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弼時：是革命家，也是一位“生活家”

杰出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任弼時，雖然一生艱苦儉樸，“沒有任何的（物質(zhì)）享受”，但他多才多藝，是精神生活的高手和日常生活的能手，是一位真正的“生活家”。

不賣畫的畫師

任弼時出生于一個書香世家，自小聰明過人，并有藝術(shù)天分。在父親的教導(dǎo)下，他小時候畫的花鳥蟲魚人物等，無不活靈活現(xiàn)、惟妙惟肖，深得眾人贊嘆。在長沙求學(xué)時，同學(xué)蕭勁光就曾笑言：“培國（任弼時的原名），你能以此（繪畫）謀生了?！备锩硐牒捅ж摬攀亲钪匾模五鰰r和蕭勁光都選擇了投身革命。但任弼時的畫技在他以后的革命生涯中還派上了不少用場，如他曾在莫斯科東方大學(xué)畫列寧遺像供同學(xué)們悼念，在五卅運動時畫過宣傳冊，等等。不過最典型的一次，還是他在武漢白區(qū)工作時期。

1930年，任弼時擔任中共中央長江局委員兼湖北省委書記。那時的武漢，仍處在白色恐怖之中，革命同志不時犧牲。為做好白區(qū)工作，任弼時扮成畫師，和妻子陳琮英租住在漢口法租界內(nèi)。為把住處扮成畫廊，任弼時繪出多幅畫作掛于墻上。陳琮英邊欣賞邊打趣：“等革命勝利后，二南（任弼時小名）會成為大畫家！”任弼時微微一笑：“藝多不壓身，在白區(qū)工作，應(yīng)對敵人就要有幾手功夫?！?/p>

危險還真來了！一天，中共中央長江局書記關(guān)向應(yīng)和任弼時正商談工作，一個人探頭探腦走進來，東瞅瞅，西看看，說是要查戶口。因為陳琮英發(fā)出暗號，任弼時早已拿起畫筆，關(guān)向應(yīng)則在一邊端詳著。探子一看，好畫，應(yīng)該是真畫師！但他又不甘心地問起關(guān)向應(yīng)的情況，關(guān)對答自如。隨后，關(guān)裝作買畫取出酬金，小心拿起任弼時剛作完的畫，說了一聲“好畫”，從容走了。探子搔一下頭，索要了一幅畫，掖著走了。

聞聲而來的房東，對著探子的背影啐了一口，并關(guān)切地問任弼時：“咋不掛牌，咋不標價，讓他白得？掛牌后生意會好的！”任弼時微笑著點頭：“是呀，要掛牌，要標價?！敝x過房東后，陳琮英關(guān)門后問：“掛牌標價后，人家真買怎么辦，會不會影響革命工作？”任弼時呵呵一笑：“價格標得高高的，人家就不會打擾的?！本瓦@樣，任弼時以畫廊為掩護，在白區(qū)武漢做了大量極其重要的革命工作。直到1930年底，任弼時夫婦離開武漢，暗探、房東還有周邊的人們，還真以為這里是一家畫廊。陳琮英在新中國成立后向人談起這段經(jīng)歷，也總是笑著說：“我家老頭的畫呀，畫得真好，但他從不賣畫。”

巧吃“牛肉”

1936年7月，四川松潘草地一望無垠，滿目青青。跟隨紅軍總部行動的紅二方面軍政委任弼時，在草地上來回踱步，展目凝思：已三過草地的紅四方面軍都已斷炊，跟進的紅二方面軍萬余名將士，怎樣才能找到食物走出草地？

“有了！”任弼時看著腳下的一株野菜，思忖野菜不可能全部被挖盡，是否可擴大范圍和提高尋找效率？任弼時立即找到經(jīng)驗豐富的紅軍總司令朱德。一番商議，“野菜的試吃名錄和搜尋地點”更加完善了。

