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洱海

胡巧云

一

在蔚藍里做過的夢

幾十年了，也不曾輕易忘記

今夜的海。除了灰藍

沒有晚霞，落日和繁星

一同隱匿的，還有

多年前入骨的風

海在夜里睡去。我在海里睡去

窗外閃過的車燈，像風過的聲音

木船，海浪，風帆。還有那座

叫小普陀的島

不能弄丟了。那是一個小女孩

一生的洱海

二

要穿過馬路

才能到達眼前的那片藍

就像必須穿過。生命里的

那些慌張與川流，才能抵達

潛伏在心底的汪洋

此時。面朝洱海，日光絢爛

我的汪洋，也有了藍天和白云

也有了遼闊與寬廣

三

湛藍的洱海

與她目光交匯時

我總是羞愧于自己

那曾經(jīng)蓄滿了，海水一樣

清澈的眼呵，為何敗于歲月

海菜花隨波光閃動，仿佛洱海

生來就是晶瑩的眼，能去除塵世的

一切晦澀與暗淡

四

應海廟。處鬧市，臨洱海

一座。在賓館路東拐角

石階不多，廟門不大

寺院清寧。登上高臺

洱海剛好沒過，跳動的心臟

另一座。像拜訪老友

穿街過巷問路。古井，斜坡，老青樹

香煙裊裊。讀廟碑記：得一將軍生平事

在那遙遠的古南詔

五

我找到一條捷徑，在龍息山

那里的天空，盛下了高原上的湖泊

這片海一樣的湖泊，裝下了天空

它們都值得我。注視良久

山是寂靜的。有花開，有鳥鳴

而海，卻是蒼茫的

我問寂靜。遠望的海

為何如此蒼茫，回答我的

只有身后萬物的靜謐

六

起風了。天空變得莫測

除了我沒有人能發(fā)現(xiàn)

洱海在沒有落日的時候

蘊藏了怎樣的秘密

它交付于云朵，交付于海風

交付于一座城市，所有的燈火

我們交談著文字與人世

在即將離去之前。窗外密集的車流

被我與洱海同時目睹

我們都有秘密，但都不曾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