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盛開系列

紅塵愛情猶如盛開的山花，美得醉人。隆冬，在寒風凜冽中，傲雪凌霜盛開?？崾?，在炎熱烈日下，滿山遍野展現(xiàn)堅不可摧的氣質(zhì)，嬌艷動人。

山與花忠貞相愛，才戰(zhàn)勝了自然界的酷熱嚴寒，于是四季若春，裝飾人間。人類的愛情亦如此吧！情為何物，唯有真心相許，誰有意無意違背了規(guī)律，情愛的花便會枯萎。

一、兒子出嫁

明根十五歲時，是我認識的小孩中最明事理的。他家住在離我果園的不足五百米遠的路邊。剛剛步入夏天的六月，我果園桃樹上掛滿了青綠透紅的桃子，村莊上十幾歲的孩子結(jié)伴成伙地來偷，把樹枝壓斷，拔腿就跑。明根不一樣，他站在桃樹旁看著桃子咽口水。我隨手摘幾個給他，他只要了兩個。沒過一會兒，他從自家的菜地里摘了兩個番茄放下就走了。許久我才回過神來——他是在和我禮尚往來啊！后來碰見他爸媽，我把這事說給他們聽，我怎么也忍不住夸明根一番。

第二年桃子熟了的時候，明根沒有再來，聽說他去廣州理發(fā)店做學徒去了。不知為什么，我腦海中總有他那幼稚而懂事的面孔。當有一天明根站在我的面前，日月已翻滾了六個春秋，他儼然是一個漂亮的青春男兒。

“回來好，學到了一手好技藝，在家鄉(xiāng)發(fā)展?！蔽艺f。他帶著與他年齡不相稱的笑容說：“求您幫忙辦個事，行嗎？”我很爽快地回答：“行，盡管說?！彼皖^臉紅了，結(jié)巴地說：“給……給我說……媒?！薄罢f媒？”我眼睜睜地望著他。

來農(nóng)村生活多年，我沒有刻意了解過誰家女孩子。我為難到默不作聲。他便慢悠悠地羞澀地告訴我，生怕漏掉一個細節(jié)……聽完他的講述，我吃驚到無法開口。我怎么能想到他在廣州學徒剛滿三年，蕓香也去了廣州打工！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他們竟然同宿燕巢了，肚子里的小生命在催父母早點成雙。哎呀呀，真不可思議！

蕓香是我表姐的獨生女，她家就住在鄰近的村子。

我能去做這個媒人嗎？能嗎？男方給女方的聘禮都已經(jīng)升級了，八萬元聘禮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你爸媽知道嗎？”我問。

“我想等蕓香娘同意了再跟他們說。我家拿不出聘金，我愿意做上門女婿。求您幫個忙！”他誠懇地求我。

“你將自己下嫁抵十萬元彩禮？”

他默然點頭。而我心里生起滄浪難平。不知他挖空心思想了多少日子？這讓我想起當年他吃我兩個桃子，用兩只番茄了結(jié)人情。

我知道自己沒有做媒婆的口才，怕事情弄巧成拙，念他對蕓香的一片真心，要他去找我的大表哥。媒人算是替他找對了，蕓香的父母本來舍不得女兒嫁出去，這樣一來落得半邊子長守身邊，喜得合不攏嘴。不過十萬元的聘金怎么也少不得，否則失去了女兒的身價讓別人笑話。于是讓明根寫了一張欠款條子。

辦喜事的這天，八部小轎車停在明根家門前，蕓香挽著明根的手臂鉆入轎車的那一剎那間，明根的爸媽猛勁兒拉著兒子不讓上車。

“爸媽呀——我永遠是你們的兒子——你們的兒子，你們的兒子……”明根顫抖地哭著說。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死別一樣哀傷，明根雙眼淚如雨下浸濕了母親的頭發(fā)。

八部轎車在鄉(xiāng)村路上緩緩行駛，喇叭鼓樂二八十六人全都跟隨車后，吹呀，敲鑼打鼓呀，個個臉盤兒在流油。這正是六月天呢，我心生慈憐地看他們從我身邊走過。而更讓我憐憫的是明根的媽，此時此刻她正跟在鼓樂隊后面爬行，嘴里大叫：“我的兒呀，你一定多生女兒為自己多賺幾個兒郎啊……”

