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岸邊柳依依

金城蘭州，因為有了穿城而過的黃河，便聞名海內(nèi)外了。

蘭州的春天，也是在黃河兩岸拉開羞答答的帷幕，依次款款登場的。兩山夾峙的狹長地帶上，奔流不息的黃河，收束了“黃河之水天上來”的威猛磅礴氣勢，宛如一條修長的綠絲飄帶，蜿蜒纏繞于城市的蜂腰，溫婉柔順了幾許，半遮半掩地綻放了其步履緩慢、含蓄靦腆的雋秀氣質(zhì)。枕河而眠的蘭州人，站在家門口就能欣賞到母親河溫婉而慈祥的容顏了，也可以三五結(jié)伴地乘坐古老的羊皮筏子，盡情地暢游百里黃河風(fēng)情線，乃至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行走天下了。

柳樹是最早向人們傳遞春天消息的使者。黃河岸邊的綠，就是從一株株、一排排柳樹的枝條上趕趟兒似的鋪展而來?！毒啪畔琛防镎f：“七九八九，沿河看柳?！闭f明河水與柳樹是大自然造就的一對溫馨情侶，二者不分彼此，相依相偎。因為地域的差異，早春二月的蘭州大地依然沉睡，黃河岸邊的柳樹依舊是灰頭土臉的瘦削模樣，但枝條兒柔韌明亮了幾許，已憋足了養(yǎng)分和力氣，開始醞釀著含苞、破芽、吐翠。

“佇看三月桃花冰，冰泮河橋柳色青?！眴螐拿鑼懱m州黃河的這兩句詩可知，每逢陽春三月，河冰解凍融化，岸邊柳樹“萬條垂下綠絲絳”的迷人景象，就是蘭州黃河的絕妙寫照了。柳樹是春天的象征，春風(fēng)里恣意搖曳的柳枝，吐露著鵝黃嫩綠的芽葉，從頭到腳都是嶄新的，令人賞心悅目。乘風(fēng)搖擺起舞的柳絲，仿佛向人們訴說著春天的喁喁童話或新鮮的故事。難怪詩圣杜甫在詠柳的詩句中云：“只道梅花發(fā)，誰知柳亦新。枝枝總到地，葉葉自開春?！?/p>

三月底，臨時去蘭州出差，我登臨朋友的工作室，不由自主地打開窗扇向外俯視張望。寬敞而繁忙的雁灘黃河大橋上，來來往往的大小車輛川流不息，滾滾的車輪呼嘯飛馳，在半空中奏響了“嗚嗚”“嘀嘀”的沉悶樂章。大橋下的黃河景觀，格外優(yōu)美。淺綠色的河水緩緩地流淌，時不時翻上個調(diào)皮的浪花，滾動而去。岸邊的一灣柳樹，茂盛葳蕤成了一片淺綠色的新天地。它們披拂著一綹一綹的垂地長發(fā)，黃中泛綠的色彩，格外明艷奪目。一陣接一陣的微風(fēng)掠過，低垂的柳絲婆娑起舞，忽左忽右地翻滾著黃綠的波浪，映照得黃河之水也泛著黃綠相間的斑駁光澤。從樓上俯視，此時此地的黃河，一改往昔混濁不堪的顏色，分外的明凈亮堂、溫婉秀麗。

禁不住這美景的誘惑，我便急匆匆下樓，沐浴著春天的暖陽，穿過馬路，向心儀的那片風(fēng)景奔赴而去。我在綠色的河岸邊溜達(dá)，撲入視野的，又是一種別樣的風(fēng)情。茂盛的綠柳，臨河而立，滿身鵝黃嫩綠的修長柔條，如美人飄逸的秀發(fā)，一半飄拂著隨風(fēng)搖曳，一半親近河流親吻著河水。其俊俏美麗的身影，猶如端莊矜持的窈窕淑女，倒映在明鏡似的水面上，婀娜多姿，曼妙可人。就是這摩肩接踵耳鬢廝磨的一株株河柳，將流淌的河水暈染成了黃澄澄、綠瑩瑩的色彩，精心釀造了滿河流的瀲滟波光。原來，波濤洶涌的黃河也有如此靜美的時刻！

