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陳彥小說《喜劇》的喜劇之美

李楠楠 亓雪瑩

[摘? 要] 陳彥深受戲劇的影響，其作品故事往往圍繞著戲曲舞臺而展開。陳彥“舞臺三部曲”的收官之作《喜劇》，延續(xù)著以戲劇為主的生命故事，描繪出賀加貝跌宕起伏的情感歷程以及悲喜交加的一生，并借助其人生經(jīng)歷，將故事聚焦并延展于戲曲表演的方方面面，呈現(xiàn)出不同形態(tài)的喜劇效果，給予讀者豐富的喜劇美感。在陳彥筆下，喜劇演員有著丑陋的外表，滑稽的行為和可笑的話語；而貫穿人物的故事情節(jié)則扣人心弦、跌宕起伏；講述故事的語言既通俗易懂，又詼諧幽默?！断矂　吠ㄟ^塑造喜劇人物、設置喜劇沖突和運用喜劇語言達到了融會貫通的美學效果，并將諷刺手法貫穿其中，實現(xiàn)了深刻的思想內(nèi)容和完美的藝術形式的高度統(tǒng)一。

[關鍵詞] 陳彥? 《喜劇》? 諷刺? 喜劇美

[中圖分類號] I207.4?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4）05-0044-04

美隱藏在生活的各個方面，只是大多數(shù)人缺少了一雙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作家、藝術家往往比常人更加敏銳，善于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美，并將它融于作品當中。陳彥浸潤在戲劇界長達三十幾年，其感受到的喜劇元素與獨特的美學思想在小說《喜劇》中有所展現(xiàn)。陳彥的長篇小說《喜劇》以傳統(tǒng)文化的沖擊為背景，描述了喜劇人物賀加貝在時代的經(jīng)濟浪潮中起起伏伏的人生過程，從中流露出了作者的思考，極具喜劇色彩，富含美學意蘊。

《喜劇》是陳彥“舞臺三部曲”的收官之作，學界目前對于《喜劇》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陳彥的現(xiàn)實主義手法和戲劇化創(chuàng)作方面；二是對《喜劇》中的泛娛樂化和喜劇藝術價值跌落的批判；三是側重于闡述《喜劇》表現(xiàn)出來的悲劇精神和悲與喜在作品不同層面的交織。本文結合藝術審美和思想價值兩方面，從人物、情節(jié)、語言和藝術手法四個角度來探討小說《喜劇》里蘊含的喜劇美，挖掘其美學思想。

一、以丑為美的喜劇人物

塑造人物形象、展現(xiàn)人物性格，是小說表現(xiàn)主題、形成風格的主要方式和途徑。陳彥《喜劇》的喜劇美表現(xiàn)在喜劇人物形象的塑造和喜劇人物性格的刻畫上。作者以喜劇表演作為整個故事情節(jié)演變的背景，同時又圍繞喜劇表演塑造出許多生動且富有真實感的人物，通過對小說人物外貌的描寫以及人物之間各個方面鮮明的對比，呈現(xiàn)人物的喜劇美。

朱光潛在《詩論》中指出，笑的對象是丑拙、鄙陋和乖訛，延伸為喜劇的對象則主要表現(xiàn)為容貌的丑拙、品格的欠缺和人事的乖訛[1]。喜劇以“丑”為基礎，人物形象的滑稽可笑往往可以直觀地展現(xiàn)喜劇特點。小說中火燒天的長相極其具有喜劇色彩?！盎馃祛^上寸草不生，長得奇怪詭譎”“額顱前傾如瓠瓢”“后腦勺凸出似倭瓜”“嘴大、耳大、鼻子大，眼睛卻小如綠豆”[2]，這樣“容貌的丑陋”本身就給觀眾喜感，再加上其作為喜劇演員的專業(yè)性表演，喜劇性得以顯現(xiàn)。與此同時，他的兩個兒子賀加貝和賀火炬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周圍人不免調(diào)侃道：“父子三人長得跟克隆人似的，把人間之丑算是一網(wǎng)打盡了。”[2]作品中的喜劇色彩通過簡單的外貌描寫就得以窺見一二。除了作為丑角的父子三人，作者還塑造了許多具有喜劇性的人物形象，可以簡單歸納為“品格的缺陷”。武大富是一名度假村老板，他對于喜劇的專業(yè)性知識比不上賀加貝等人，作為商人，他最看重的是利益，而不是劇本質(zhì)量的好壞，因此他輕視真正優(yōu)秀的劇本，而將毫無內(nèi)涵的媚俗之作視為賺錢的利器，結果導致劇本的創(chuàng)作走向低俗。除此之外，還有鎮(zhèn)上柏樹、王廉舉和史托芬等，他們不是專業(yè)的喜劇演員，但都與這個行業(yè)相關，他們逐漸影響、控制、改變著喜劇的走向，他們自私虛偽、唯利是圖，小說對他們行為的敘述是對丑惡現(xiàn)象的無情嘲諷，飽含諷刺意味，讓讀者發(fā)笑的同時看到人性的罪惡[3]，在思想上得到凈化和升華，從而達到了“以丑為美”的美學效果。