蕓香家門前，大紅燈籠高掛門兩邊，四個孩童高高舉起手中的牌子從里面走出，牌子上“龍鳳呈祥”赫然醒目。鞭炮聲中明根和蕓香拜過天地拜父母，相擁入洞房。

蕓香輕聲對著明根耳朵神秘地說：“我根本沒有懷孕?！?/p>

明根驚訝地推開她：“什么，你肚子里沒裝我的孩子？！”

蕓香嬌滴滴地把頭靠在他肩上：“不撒謊哪有今天的我們呀！孩子很快就會有的嘛，很快的?！?/p>

“我和你結(jié)婚是為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為了讓孩子能出生……你……你，我回去找我苦命的爸媽！”

明根沖出大門往外跑，蕓香奔出來拼命地追……

二、獨具一格鬧迎親

秋花和勇生戀愛還是在縣城讀高中的時候，六年一晃輕輕地過去了。他們是同齡人，如今都二十三歲了，在農(nóng)村可以說是晚婚。秋花在縣城幼兒園上班，雙休日已經(jīng)習慣性地在勇生家里幫著做家務(wù)事，農(nóng)忙季節(jié)也下田干活，勇生父母也早把她當兒媳婦看待了。

勇生是個游散的建筑包工頭，忙著賺錢把秋花娶進門。但是還沒敢上門去談，不知秋花家里要多少聘金，盡管兩家相距路程步行也就四十幾分鐘。秋花家住市郊自建的大莊園，房子里地面照影著上等的紅木家具。勇生很少進這個門，雖然秋花父母對他熱情，他依然害怕，也說不上究竟怕什么。

勇生爸說：“東頭十五畝田被征去修公路，收割完晚稻就要交出去了，可以得到三十多萬賠償金。你去把秋花爹娘請來家里吃頓飯，當面談?wù)効此麄円嗌倨付Y？”

勇生一聽急了：“爸呀，你是不了解她家，要請吃飯還是上大酒家吧！田地賠償費算我先借用，等我接到大工程還給你，留著給你和媽養(yǎng)老?！?/p>

農(nóng)歷十月的一天，暖融融的太陽從落地窗子照進來，窗邊大圓桌被六人圍坐著用茶，一本菜譜在客氣地傳閱。勇生父母也不認識幾個字，秋花全權(quán)代表點了一桌菜，勇生最后加了一個酸辣蛋湯。

從未碰面的雙方父母，今日一見，勇生父母大飽眼福。秋花父親西裝筆挺，儼然一個大老板，母親珠光寶氣，嫩圓的手腕戴著寬邊的金鐲。

勇生的父親手中拿著三十萬元的存折顫抖地對秋花父母說：“前幾天領(lǐng)來的三十萬，不知……夠不夠……禮金？”秋花父親直爽地說：“不夠不夠！把金庫搬來也沒用?。∧憷先思野汛嬲凼蘸?。我女兒不是商品，是我們的無價寶哇！哈哈……我沒說錯吧？老伴。”

秋花母親笑笑說：“勇生爸，還是你說，我這老伴說起話來像對著竹竿吹氣，繞不了彎。”

勇生的父母目瞪口呆地看著秋花的爸，卻不知眼前是一個億萬家產(chǎn)的房地產(chǎn)老板。

勇生父親急了，語無倫次：“哪……哪……我的兒子應(yīng)當怎樣才能娶你女兒進家門？”

秋花和勇生兩人都羞紅了臉，因無權(quán)插嘴只管吃菜。

“這樣吧，”秋花父親感覺玩笑不能再開下去了，來個急轉(zhuǎn)說：“擇一吉日，勇生來娶秋花。但有要求，把你們有的絕招都用上，我們也把絕招都拿出來，獨一無二的場面鬧街迎娶，你二老看行不行？”

勇生父親伸長嘴：“這……這……”

勇生母親連忙對勇生父親使眼色，勇生父親會意快言答應(yīng)：“行行，行行！”

秋花、勇生的婚禮定在農(nóng)歷臘月初八，一個天地吉祥的日子。那天，勇生家三十多個高大男人穿著大紅袍，他們分別趕著一群牛、一群馬，勇生戴著大紅花趕著一群鴨子去秋花家迎親。一路爆竹聲掀天揭地，一條幾百米長的挽龍燈隊，個個都是彪形大漢，他們高亢的喝彩聲震驚長空。如此這般浩浩蕩蕩到了秋花家，秋花父母滿面春風地鼓掌。