可即便如此，野菜也還是經(jīng)常不夠吃?？粗嚹c轆轆的紅軍將士，任弼時就強撐著身體，給大家講起革命故事。紅軍隊伍里基本上是一二十歲的年輕人，聽得津津有味，一時忘了饑餓。有一次，聽眾中有人說：“聽這比吃肉還過癮！”“肉？”任弼時看著面黃肌瘦的將士，沉思中瞥見警衛(wèi)員李少清的槍帶，想起湖南老家有吃豬皮的習(xí)慣，頓時靈光一閃：“有‘牛肉’吃了！”他取下皮帶，和李少清用刀子小心地將它割成小塊，然后將小塊皮帶放到火上烤，再用刀刮掉焦黑的表層，放到鍋里加水煮。煮到一定程度后試吃。味道還行，至少比野菜好些。這真是個值得推廣的辦法。皮帶、槍帶、馬鞍等皮制品，都是“牛肉”的來源。紅軍隊伍中甚至唱起了《牛皮腰帶歌》：

牛皮腰帶三尺長，草地荒原好干糧。

開水煮來別有味，野火燒熟分外香。

一段用來煮野菜，一段用來熬鮮湯。

有湯有菜花樣多，留下一段戰(zhàn)友嘗。

即便是這種“牛肉”，也是極其有限的。帶頭吃牛皮帶的任弼時，倡導(dǎo)大家有計劃地吃。他自己的兩條皮帶，每次都是割取一小塊。等到走出草地，任弼時的兩條皮帶還剩半截。這時，他在上面刻了一行字：“越吃越健康，將革命進行到底！”這半截皮帶現(xiàn)存于中國國家博物館，成為艱苦革命歲月的見證。

不僅有“牛肉”，偶爾還有點魚湯。雖然草地上的魚難以捕獲，但任弼時曾在家鄉(xiāng)白沙河釣過魚。他像朱總司令一樣，把縫衣針做成簡單魚鉤，偶爾也能釣上魚。有時，兩條小魚可熬一大鍋湯。坐月子的陳琮英嘗了，傷病員和體弱的人都嘗了，留下終生難忘的一抹鮮味。

紡紗“狀元”

任弼時一家與紡織有不解之緣。妻子陳琮英曾在長沙做過紡織工，堂叔任理卿則是著名的紡織專家和紡織教育家。

全國抗戰(zhàn)時期，由于國民黨的嚴密封鎖，“不準一斤棉花、一粒糧食、一尺布”進入邊區(qū)，延安物資異常匱乏。為打破封鎖，解決缺衣少食問題，黨中央號召開展大生產(chǎn)運動。身為中共中央秘書長的任弼時，對大生產(chǎn)運動抓得事無巨細。他這個中央“大管家”，甚至找359旅（原紅6軍團）要來一部紡車，仔細琢磨怎樣改進它。任弼時只要有空，就像一個老把式一樣，盤腿而坐紡起紗來。最初，他紡的紗粗細不勻還易斷，但功夫不負有心人，經(jīng)刻苦練習(xí)，并向陳琮英等人請教，他的紡紗技術(shù)日漸提高，在邊區(qū)領(lǐng)導(dǎo)中已很有名氣了。

1943年3月的一天，楊家?guī)X一派熱鬧景象，原來是中央直屬機關(guān)和中央警衛(wèi)團在窯洞前舉行紡紗比賽。約200輛紡車，排成整齊的幾列，周恩來、任弼時、李富春等中央領(lǐng)導(dǎo)人笑容滿面地坐在紡車旁。一聲哨響，比賽開始，紡車“嗡嗡”聲四起。任弼時一手熟練地牽線，一手快速地搖動紡車。白棉線在他久歷風霜的手里，如泉眼流水，綿綿不斷而又均勻地流出。即便腰酸背脹，額頭微微冒汗，他也無暇停下休息，迅速地轉(zhuǎn)著紡車……又一聲哨響，紡車全部停下，紡手們紛紛展示勞動成果。經(jīng)評委認真鑒定，任弼時紡的紗線粗細極勻且很少有分叉，為最優(yōu)等，獲“紡紗英雄”稱號，列第一名。年長一些的周恩來，也獲“紡紗英雄”稱號，列第五名。

在任弼時等中央領(lǐng)導(dǎo)的帶動下，延安各界掀起了紡紗比賽的高潮，促成了大生產(chǎn)運動中你追我趕的局面。甚至連毛澤東都在楊家?guī)X窯洞下開墾出一塊菜地，八路軍總司令朱德則組織了一個生產(chǎn)小組，墾地種菜3畝。經(jīng)過軍民艱苦努力，邊區(qū)的經(jīng)濟條件大為好轉(zhuǎn)。任弼時的老部隊359旅，更是把荒涼無比的南泥灣，變成了莊稼遍地、牛羊成群的“陜北好江南”。

