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沐
湖北隨州安居鎮(zhèn)一處小山丘上,一座古墓被考古人員發(fā)掘。當考古人員清理出一尊青銅器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器皿上的浮雕圖案既像獸面又像人臉,隱隱透出一絲微笑。器上銘文赫然記有“噩侯”二字……
這是2007年湖北隨州羊子山4號墓的發(fā)掘現(xiàn)場,此次共出土27件青銅器,也讓在史書上被隱去蹤跡的神秘古國“噩國”重新進入現(xiàn)代人的視野。
羊子山,在隨州安居鎮(zhèn)老街的東北面,一直以來只是一座不太起眼的小山丘。
20世紀70至80年代,這里的村民們就時不時地挖到一些青銅器。1975年,有人挖到了青銅簋、青銅尊、青銅鼎和青銅爵共4件器物;1980年,又有人挖到了類似的18件青銅器……
不過,那個年代人們認知有限,因此挖到這些不可思議的東西,居然也沒有引起重視。2007年,因為盜墓賊的覬覦,羊子山被人用炸藥炸出幾個大洞!好在公安部門及時發(fā)現(xiàn),一座規(guī)模巨大的西周古墓這才顯露真身,考古專家們將其命名為“羊子山4號墓”。墓葬的年代初步定為西周早期,距今已經(jīng)差不多3000年。
在對墓葬的發(fā)掘和清理過程中,驚喜不斷!墓葬出土的27件青銅器,引人矚目!尤其是其中的3件,居然是罕見的“神面紋”青銅器……
一件“神面紋”銅方罍更是讓考古人員們眼前一亮。目光接觸到這件青銅器的那一刻,總感覺上面雕刻的紋路似乎是“神秘的微笑”。
有專家揭秘了這種感覺的來源:青銅器上的紋路,雖然與青銅器上常見的獸面紋構圖相似,且有獸面紋特征,比如耳朵似虎耳,口中長獠牙,頭上還有獸角,但整體看則更近似于一張人臉——眼瞼結構近似于人眼,眼皮、眼眶、眼球及瞳孔層次分明;彎彎的眉毛由豎線組成;鼻部隆起,鼻翼圓且寬大,和人的鼻子幾乎一致。特別是其眉眼彎彎,隱隱含著笑意,看上去并不像獸面紋那樣“兇神惡煞”,反而有種“慈眉善目”之感。因為這樣的紋路既有獸面紋特征,又有人面的寫實,所以學者們稱之為“神面紋”。
在羊子山4號墓出土的青銅器中,有9件都鑄有銘文。隨著考古人員們的進一步研究,墓主人的身份逐漸指向一個遙遠國度的主人——噩侯。
“噩侯”是誰?他曾在商末令周文王“惺惺相惜”,也曾在西周與曾侯乙“毗鄰而居”?!妒酚洝ひ蟊炯o》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紂)以西伯昌、九侯、鄂侯為三公。九侯有好女,入之紂,九侯女不憙淫,紂怒,殺之而醢九侯。鄂侯爭之強,辨之疾,并脯鄂侯?!?/p>
文王、九侯(鬼侯)、鄂侯是商紂王時期的三公,其中“鄂”通“噩”,“鄂侯”即“噩侯”。九侯之女被獻于紂王后惹怒了紂王,九侯因此遭受醢刑(剁成肉醬)。噩侯向紂王進諫,卻被紂王“脯”(做成肉干)。文王知道這件事后發(fā)出嘆息,被紂王囚于羑里城。再后來,就有了武王伐紂等人們更為熟知的故事。
這則記載是史書里關于噩國最早的記載,卻也是最后一條。噩侯死后,噩國也隨之消失在了歷史文獻中。
之后的千年,噩國銷聲匿跡。直到北宋末年,趙明誠《金石錄》記載了一件今湖北孝感地區(qū)出土的名為“中甗(yǎn)”的青銅器,在它的銘文中,噩國的身影再次閃現(xiàn)。根據(jù)銘文,周昭王南征,派“中”先行南下,所到之處即有曾、噩等國。
又過了數(shù)百年,1940年,陜西省扶風縣任家村出土了一件禹鼎,其銘文記載了一位名為馭方的噩侯,率南淮夷、東夷反周,引起周王震怒,下令討伐噩國,“勿遺壽幼”,無論老少趕盡殺絕。
根據(jù)禹鼎銘文,學界長期認為噩國遭受了滅頂之災。噩國似乎又一次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然而,噩國的“幽靈”卻始終回蕩在這片土地上。戰(zhàn)國時楚國以“鄂”為地名封君,漢代地名中有鄂縣與西鄂縣……學者們無法為這些現(xiàn)象找到源頭與依據(jù),但它們卻提醒著噩國的影響并未消亡。
2012年,由于南水北調(diào)工程的展開,河南南陽夏餉鋪發(fā)現(xiàn)一處墓葬群,其中包括四代噩侯夫婦墓葬,經(jīng)發(fā)掘考證,當為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的噩國貴族墓地。原來,那道“勿遺壽幼”的伐噩詔令,并沒有真正滅噩,原來的“姞”姓諸侯國噩國可能換成“姬”姓后繼續(xù)存在。
南陽夏餉鋪噩國墓地的發(fā)現(xiàn),串聯(lián)起西周晚期噩侯馭方被滅之后的噩國歷史,也為解釋后來“鄂”的發(fā)展提供了考古依據(jù)。
在后來的故事里,噩被周王遷往南陽盆地,又一度成為楚國的領地,楚式微后,又被遷往今天的湖北鄂州,漢代延續(xù)此名而設鄂縣。三國時,孫權改鄂縣為武昌,開啟了這一戰(zhàn)爭要地的嶄新歷史。
銅罍是大型盛酒器,存世數(shù)量少,方罍更屬珍稀禮器。羊子山4號墓出土的噩侯神面紋銅方罍,高62厘米,寬32厘米,厚31厘米,罍蓋呈廡殿形,捉手為雙鳥首,蓋內(nèi)有七字銘文“噩侯作厥寶尊彝”??谘仫椯缂y,肩部飾夔龍紋、渦紋并接鑄一立體吐舌獸首,側面接鑄獸首銜環(huán)耳,扉棱做鳳鳥形。蓋面、腹部的主體紋飾為獸面紋,細致的眉毛、高浮雕耳廓均較罕見。圈足飾一首雙身龍紋,系表現(xiàn)龍的正面和兩個側面。此罍一方面用細致的獸面紋輔以夸張的扉棱和輔助紋飾盡顯張揚,另一方面獸面紋省略了兩側身軀,整器沒有地紋,將西周銅禮器的簡約風和南方的浪漫氣質融為一體,堪稱佳作。圈足下拴有一鈴,體現(xiàn)了禮與音相和的思想。
古人為何要創(chuàng)造出這樣一種神秘的形象?它們究竟代表了什么含義?歷經(jīng)數(shù)千年,“神面”不語,只是默默注視著世間的滄桑變幻,任憑世人的瞻仰與迷思。
有幸的是,2021年10月至2022年1月,上海博物館以館藏噩國青銅器為基礎,聯(lián)合中國國家博物館、隨州市博物館、南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機構與私人藏家,舉辦“漢淮傳奇——噩國青銅器精粹展”。展覽首次聚集從西周早期至春秋早期的噩國青銅器,以青銅器為載體,銘文內(nèi)容作經(jīng)緯,向觀眾完整呈現(xiàn)噩國青銅器的發(fā)展脈絡,還原了這個“曇花一現(xiàn)”的神秘古國的歷史面貌。
(綜合源自“解放網(wǎng)”“文化影響力”及“探秘時空機”)
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