喜劇美通過喜劇性格來展現(xiàn)，可以得到更強烈的審美情趣。喜劇性格是營造喜劇氛圍的基本點，也是喜劇藝術家的追求所在。這類人物性格表面上固執(zhí)、可笑，甚至丑陋，但實際上卻是美的化身[4]。潘五福是潘銀蓮的哥哥，雖然他與潘銀蓮是親兄妹，但是在妹妹花容月貌的對比下，潘五福矮小的身材就顯得丑陋。他剛開始在河口鎮(zhèn)經(jīng)營著芝麻餅的小攤，后來找到了一門釘鞋的手藝，以給人修鞋、釘鞋賺取微薄的收入度日。然而這樣一位勤勞善良的人，卻總是得不到命運的眷顧。潘五福出身貧寒，父親在挖煤時發(fā)生意外去世，母親因此備受打擊而精神失常，經(jīng)常辱罵兒媳好麥穗。但是他并沒有埋怨過誰，一直踏踏實實地賺錢養(yǎng)家，供兒子上大學。由于妻子好麥穗生活不檢點，河口鎮(zhèn)的街坊鄰居都暗自嘲笑他，并說潘上風不是他的親生孩子，但他并不理會這些閑言碎語，依舊維護這個家庭，甚至在妻子跟人跑了染病死亡后，也堅持把妻子的骨灰?guī)Щ丶?。潘五福是一個堅忍的偉丈夫形象，是“美”的化身。

小說《喜劇》中，賀火炬是賀加貝的弟弟，兩人都繼承了父親火燒天丑陋的容貌，成為丑角。弟弟賀火炬在賀加貝事業(yè)紅火時想要一輛摩托車，但賀加貝因為要擴大喜劇場地而忽略了弟弟的要求，于是兄弟之間生出了嫌隙，后來賀火炬在追逐愛情的過程中又上當受騙。經(jīng)歷了愛情和親情雙重打擊的他，可謂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小丑”。賀火炬及時醒悟，在賀加貝表演偏向低俗時就毅然決然地抽身離開，走向追求真正喜劇的道路。盡管后來賀火炬在藝術學院里接觸到的喜劇藝術與自己所理解的并不相同，甚至感覺有點失望，但隨后遇到的顧教授卻讓他認識到真正的喜劇藝術是怎樣的，并走上了正統(tǒng)藝術的道路。作者將賀加貝與賀火炬作鮮明的對比，從而突出了賀火炬的迷途知返與清醒。由此可見，喜劇性格不僅通過荒誕的舉動讓人發(fā)笑，也要讓人意識到問題的所在，發(fā)人深思。

二、誤會加巧合的喜劇情節(jié)

喜劇效果的產(chǎn)生依賴于喜劇情景的設置，所謂喜劇情景，就是將人物置身于能使人發(fā)笑的特定的場景中。在小說中，往往表現(xiàn)為情節(jié)的巧妙安排。陳彥《喜劇》的喜劇美表現(xiàn)在追求小說情節(jié)的跌宕起伏上。作者將賀加貝的喜劇表演和創(chuàng)辦劇院的過程用不同的人物分成了幾個階段，在這幾個階段情節(jié)之間的起承轉合中，作者運用巧合、誤會、突轉等藝術手法推動情節(jié)的延續(xù)[5]，使故事在出乎意料的同時又充滿喜劇性。將喜劇人物形象放置在喜劇化的情節(jié)中，往往能讓讀者得到滿足，也使喜劇人物性格更加飽滿。