勇生父親跑步到秋花父親跟前滿臉堆笑地問：“親家，親家，這樣的場面是我敲打了一個多月的頭才從腦門子鉆出來的，你不會不滿意吧？”

秋花父親聽了也不吐一個字，只見他重重地拍手三下，嗵！嗵……剎那間焰花在莊園上空七彩奪目。嗵！嗵！嗵……煙花飄舞，好壯麗哦！人們在歡蹦亂跳；馬兒在奔跑；牛兒在吼叫；鴨子在嘎嘎嘎群體歡跑。

此刻從莊園后面開出一輛嶄新的后八輪，車頭圍了紅綢花。車箱里有兩輛寶馬車。只見秋花從棗紅色寶馬車出來，滿臉喜氣地朝親友揚手；勇生被幾個大男人抬上了后八輪。

后八輪徐徐開動，勇生和秋花相擁一對布娃娃在寶馬旁。地上二十幾個大圓盤同一時刻響了，馬、牛、鴨從硝煙中沖過。挽龍隊在噼里啪啦鞭炮聲中舞動。后八輪轉(zhuǎn)悠了幾條鄉(xiāng)公路到達勇生家，牛馬鴨趕回了圈。

寶馬從后八輪車箱慢慢滑下來，接著勇生背起秋花下車，兩人拜過天地再拜公婆，便入了洞房。這時進來一個乞丐老人對勇生伸出一只裝了幾個硬幣的破碗，勇生摸自己口袋，把所有的錢都給了老人。老人謝過出去不一會兒，一個花枝招展的女童甜蜜蜜進來，把一大串鑰匙交給勇生。

女童說：“這是綠地山莊別墅的鑰匙?！?/p>

秋花從勇生手上接過鑰匙，眼噙淚水，心音在喊：“爸爸媽媽，女兒感恩你們……我讀懂了你們的心……放心吧……勇生不錯?！?/p>

三、姻緣馬拉松

金花的父母是埂上村的養(yǎng)鴨大戶，桂生的父母是雄村的養(yǎng)豬大戶。金花和桂生自由戀愛，他們的婚期因雙方父母爭執(zhí)聘金和陪嫁一拖再拖，已過去三年了。他們兩家和我都有拐彎抹角的親戚關(guān)系，那天我受兩個年輕人之托，把雙方母親約請來。

還是在半年前田邊地頭早已吐綠，園子里花兒含苞欲放的時候，雙方母親見過面，金花的娘說：“女兒養(yǎng)到二十歲，就是吃樹葉子養(yǎng)大的也要我去摘去喂呀！養(yǎng)大了女兒成了你們家的人。你說我賣女兒就賣女兒吧，十萬禮金一分不能少，我就是盡得十萬不陪嫁?！惫鹕镆膊皇救?，她說：“今年養(yǎng)豬不賺錢，市場肉價還在跌，我只能給金花五千塊錢買首飾，陪不陪嫁隨你呀！”

兩人爭來爭去依然是兩個不改變的數(shù)字，像兩條平行線永遠靠不攏。我只好把她們安排在兩間房輪流交談，然而依然是兩頭拉不回來的牛。

鄉(xiāng)下結(jié)婚的風俗自古而今男方是一定要下聘金的。以前的聘金是用物資替代：豬肉、雞鴨、蛋面、布匹等，女方便用同樣的種類加一倍和女兒一起陪過去。后來這些食物被四樣替代：縫紉機、自行車、手表、耳環(huán)。再后來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四樣轉(zhuǎn)換四大件：洗衣機、冰箱、空調(diào)、彩色電視。但最終這些物品全被金錢替代。從2000年的聘金六千，然后像竹子一樣節(jié)節(jié)升高，至今已高達十萬，但女方照樣雙倍陪嫁給男方。

