篇章，并相信這些出彩篇章是能夠告慰草嬰、托爾斯泰、肖洛霍夫們的……

那盞明燈一直照亮

遠方告訴《新民周刊》記者，自己熟知草嬰先生，是在2014年?！澳莻€早春，在一次行業(yè)內(nèi)的讀書活動中，一位小伙伴推薦了《草嬰傳》，讓我們更深入地了解了這位了不起的翻譯家?！边h方說，“我作為這次讀書活動的發(fā)起人，突發(fā)奇想，讓同伴們集體簽名在一張賀卡上，希望祝福草嬰先生能夠恢復(fù)健康?！?/p>

彼時，草嬰先生已經(jīng)常住華東醫(yī)院。遠方拜托他口中的“另一位可敬的老人”——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譯配者薛范先生，通過翻譯家協(xié)會轉(zhuǎn)遞過去?！暗搅顺跸臅r節(jié)，薛范老師在社區(qū)舉辦一場蘇聯(lián)老電影《一個人的遭遇》的賞析活動?；顒咏Y(jié)束后，我為薛老師奉上了一捧鮮花。沒想到下臺來，旁邊一位老者湊到我近前說：‘小伙子，你這束花送得很好，不過你知道嗎，今天的臺下，還有一位更值得你送花?！翘煜挛?，是我第一次與盛天民老師相遇?！碑敃r，盛天民老師非常高興，主動說，“我有一本書送給你”。

之后，遠方走進位于岳陽路的草嬰先生的家。盛天民老師拿出一本藍色封面的《安娜·卡列尼娜》，并告訴他，草嬰先生已經(jīng)沒力氣簽名，只能以蓋章替代。盡管如此，他仍極為珍惜這本書。再之后，他成為“岳陽路的?？汀?。在草嬰先生和盛天民老師相繼故去以后，遠方在《新民晚報》的“夜光杯”版面發(fā)表了一篇懷念文章。他寫道：“十九世紀俄國的知識分子曾經(jīng)有一句話：每當遇到困難的時候，我總想，會過去的，想一想，雅斯納亞·波良納還有托爾斯泰在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墒?，我的明燈呢？都不在了。念及至此，不禁淚目?！?/p>

書房只有25平方米左右，布置都是草嬰生前的老物件。他在這些相伴日久的書籍中工作、生活，直到人生盡頭。

在張盛海的大力支持下，草嬰讀書會成立，遠方成了創(chuàng)會會長。之后，草嬰讀書會聚集了不少喜歡俄羅斯文學(xué)，喜歡托爾斯泰、肖洛霍夫、萊蒙托夫，喜歡草嬰的讀者。桃子就是其中一位。“我記得是2019年12月1日。那天，天空飄著雨。我本不想出門。但因為答應(yīng)了朋友去參加一個朗誦活動，因此就還是前往徐匯區(qū)圖書館——就是位于南丹東路的那個老館。正好遇見草嬰讀書會的活動，于是掃描二維碼，成了會員。”桃子說，“后來，我感覺讀書會可以搞一個公眾號，方便大家交流。于是和遠方老師商量。最后我們確實推出了公眾號，我擔任這個號的編輯工作。”

在草嬰書房落成以后，讀書會的不少活動改到了書房展開。上海市優(yōu)秀歷史保護建筑修繕專家沈曉明介紹，書房只有25平方米左右，布置都是草嬰生前的老物件。他在這些相伴日久的書籍中工作、生活，直到人生盡頭。一套已經(jīng)翻到破破爛爛的書，是《托爾斯泰全集》。從1978年至1998年，用20年時間，他翻著這套書系統(tǒng)翻譯了列夫·托爾斯泰全部小說作品，包括3個長篇、60多個中短篇和自傳體小說，共400余萬字。

在這里，遠方、桃子結(jié)識了不少新朋友。一些30歲左右的年輕人也加入進來。他們的主要生活經(jīng)歷，并未與草嬰同時代，就如同草嬰并未與托爾斯泰生活在同時代。但他們有足夠的興趣閱讀草嬰，閱讀下去……

而張盛海和遠方不約而同地跟記者說，目前，他們將草嬰的一些作品推介給徐匯區(qū)、黃浦區(qū)的一些中小學(xué)校，希望文學(xué)能夠在下一個時空里依然溫暖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