在整部作品的一開始，作者就采用了誤會加巧合的方式來展開整個故事，同時表現(xiàn)賀加貝這一人物的滑稽可笑。賀加貝在劇團作為其貌不揚的丑角，偏偏對美麗動人的萬大蓮死心塌地，兩人巨大的差距，不僅沒有阻擋賀加貝對萬大蓮的愛慕之心，反而愈演愈烈，鬧出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場景。賀加貝因看見廖俊卿溜進萬大蓮的房間，所以就蹲守在萬大蓮的窗外，想要知道屋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事。胡思亂想的他沒有看到萬大蓮的身影，就誤認為他們二人此時此刻都在房間內(nèi)，內(nèi)心愈發(fā)著急上火，并在屋外蹲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萬大蓮從背后發(fā)現(xiàn)了他，才恍然大悟昨夜只有廖俊卿一人在萬大蓮的房間里。最后賀加貝因為在草地蹲守了一夜還生了一場病，引來人們的嘲笑，鬧得人盡皆知。作者筆下所有喜劇表演都是從這一場滑稽可笑的“加貝蹲坑守夜”的故事開始，喜劇人物置身于這樣一個尷尬的場景中，并與相關人物形成了荒唐可笑的關系，具有強烈的喜劇效果。

賀加貝的喜劇事業(yè)是在父親火燒天、弟弟賀火炬、武大富、鎮(zhèn)上柏樹、王廉舉、史托芬等人的圍繞下展開的，其中也經(jīng)歷了各種巧合和突轉。在父親火燒天的帶領下，他們父子三人的事業(yè)如日中天，但就在此時火燒天被查出來患有癌癥，很快便去世了。父親火燒天去世后，在鎮(zhèn)上柏樹的“幫助”下，賀加貝的喜劇事業(yè)又變得紅火起來，但他也是在此刻選擇離開。后來王廉舉的加入與賀加貝的決裂、史托芬的創(chuàng)作與武大富的陷害，這種種情節(jié)無不是在突轉中延續(xù)著的，仿佛每一次賀加貝的事業(yè)遭受打擊時就會有新的人物加入來改變當前局勢，但這些人物的加入在看似讓演出變得紅火的背后也逐漸背離“丑角之道”，最終導致賀加貝的喜劇事業(yè)走向衰亡。事業(yè)如此跌宕起伏，他的愛情也坎坷不平。賀加貝從一開始就著了魔似地迷戀萬大蓮，不管周圍人如何阻撓，他都對萬大蓮死心塌地，甚至他對事業(yè)的追求，也是為了得到萬大蓮。作者運用了巧合的手法，潘銀蓮這個善良的女孩與萬大蓮的外貌極其相似，但人物性格與行為舉止卻完全不同。在這種情形下，賀加貝自然而然地迷戀上了潘銀蓮的外貌，并對她瘋狂求娶，成功走在了一起。但后來得知萬大蓮與廖俊卿離婚之后，他內(nèi)心的火焰又重新熊熊燃燒，也逐漸對潘銀蓮感到不耐煩?？煽v觀其感情的起伏脈絡，他總是與萬大蓮錯過，求而不得，即將成功在一起時，又發(fā)生各種意外，導致其幻想破滅，最后萬大蓮與廖俊卿復婚，賀加貝卻落得家庭破碎，實在是唏噓一場。這一幕幕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將喜劇沖突全面地展開，達到了揭示喜劇美的效果。

三、詼諧幽默的喜劇語言

喜劇語言在喜劇美的創(chuàng)造中起著表現(xiàn)性格、制造歡樂、發(fā)人深省的重要作用。它可以表現(xiàn)為警句、俏皮話或是嘲諷性的話語，即使是陳述性的語言也會在特定的場景中表現(xiàn)出與常理相悖的幽默來。陳彥《喜劇》的喜劇美與小說中詼諧幽默的語言密切相關。作者在語言方面彰顯了優(yōu)秀的文學功底，小說語言既幽默詼諧又不失文學性，充滿喜劇性。作為一部以喜劇為背景環(huán)境、以喜劇中的丑角為主人公的小說，這本身就向人們“暗示”了其內(nèi)容免不了插科打諢的話語，這也正符合小說人物的設定，與此同時作者也在人物交流中穿插著大量的對話與獨白，造成一種幽默的喜劇效果。