其實，桂生家里早就準備了十萬聘金，聽說金花娘只收不陪，一場無休止的舌戰(zhàn)就這樣開始了。

今天我炒了四盤菜，其中一盤酸腌菜，外加一碗酸辣蛋湯，把金花和桂生也叫來了，五人一桌只管吃飯，正事免談，一個個都來品味我的手藝。金花不吃別的，偏愛吃酸辣湯和酸腌菜，誰料她腌菜吃下半碗，便惡心要吐，桂生忙起身扶她去了外面，溫柔地用手掌托著她的前額，嘩啦嘔了一地。金花母親追了出來，見如此情景，駭然一驚，心想怕是有身孕了！

金花母親二話不說，悻然地回家去了。

飛快的三天過去之后，金花娘要我傳話桂生娘，說金花去了醫(yī)院讓老中醫(yī)把脈，肚子里是個男胎。想要孫子就上門來談，限時三天，三天一過，金花就去醫(yī)院打胎。

我當然清楚這是金花娘借題發(fā)揮的騙局，皮包著肚子誰知是男是女呢？然而我想一根竹子探個底，當天就去找到桂生娘把事說明。桂生娘聽后驚人的沉靜，不卑不亢。她要我轉(zhuǎn)告金花娘：“是桂生的孩子也要有醫(yī)院鑒定證明，就算孩子是桂生的，女方怎樣處理我們家無權(quán)干涉?！?/p>

桂生娘的話讓我心寒，人啊，維系人的除了至高無上的金錢還有什么？我只字不敢轉(zhuǎn)告，這樣的回答，會鬧出許多的意想不到。

再過些日子金花肚子一天天膨大，金花天天盼桂生來，望眼欲穿。沒有別的什么，桂生只是母旨難抗啊！論輩分，金花叫我大姨，我應(yīng)該讓她絕處逢生。我想啊想啊，也只能想出個無奈的辦法。我對金花娘說：“路有兩條隨你選，要么干脆人不知鬼不覺去醫(yī)院讓胎兒流產(chǎn)；要么你就和桂生娘見面選個訂婚的日子，在訂婚頭天晚上你給桂生娘十萬元……”

我說到這兒，她瞪眼歪脖張口像要把我吃掉。我說：“別急，還沒說完呢！那十萬元只是玩?zhèn)€游戲，第二天桂生娘給你十萬元聘禮，錢也就歸還了你。訂婚那天多叫些嘴尖舌頭快的親戚，事情一傳開，你們兩家面子都好看?！?/p>

“那結(jié)婚當天桂生家問我要二十萬陪嫁怎么辦？”

“放心，我會給你們兩家寫結(jié)婚協(xié)議，用紅紙包一疊紙充當二十萬陪嫁，誰也不會去拆開看，這是你們兩家的私密?！?/p>

我去找桂生娘把這事挑明說，她扭扭捏捏不同意，我苦口婆心勸她半天，總算答應(yīng)了。

我去喝了他們的訂婚酒。酒席上桂生娘遞給了金花價值五千元的金首飾和十萬元聘禮。接著把辦喜事的日子選定，就在半月后，金花娘的臉已紅得掛不住了，提早離開了酒席。

在緊鑼密鼓忙辦婚事的日子里，金花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流產(chǎn)了。金花告訴我她要逃婚，我愕然無言。她說：“桂生太聽他娘的話，以后的日子不會好過，趁早分開算了，反正結(jié)婚證還沒去辦?！?/p>

金花要出遠門的時間，我悄悄告訴了桂生，是想探探他對金花感情的深淺。桂生聽了只說了一句：“我和她一起走?！?/p>

東邊的太陽還沒有露臉，剛剛收割過的稻田被薄薄的水霧罩蓋，霧海蒙蒙無際，似乎在孕育來年的收獲。那天我起得特別早，想看看桂生說話是否當真，即便他沒有來，我也好陪送金花一程，沖淡她一點孤身只影的寂寞。

我從田埂路走上了唯一通往汽車站的村公路，隱約看見前面有兩個人，我即快步追趕，才清楚看見是金花和她娘，怎么不是金花和桂生呢？剎那間我心沉腳軟，步履維艱，我?guī)缀跗鄥柕卮蠼校骸敖鸹铩鸹ā薄按笠獭苯鸹ê啊?/p>