伉儷情深

1921年，即將遠赴蘇俄留學(xué)的任弼時，在一封家書中，不僅寫了“況現(xiàn)今社會存亡生死亦全賴我輩青年將來造成大福家世界”，還表達對父母的依依不舍——“惟禱雙親長壽康！來日當可得覽大同世界，兒在外面心亦稍安”，同時流露了對未婚妻的無比牽掛——“儀芳（陳琮英）讀書事，乃兒為終身之謀”。

任弼時與陳琮英，從包辦婚姻到紅色伉儷，詮釋了最美的愛情。當年，任弼時的父親任裕道為紀念自己深愛卻又早逝的原配陳氏，與陳家定下娃娃親，約定兩家再續(xù)情緣。就這樣，兩歲的陳琮英被許配給剛出生的任弼時。陳琮英和任弼時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后來，任弼時考入著名的長郡中學(xué)，經(jīng)濟上面臨窘境，在長沙織襪廠當童工的陳琮英二話不說，拿出自己全部的微薄收入接濟他。兩人在困境中互相鼓勵、溫暖。任弼時赴蘇俄留學(xué)時，陳琮英雖有千般不舍，也聽說過洋墨水男與包辦婚姻女緣盡的故事，但她還是全力支持他出國留學(xué)。留學(xué)歸來的任弼時，在上海大學(xué)任教期間，因?qū)W問、地位、形象均為一流，不乏一些美女向他表白，但他不為所動，仍然牽掛身在湖南老家識字不多的陳琮英。1926年，擔任團中央總書記的任弼時，在上海與陳琮英結(jié)婚?；槎Y上，任弼時西裝革履、英俊帥氣，陳琮英身材瘦小、氣質(zhì)樸實，但兩人眉眼中的深情與信賴，受到眾人衷心祝福。在座的浪漫組合“秋之白華”（瞿秋白、楊之華），也為之贊賞不已。

婚后，兩人幾乎成了形影不離的革命伴侶。任弼時認真指導(dǎo)陳琮英的工作和學(xué)習(xí)，陳琮英悉心照顧任弼時生活，支持他的一切革命工作。任弼時曾兩次被捕入獄，陳琮英更是奮不顧身去營救。紅6軍團長征時，一次遇敵突襲，尚在病中的陳琮英跑不動，經(jīng)別人全力相助始得脫險。任弼時愛憐地看著脫險后的陳琮英，詼諧地說：“我丟得起老婆，但丟不起‘機要處長’啊?！弊源?，直至任弼時逝世，他和陳琮英再沒有分開過。1950年10月下旬，年僅46歲的任弼時對毛澤東說了此生最后一句話：“我唯一的遺憾，就是對家人感到愧疚！”任弼時逝世后，陳琮英一直戴著紅軍帽，念叨著帶她走上革命道路的伴侶，直到半個多世紀后溘然而逝。

任弼時不僅是“黨內(nèi)的老媽媽”，也是陳琮英一生的“偶像”。他們的子女一直記得：長征時，爸爸為照顧媽媽，用自己編織的布袋背著小遠征走完長征路；媽媽生病時，爸爸總是對他們說，你們認真聽話，媽媽的病就會好得快些；他們外出求學(xué)時，爸爸最高興的事就是和媽媽寫信看信，甚至寄去毛線讓他們織衣御寒；他們生活儉樸，堅持人走電關(guān)，堅持使用公筷，周總理對他們的文明行為經(jīng)常贊揚；爸爸攝影技術(shù)高超，給家庭、社會留下不少很有價值的照片；爸爸愛好文學(xué)，五四運動時期編寫過宣傳劇本，后來還給媽媽和他們談起古典文學(xué)；爸爸是一個血液里流淌著音符的人，學(xué)生時代曾擔任過“貧民半日學(xué)?！币魳方虇T，聆聽開國大典的廣播時，他不顧有病之身，拉起了心愛的小提琴，家里成了歡樂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