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萍
一
我每天早上遛狗的時候,都會看到一個“瘋子”。
他穿得很單薄,手里總是拿著一個純凈水的塑料瓶,瓶口扎了眼,這樣水就可以噴出來。他一邊走,一邊噴水澆路邊的灌木。
他也沒有什么別的行為,就是給小樹澆水。
有一次我出門晚了,看到他已經在江邊走了一圈,瓶里的水估計也澆完了,他坐在石椅子上休息,休息了一會兒,就回家了。
大多數時候我不會想什么,覺得人就是什么樣的狀態(tài)都有。但偶爾忍不住想:我看他做的事情很奇怪,澆著并不需要他澆的花草,別人看我每天做的事情,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覺呢?
比如,是十年之后看?
比如,是在外星球上看?
二
自從娃去美國讀書之后,他的手辦“交易”事業(yè),包括買手辦和賣手辦,就交給我來完成了,一般是他遠程指揮,說自己在二手網站買了什么,讓我在家收貨,或者是賣了哪個手辦,讓我找出來,然后等待買家上門提貨。
這樣我就接待了好幾個買家。都是職場白領,有一個還是我老東家的員工,做游戲策劃的一個女生,文文靜靜的——讓我挺意外的。
我把寶可夢的手辦抱到小區(qū)外面,她已經按約定等在那里了,拿了就準備走了。我問在哪里工作,驚喜地發(fā)現她是我的前同事——當然不是一個部門,她也沒表現出格外的熱情——可能我太老了吧。
還有一個買家是數學老師。送來一個寶可夢,抱走一個寶可夢——沒想到老師也愛手辦。我和他討論了幾句為什么要玩手辦的問題。
“有藝術價值嗎?”我問。
“不高?!彼f。
“拼裝的過程有樂趣?”我問。
“拼裝很簡單?!彼f。
老師很克制,沒有把“不足向外人道也”表現得那么明顯。
我想,如果我再追問他們“既不好看,也不好玩,那為什么要花錢買這個東西”可能就很讓人討厭了吧。
三
下課后同學們要排隊離校。每次都有幾個男孩子,為在這個離校的隊伍中誰排第一而爭吵。用了很多方法,比如“先到先得”“輪流第一”“預約制”,但都不行。
今天更是三個人為了爭這個“第一”扭作了一團,不停地投訴到我這里,要求我做出裁決。
實在頭痛得不行,我忍不住說了一句:“這個第一有什么意義呢?”
對呀,那些沒有爭“第一”的同學都紛紛說沒意義,有的孩子說自己得過唱歌比賽的第一,有的是畫畫比賽,雖然大家又在另外的事情上比拼起來,但畢竟沒有人去扭打著要站在隊伍最前面了。剛才扭作一團的幾個男孩子也被“意義”震住了,一時無語。算是平息了今天的“爭第一”風波。
離開學校,回想這件事,我覺得自己“沒意義”的說法,無情又武斷。
上課的時候,我會講“看黃葉落下”有意義,現在我卻說“放學隊伍中排在第一位”沒有意義。這其實是沖突的。暗下決心,下節(jié)課第一件事,就是制定規(guī)則,解決“誰排第一”的問題。
我沒有資格去定義別人的生活有沒有意義,就像別人也沒有資格定義我的生活有沒有意義一樣。什么事情,如果覺得有意義,那就是意義。
選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