我們?nèi)苏l也不說話地往前走，快到車站的時候，我眼尖首先看見桂生背著一個包，于是我急忙拉了一把金花娘……

我和金花娘遠遠看金花和桂生兩人說話，也不知他們在說些什么。汽車來了，金花推開桂生一人上了車。汽車遠去了，桂生才收回目光，緩慢地行走在鄉(xiāng)村公路上。

金花進城自食其力去了，難道一場沒開花結(jié)果的姻緣就如此悄無聲息地結(jié)束了嗎？

四、沒有結(jié)果的結(jié)果

這黃昏戀的故事本來很美，只可惜……萬事不可過度，樂極一定生悲！

——題記

這是個現(xiàn)實而傳奇的故事，并不荒誕，并不離奇。

白琳女士和曉新先生相愛三年。他生病住院，她讓他很快康復。

子蘭女士和曉新先生相愛102天，他們的愛卻把世界震驚！

白琳因有事業(yè)上的計劃要完成，需要曉新等她五年，再成家。曉新在遇上子蘭之前，他是愿意等待白琳的。在一個偶然的時間，曉新遇到了子蘭，兩人很快進入了熱戀，然而子蘭上有老母親需要照顧，等待的時間明擺著無限期。

在曉新心中，盡管子蘭比白琳年輕，他還是更認可白琳。白琳是知名人士，子蘭僅僅是一個退休了的副教授。但是子蘭有足夠的時間陪他網(wǎng)聊，而且都居住在同一個縣城，隨時可相約游玩，滿足了他孤獨寂寞的心。白琳和他見一次面是要坐在高鐵上跨過千山萬水的。

花好月不圓，回首非一般難堪。白琳已下過多次決心離開曉新，但當她想正式對曉新開口，又有若失的痛苦壓在心頭。

曉新的老家在嶺縣，據(jù)說這里是才子之鄉(xiāng)，文人輩出，從古到今文脈悠長。這里的男人多風流，在同一時間段可以愛上幾個女子。這感情的不專一，使女人受到傷害，有苦無處說，離婚率高得驚人。曉新雖然年輕時因讀書離開了家鄉(xiāng)，但他的血脈里流淌著多情的韻味。

曉新天性博愛，他創(chuàng)作的詩歌大談女人與愛，離了情愛，似乎無內(nèi)容可寫。他和白琳在網(wǎng)上相識，以情詩作餌，將白琳牢牢勾住了。

曉新從微信給白琳發(fā)去照片，自我介紹六十幾歲、喪偶多年等。這也就自然而然地暗示想知道白琳的婚姻狀況。當他知道白琳一人生活，便猛追，情話排山倒海，讓白琳終于躺在綿綿的溫柔之鄉(xiāng)了。他說，要用深情陪伴她一輩子。這話感動著白琳，使她更深深地愛他，似乎他每時每刻都陪在自己身邊。這讓她多年的單身生活融入了有男人的幸福。他給她發(fā)視頻請求，兩人就這樣三兩天視頻見面，蕩漾在甜蜜里。

白琳和曉新居住在南方地區(qū)鄰省，乘高鐵也就幾個小時。那天曉新來到她生活的城市，不打招呼而來，想給她驚喜，出乎她意料地見第一次面，甚至連進門的浪漫儀式都想好了。他下了高鐵，立即打電話給白琳，偏偏她出差去了北方。他只得邊游玩邊等她回來，然而他水土不服病了，沒等白琳出差回來，就回自己家了。這次后不久，他告訴白琳，龍市兒子接他去了，暫旅居龍市兒子家。他和白琳經(jīng)常電話不可能了，視頻更別提。趁傍晚出來散步給她打電話，總是急匆匆。唯獨盡興的是，每天給她發(fā)信息的愛稱“親愛的琳”，可解思念之苦。當然這對白琳來說，也是幸福的。

一年后的十月，曉新回老家小住十多天，他邀白琳相見。白琳也愿意先見一面，然而因工作忙離不開，未能前往。曉新感到很失落。他是個激情浪漫的男人，向往的好事不能如愿，幸福的馬兒無沙場馳騁的機會，感到撕心難受時，便發(fā)起視頻請求。白琳確實喜歡他的溫情，猶豫了片刻也就接受了視頻。就這樣開了這個頭，他回到兒子家后，也經(jīng)常深夜給白琳發(fā)視頻。

白琳認準了的愛，她是非常珍惜的，曉新便是她唯一的愛。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曉新給她的信息在拉長，三兩天變?yōu)榱税朐?，有時長達一月。她感到落寞，但從不問緣由。忍受思戀的苦，從不主動發(fā)信息，她把這看作是女人的尊嚴。