鋪排在柳蔭下的一處處茶水?dāng)傋由希贻p人三五一伙兒，悠閑地圍坐一桌，刮著清真的三泡臺碗子，或自在地品茗，或海闊天空地聊天，或高談闊論時尚話題和逸聞趣事。個別孤獨(dú)的老者，仰躺在藤椅上，手里搖動著團(tuán)扇，時不時地端起茶碗子，邊刮邊吸溜上幾口茶水，無憂安詳?shù)纳駪B(tài)，令人羨慕。一對中年男女，坐在橫臥的彎曲原木上，各自捧著手機(jī)刷屏聊天。啤酒攤子上，一伙兒青年男女聚集一起，猜拳斗酒，開懷豪飲，情到深時咕咚咕咚一瓶清，感情鐵時就喝個人仰馬翻不在乎。

移步換景，一對愛好音樂的時尚男女操持各自的樂器自娛自樂。女的長發(fā)披肩，衣袂飄飄，端莊站立，悠閑自在地吹奏長笛。男的著白襯衫、紅領(lǐng)帶，坐在馬扎上，非常投入地拉著二胡。古典音樂《江河水》的余音還在耳際縈繞，而《春江花月夜》的旋律又在激情奏響，美妙的樂聲向周遭漫延流淌。休閑人自有休閑人的樂趣，在這春和景明的柳蔭下，他們自在地展示著自己的才藝，也是一件雅事。

紅日偏西，熱氣消退，河岸的人行步道上，徒步健身的，大步流星一路向前趕趟兒。喜歡遛狗的女士們，左牽大黃，右牽泰迪，中間還夾著個白花，它們在主人的驅(qū)使下，四蹄歡快地跳躍前行。

黃昏時分，人行步道的柳蔭下，一對身材高挑、打扮時尚的青年男女，在攝影師的指導(dǎo)下拍攝婚紗照。準(zhǔn)新郎和準(zhǔn)新娘擺著各種姿勢，一會兒含情脈脈對視，一會兒執(zhí)手相看，洋溢著幸福的甜蜜。他們的身旁是朝氣蓬勃的垂柳，身后是美麗的黃河乃至河對岸的高樓大廈，如此的場景，別樣的大美背景，經(jīng)攝影師“咔嚓”“咔嚓”按動快門，定格青春年華的浪漫回憶，不啻人生中的一大快意之事。

柳樹是吉祥而富有生活情趣的多情樹種。正如王之渙詩句所言：“楊柳東風(fēng)樹，青青夾御河。近來攀折苦，應(yīng)是別離多?！痹诠糯娜搜攀康男哪恐?，如煙氤氳的柳色，情深深，意切切，是人們寄托離愁別緒的獨(dú)特載體。朋友之間離別，要在驛站或便道旁折柳互贈，以寄托天涯咫尺懷舊思念的知遇友情。有情人在離別時折柳互贈，表達(dá)彼此之間難分難離、戀戀不舍的愛情，以祈盼兩情相悅的愛戀纏纏綿綿、長長久久，即使萬里關(guān)山阻隔，相思之情也永不斷。

“此夜曲中聞?wù)哿?，何人不起故園情？”跨越時空數(shù)千年后的人們，分別時雖不折柳互贈、寄托離愁別緒之情了，但在欣欣向榮的柳樹下，拍攝幾組柔情蜜意的婚紗照，留作純潔愛情的見證和永久的紀(jì)念，該是多么浪漫時尚的選擇?。?/p>

作者簡介

王振武，中國散文學(xué)會會員，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張掖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在《散文選刊》《華夏散文》《中國散文家》《飛天》《中國鐵路文藝》《甘肅日報》等報刊發(fā)表作品200多篇，出版散文集《洪水河的濤聲》。作品獲《中國作家》征文獎、《散文選刊》征文獎、散文學(xué)會征文獎、甘肅黃河文學(xué)獎、《飛天》征文獎等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