文學藝術需要幽默、詼諧和喜劇，這種富有感染力的語言，可以引發(fā)深入的思考?！陡]娥冤》雖為悲劇，里面也出現(xiàn)了一群丑角，這正是作者以喜劇風格將悲劇引人入勝的一種手法。作者將小說中的柯基犬命名為“張驢兒”，張驢兒原本是《竇娥冤》中的反面人物，之所以給狗用這個名字，是因為作者希望統(tǒng)一起一種喜劇敘事風格的書寫方式。作者在小說中給了這條狗思想，借助狗的內(nèi)心獨白來表達作者自己想說的話，這不僅是一種喜劇方式，也是對賀加貝等人所作所為的一種及時反饋。“你們都看見了，這就是人類，把啥臟水都朝我們狗身上潑”[2]，作者借助狗的視角、狗的語言讓讀者看到賀加貝與王廉舉之間發(fā)生的沖突，也讓讀者可以以有趣的視角看到真正的張驢兒，給小說增添趣味。小說中以狗的視角去敘述內(nèi)容的篇幅并不小，每當賀加貝的喜劇表演更加低俗化，或者它的主人潘銀蓮受到不公平對待時，狗的內(nèi)心獨白就會展現(xiàn)。張驢兒說的話往往具有啟發(fā)性和嘲諷意味，會在讀者發(fā)笑的時候給人當頭一棒，使小說的幽默具有了一種特殊性。

在火燒天患癌癥之后，他的疾病并沒有打擊他的心態(tài)，反而讓他更加迫切積極地去表演喜劇，從他的言語里可以看到其中表現(xiàn)出來的幽默詼諧。比如“地球本是一堆土，你來我往都得走。倘若個個耍死狗，人滿為患往哪蹴”[2]。作品圍繞著喜劇而展開的大量對話也體現(xiàn)著語言的喜劇化傾向，小說后面的喜劇表演并不是真正優(yōu)秀傳統(tǒng)的劇目，但王廉舉口中插科打諢的話，往往也能令人發(fā)笑。比如王廉舉之前在泡饃館里時不時說出來的順口溜和后來因為低俗喜劇表演走紅后的一系列行為舉止，就顯示出了“丑角”的喜劇色彩。另外，縱觀賀加貝的一生，作者也是以幽默詼諧并輔之以略顯夸張的語言來講述的，從蹲坑事件，到他事業(yè)的紅火與衰落，再到對萬大蓮的執(zhí)著追求，這些場景在作者的筆下充滿喜感，飽含意趣。

四、寓教于樂的諷刺藝術

在魯迅看來，諷刺美就是喜劇美。喜劇是有邊界的，并不是所有使人發(fā)笑的藝術創(chuàng)作都可以簡單稱之為喜劇。喜劇的獨特內(nèi)涵是能在人發(fā)笑的同時也給人警醒，這是諷刺藝術能夠達到的喜劇效果，也是喜劇美的展現(xiàn)。陳彥的《喜劇》聚焦于傳統(tǒng)戲曲中的“丑角”行當，“小丑”通常只是舞臺上的配角，然而正是這些不起眼的小角色承載著故事的起承轉合和人物情緒的變化發(fā)展，從而成為舞臺上活躍的角色[6]?？v觀古今的戲劇舞臺，喜劇演員們用詼諧幽默的方式來娛樂大眾，喜劇表現(xiàn)給人們的不僅僅是有趣的動作和語言，還有其想傳達的意圖。

喜劇美體現(xiàn)在小說中傳達出來的諷刺和批判上?；馃烊ナ狼耙笤谒篮蟛灰o他化妝，也不要給他做遺體告別，但最后一切都沒有按照火燒天的想法來。團長的告別詞是火燒天用來諷刺人的話，卻在死后用在了自己身上，頗具諷刺意味?；馃煸诓≈貢r也不忘叮囑賀加貝作為一名喜劇演員應當具備三點：“得有點硬功夫，得有底線，凡是戲里面做的壞事，生活中絕對要學會規(guī)避?！盵2]可賀加貝在后來的人生中，不僅為了利益，將低俗喜劇搬上舞臺，同時也為了私欲，不惜拋妻棄子。在消費主義時代的洪流下，他早已將父親的囑托忘得干干凈凈了。