“琳，好久未聯(lián)系，甚念?！苯K于等來了曉新的信息。這猶如一陣暖流溫遍她全身。

“曉新，彼此甚念！”白琳這樣回復，顯得從容優(yōu)雅，一切不快樂放在心里。

不久，他來信息告訴白琳，說是一直在病中，胸悶頭暈，醫(yī)院檢查不出原因。白琳除了擔心，到處打聽，這病該怎么治才有療效。

曉新被病魔折騰了數(shù)月，在吊針吃藥依然無效果的情形下，決定回老家?guī)X縣治病。隆冬過去，在年后春暖花開的三月，住進了老家大醫(yī)院。他把醫(yī)院檢查的病情結(jié)果如實告訴白琳。什么高血壓三級、冠狀動脈肺部特異感染等，白琳知道后心情沉重，猶如家人在病房，等著她去照顧。她買好了車票，安排好工作諸事，準備出發(fā)。這時曉新發(fā)來信息，因特殊時期，醫(yī)院一律禁止探望病人。白琳只有放棄此行，曉新得到白琳的真心，感動地說，會一輩子記在心里。

曉新每天打吊針，兩只手背都腫了。白琳每天發(fā)信息安慰他，給予他信心，愛惜他要他不要回復。住院半月有余，曉新認為自己胸悶頭暈，醫(yī)院卻始終沒有找出病因。醫(yī)院最終診斷為老年病，他果斷要求出院，回家堅持吃藥。白琳每天給他發(fā)信息表示關(guān)心，給予他莫大的安慰。在藥物的治療和白琳精神的陪伴下，數(shù)月后，他的病似乎痊愈了。他強烈要求和白琳見面，商量兩人婚姻大事。白琳只得安排時間，但她直爽說出目前不能結(jié)婚的理由，等五年退休后再一起生活。她上班請了假，準備和曉新多待幾天，看雙方性格是否適宜，這也就是試婚吧！

初夏的陽光燦爛，白琳乘坐高鐵到達南城，離嶺縣還有二百華里。

在高鐵上，曉新不斷地給白琳發(fā)短信，問到了哪站。這愛的線條很細，是曉新的大風情裹著白琳，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孤身獨居的她似乎享受到了丈夫的柔情。這時她等待的曉新安排的小面包車來了，因路途遠，這是拼車。她上車后，司機又接了五個人，擠滿一車。車內(nèi)溫度一下猛升，加上鄉(xiāng)下人嘰嘰喳喳不停地說話，白琳開始暈車，兩個小時車程下車嘔吐了四次。司機把白琳送到曉新樓下，他已在這里等候。

進到房子里，他們沒有久久思念后的激情擁抱。下午的太陽直接用滾燙的熱浪威脅著他們，白琳滿身的汗，還有身上沾滿暈車嘔吐的痕跡，她想洗澡換衣服，竟然不便說出口。直到坐在曉新特意為她開了空調(diào)的書房，身體才漸感舒適。

白琳說：“我進門后，有老夫老妻的感覺?！?/p>

“是吧。和我想象的感覺一樣?！睍孕抡f。

“什么感覺呢？”

曉新笑笑沒有回答。

他告訴她，近幾天病又復發(fā)了，準備去女兒住的大城市看病。

現(xiàn)在他們各自坐在沙發(fā)上，且不說戀人關(guān)系，作為客人的白琳也是極尷尬的。

“那你早點去女兒家吧！我回去的車票可以改簽?！卑琢照f。

白琳以女主人的身份開始忙碌，找家務(wù)活干，打發(fā)今天的時間。曉新按照白琳的意思，煮了兩碗湯面對付了正餓著的肚子。

晚上他們便是心照不宣，曉新似乎例行公事，完成了沒有強烈激情的魚水之歡。白琳懸著的心總算平靜了，她擔心曉新在激情時出現(xiàn)生命危險，所以她也盡興不起來。兩個人躺著說話，他說：“如果我明天頭不昏胸不悶，你就不要改簽車票了?！?/p>

曉新說出了在心里藏了很久的話，他說：“以后實行兩邊居住，在兩個地方旅游居式的生活很浪漫?！?/p>

“還是等我五年吧！”白琳說，“由我準備錢，到時舉行婚禮，把你的親戚朋友請來。”

東方的熾熱進了房間，不管你樂意不樂意，正執(zhí)意而來。房子里一大早就熱浪滾滾，曉新弄好了早點，兩人在呼呼的電風扇中吃完了早餐。曉新躺在沙發(fā)上，如此沉悶的氣氛令白琳尷尬而不自在，更擔心他的病情加重。于是她把火車票改簽了，但只有明天的票。

“你抓緊去女兒家養(yǎng)病，我明天上午10點的動車。”白琳說，“我是明天早上趕去車站，還是今晚在車站附近賓館住一晚？”

“還是今晚住賓館吧，明天很難趕。我讓女兒今天傍晚開車接我?！?/p>

曉新立刻電話約昨天的面包車司機，下午兩點來樓下接白琳。真正要離開這里，白琳似乎有一種強烈的留戀感，今天一別，或許就是永別。她在很難承受離別的痛苦時，提出今天不走，明早直接去火車站。

“我已經(jīng)和女兒說好了，不便再改變?！睍孕抡f著，把白琳抱上床。

白琳掙扎著下床，曉新再次抱她上床說：“以后還不知什么時候再見?！彼f，“你下次來，到沙市。那里我有一套房子現(xiàn)在出租給別人了，八月份到期就不租人了。沙市好，離火車站近。”

十幾個小時，過兩次夫妻生活，白琳不忍，出于愛惜他，他畢竟是個病人啊！然而，曉新的身體奇妙得很，滿足了他自己，也滿足了數(shù)年沒有情感生活的白琳。

曉新燒了一桌豐盛的菜，為白琳餞別。她吃不下飯，心被別離壓得沉痛。他送她上車后，又是微信又是電話，直到兩個小時后白琳到達賓館，把賓館名稱和房號告訴了他。在陌生的地方，她感到仿若一只孤雁。

他也告訴她，已在回女兒家的路上。然而滑稽的是，他正坐在家里的電腦前寫日記。

曉新習慣在電腦上寫日記，從年輕時候便開始了。他此時正把白琳在這里的兩天，在電腦上寫滿了一頁。他只認可她是好女人，可以做妻子。他喜歡的女人應(yīng)該是活潑嘴甜，讓他時時在溫柔鄉(xiāng)，讓他激情飛揚的。

第二天一大早，曉新給白琳電話，催她快起床，吃早點，去火車站，啰啰唆唆一大堆廢話。在白琳看來，廢話成了貼心的溫暖，仿佛他就在自己身邊。坐三個小時的高鐵，一直有曉新的短信陪伴。而對曉新來說，他完成了一次體面的約見，從始至終沒讓白琳孤單。他開始了自己抑制不住的狂熱夢想，在美篇網(wǎng)上發(fā)帖，尋求異性自駕游。

曉新發(fā)帖兩天后得到了響應(yīng)，是一個提起行李說走就走的退休語文教師。這位老師名叫子蘭，家住在離曉新不遠的市區(qū)，真是天時地利。他們微信一來二去，知道了彼此都是單身，異性相吸。當時子蘭正旅居在廣州兒子家，他們手機短信澎湃了兩月，曉新早就親密地稱呼她“蘭”了，相見的渴望逼迫兩人的心。于是很快就見面了。

曉新準備了一周的食糧，冰箱肉食滿滿的。子蘭手捧一大束玫瑰花，進門被曉新緊緊擁抱。

在空調(diào)房度過的這一周，情感生活纏綿至極。他們無話不聊，內(nèi)容是那么豐富而美好。從中國文學到外國文學，從古代到現(xiàn)代，從音樂到藝術(shù)，從愛情到婚姻；從一日三餐到生命的意義。他們享受著無拘無束、隨心隨性的交流。他們彼此視對方為真正的靈魂知己。

子蘭說：“我要把我們的聊天內(nèi)容編寫成一部書，親愛的，你同意嗎？”

“好，怎有不同意之理！這主意非常好哇！”曉新說，“我們就這樣一起住吧，你不要走了，有你，我才有真正的歡樂！”

“我們可以天天見面。隔幾天來住兩晚?！弊犹m說，“等幾年后我母親去廣州弟弟家里，再一起住，好嗎？”