作者筆下的南大壽雖不是上臺表演的丑角，但也十分精通喜劇文化。在度假村的時候，南大壽被賀加貝請出山幫助其創(chuàng)作劇本，但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被武大富嘲笑劇本無趣，不能滿足聽戲人的需求，所以要改劇本，加入一些低俗的內(nèi)容。作為老一輩的傳統(tǒng)文藝人，南大壽堅持著自己的價值立場、不寫下三濫的內(nèi)容，認為舞臺是需要凈化的，喜劇不是兒戲，它必須純粹。最終南大壽拒絕了武大富的提議，并憤然回家。武大富作為生意人，在面對南大壽創(chuàng)作出的劇本時，只考慮能不能滿足其低俗的笑點和能否吸引更多的觀眾，為自己的度假村創(chuàng)造收益，而絲毫不考慮喜劇本身的內(nèi)容。作者敘述這樣的情節(jié)正是對武大富這類貪婪、低俗的人的諷刺和批判。

潘銀蓮是作者著墨較多的一個人物，她的身上有著善良美好的品質(zhì)。潘銀蓮因為容貌極像萬大蓮，而被賀加貝瘋狂追求，這也正是她悲劇的開始。每一次賀加貝對萬大蓮感情的死灰復燃，就是潘銀蓮的萬劫不復。當賀加貝的喜劇事業(yè)突飛猛進時，迎娶萬大蓮的欲念也再次泛起。于是，他聯(lián)合史托芬欺騙潘銀蓮，想要拋棄她。與此同時，潘銀蓮也爆發(fā)了，她面對史托芬的欺騙，指責他們的行為有多么不堪，她抨擊了程序化的喜劇表演。實際上，這也是作者借潘銀蓮的爆發(fā)批評如今喜劇表演的胡亂不堪。史托芬?guī)е膶W生對喜劇表演進行數(shù)據(jù)分析，并呼喊口號“笑料和包袱就是一切”“笑料和包袱就是我賴以生存的衣食父母”[2]，這無疑顛覆了喜劇表演的本心，是對如今看重利益、金錢的藝術創(chuàng)作的諷刺和批判。立足于現(xiàn)實人生，以美去撕破丑，使丑的無價值的東西顯露本質(zhì)，受到毀滅性的嘲笑與批判，是喜劇創(chuàng)作、喜劇審美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7]。作者也正是從這個角度出發(fā)，批判低俗惡劣的喜劇表演，展現(xiàn)了喜劇美。

陳彥曾說過：“我的寫作是兩個維度的集合、交匯。一個是對生活的熟悉，另一個是對世界戲劇和中國戲劇的熟悉。”陳彥擅長在戲劇世界里塑造人物，并挖掘現(xiàn)實世界的人生百態(tài)。他認為戲曲舞臺上的丑角看似滑稽可笑，實際背后意味深長。小說《喜劇》中，賀加貝在消費主義時代的洪流下，逐漸背離傳統(tǒng)價值觀念，而賀火炬在經(jīng)歷挫折后則幡然醒悟，扛起丑角正道藝術的大旗。其間各個人物悲與喜的轉換以及時代與個人命運的聯(lián)系，既有著豐富的思想內(nèi)容，也有著獨特的藝術化處理。總之，陳彥的《喜劇》無論是在人物塑造、情節(jié)描寫，還是語言編排方面，都能看出明顯的喜劇特征，讓讀者產(chǎn)生喜感，寓莊于諧，從而展現(xiàn)了喜劇美。同時作者通過賀加貝等人的人生經(jīng)歷把喜劇不同的審美品性展現(xiàn)到讀者面前，從批判和諷刺的角度突顯了喜劇美，既讓作品充滿了文學性，又做到了形式上的喜聞樂見，營造出了意蘊豐富的喜劇效果，使作品整體呈現(xiàn)出濃烈的美學色彩。

參考文獻

[1] 朱光潛.詩論[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4．

[2] 陳彥.喜劇[M].北京：作家出版社，2021.

[3] 武文宇.論陳彥《喜劇》的喜劇美學及悲劇意識[J].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5）.

[4] 周安華.論喜劇與喜劇美的形態(tài)[J].江蘇社會科學，1996（6）.

[5] 吳義勤.日常性·戲劇性·中國故事——讀陳彥長篇新作《喜劇》[J].濟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1）.

[6] 衛(wèi)佳.重提一種喜劇精神——評陳彥小說《喜劇》[J].新紀實，2021（16）.

[7] 黃志剛，劉家思.論魯迅喜劇觀的三個問題[J].四川戲劇，2006（5）.

（特約編輯 劉夢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