“好啊，聽從你安排?！?/p>

就在此時此刻，曉新悄悄地給白琳發(fā)去短信：“琳，幾天未聯(lián)系，很想念。我正在女兒家熬中藥吃。你好嗎？”

“我很好，勿念！”白琳回復，“你安心養(yǎng)病，盼你早點康復?！?/p>

“我回了嶺縣告訴你，估計下月?！?/p>

子蘭以為曉新在為她作詩，把頭靠近。曉新馬上將屏幕關(guān)閉。

“一定在為我寫詩，好，你寫完發(fā)給我，親愛的?！?/p>

“你的美麗柔情，是我今生寫不完的詩，每天寫一首?！睍孕抡f著，擁抱子蘭。

甜蜜的愛戀在依依難舍中結(jié)束了，說好再過三天后，把嶺縣的風景區(qū)游遍。

嶺縣的山不高，多屬于丘陵地。曉新和子蘭牽手上山。他們到了山的最高點，眺望遠處，心曠神怡的他們，對未來的安排正是一幅美麗畫卷。

“我們自駕去全國各景點，每到一個地方，記錄風土人情，然后寫成一部書?！弊犹m說。

曉新一聽激動了，生起馬上買房車的想法。子蘭毫不猶豫地響應(yīng)。他們商量好中秋節(jié)后買房車，即開始全國游。

回到曉新住處，子蘭紫紅的睡衣飄灑，胸部柔軟凸顯多姿。曉新情難自禁將她抱起，一場愛的風暴把房子里的灰塵揚起。曉新再次說起開房車全國旅游。

“蘭，我的余生就是拿著三腳架，陪伴你走遍天下，把你的倩影永恒地留在每個風景區(qū)，好好享受浪漫之旅?！?/p>

他們數(shù)次在嶺縣游玩后，中秋夜來臨了。曉新安排了一個雅典浪漫的賞月臺。

曉新家的飄窗上，各色鮮花會集，圍繞著擺放了月餅的小圓桌。桌上還有盛滿紅酒的兩個高腳杯，似乎漾滿了幸福。他欣賞了好一會兒，給千里外的白琳發(fā)去視頻請求，白琳即刻接受，但見如此場面，她心生疑惑。

“有貴客來啊，這么高雅漂亮？”

“琳，這是為我們千里共度中秋而準備的?！?/p>

“曉新，想起幾月前我來嶺縣，我是一別似孤雁，無盡的寂寞不知向誰訴說？獨宿賓館，心里很驚慌，回想起來，依然恐懼。”

“琳，那是我身體不好造成的。你是個好女人，你說過等你五年，我等你，無怨無悔！”

這時門鈴聲陣陣傳響，曉新將視頻剎那間結(jié)束。隨即給白琳發(fā)送幾個字：“琳，因網(wǎng)絡(luò)不佳。念你！”

曉新跑步開門，迎接子蘭。她穿粉紅色抹胸連衣裙，飄飄灑灑仿若仙女下凡。曉新牽著她的手，領(lǐng)她來到飄窗。天上圓月緩緩升起，他們舉杯對飲，甜蜜彌漫，詩情悠悠。

“親愛的新哥，這是我今生最浪漫溫馨的時刻，謝謝有你。”

“蘭妹，哥深深愛著你呢！”

他們深情擁抱望長空，金紅的大圓月高掛中天。曉新把三腳架放好，選準最佳的角度為子蘭拍了很多照片，也有兩人親密的合影。

時候不早了，凌晨三點，已是十六的月亮分外圓。子蘭柔情意深，沐浴上床等待曉新。突然從洗澡間傳來“撲嗵”一聲響，子蘭叫喚新哥數(shù)遍而沒有得到回應(yīng)。這時曉新正摔倒在地上，他赤身裸體分明是洗澡后摔跤了。不知曉新此時是死是活，子蘭見了吃驚、恐懼，她擔心說不清楚，更怕身敗名裂，于是選擇了逃離。她穿好衣服要開門，又回到臥室把曉新手機破壞，她想，這樣才不會讓人知道她出現(xiàn)過。

作者簡介：

王水秀，現(xiàn)為閱文集團作家，發(fā)表及出版數(shù)百萬字，作品被翻譯成多種語言。《愛的畫卷》即將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

作者單位：江西省南昌市棉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