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營起會了,去不?咱倆一起?!毙∶飞﹩栁摇?/p>
“什么會?”我一臉驚訝。
“這你都不知道,你們那兒沒有嗎?”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見我還是一臉懵,又說,“哎呀,就是賣各種東西,還有雜技表演和唱戲,你們那兒沒有吧?”
“跟趕集一樣?”
“比趕集熱鬧?!?/p>
“那行,晚上一起看看去?!?/p>
到了晚上,她發(fā)消息說廠里加班,改明兒再去,反正得有六到七天時間。第二天沒有等到她消息,我忍不住好奇一個人去了。
云彩逍遙自在地飄浮著,平靜的日子,感受微風(fēng)輕拂,憔悴的面容,老人車嗚嗚地爬行,后座載著一對孩童。一望無際的麥田接連遠(yuǎn)天,混凝土切成的道路穿梭在那一叢又一叢綠色里,過了橋頭,走進(jìn)村口,黑色瓦屋上空升起片片炊煙,幾個身穿花襖的老人聚在開滿紫白相間的桐花樹下,溪流低聲吟唱,凋謝的春天被雛燕重新帶回,蜜蜂簇?fù)碇ǘ?,疲倦的鳥兒聽不見它的喘息,累了就停留。
出了村莊,來到另一座村莊,映入眼簾的是幾座瓦屋蓋成的小院兒,當(dāng)然,吸引我的不止小院兒,還有周邊金燦燦的油菜花。這里每家每戶都習(xí)慣在修建房屋時砌上兩三米的圍墻,有水泥砌成的圍墻,也有土墻和磚墻,爬山虎的根莖布滿整堵圍墻,巴掌大的葉子形似法國梧桐,蝸牛蜷縮在葉下獨(dú)自享受陽光明媚,地上慵懶的貓咪伸展著它的小蠻腰。小院兒中間種著一棵已經(jīng)凋謝了的白玉蘭,左邊是發(fā)芽的柿樹,右邊靠墻的是梨樹,往里看,雕刻著梅花的門窗半掩著,院子里的雜草極其茂盛,聽人說這里的主人年前就過世了。
陡坡下干涸的荷塘散發(fā)出陣陣腐朽氣息,令人作嘔,反觀雞群,倒是毫不在意地覓食。
拐個彎兒,到了吳氏營,老油坊、裁縫店、小賣部全都關(guān)著門,我心里一驚,難不成來錯地方了?還是來晚了?詢問路過的老太,才得知起會的地方在前方十字路口處。繼續(xù)朝前,葡萄架上布滿灰塵,夾在石縫中的植被貪婪地吸收著養(yǎng)分。曾經(jīng)喧囂的村莊在此時是寂靜的,歷史的潮汐在退卻,角落的瘸腿老人躲在一片廢墟的暗影里,滄桑的面容、化石般的皺紋像是在預(yù)示著脆弱的生命即將終結(jié)。
到了十字路口,商販雜亂的吆喝聲充斥著街道。糖炒板栗、烤面筋、手工玫瑰、舊衣裳、旋轉(zhuǎn)木馬、海盜船,雜技表演門口張貼著告示:“今晚八點(diǎn),不見不散。”柳絲隨意飄動,喑啞的言語、沉寂的回聲、人來人往的街頭,沒有波濤洶涌,只有如海水般苦澀的汗水,一年多時間,我都待在自己的巢穴孕育生命,今年二月,他呱呱墜地,沒有絲毫欣喜,只覺沉重的包袱終于卸下。
走了片刻,新奇與失落,像風(fēng),也像雨,來得急走得快。淤積的情感掙扎著,慢慢枯萎,深深淺淺的腳印,無數(shù)笑容消失在悲傷的面孔里,淡淡的暮色劃過林子,有的商販?zhǔn)樟藬?,便又來一個商販占據(jù)位置。
雜技表演門口,檢票員開始陸續(xù)檢查人們手中的票據(jù),年輕婦女身后,一群孩子蜂擁而至,到了里面已是座無虛席,許是晚到,錯過了老山羊過獨(dú)木橋的表演。
長長的鐵鏈,冰冷的籠子里關(guān)押著一頭躁動不安的黑熊,左右搖擺,籠子時不時發(fā)出哐當(dāng)?shù)穆曧?,我找了一個靠里的位置看完一場又一場表演,直到散場,腦袋里全是被鐵鏈狠狠扼制喉嚨的畫面。正當(dāng)我意識到剛剛昏暗的燈光下是一群魔鬼在歡呼、在雀躍時,冰冷的籠子里像是關(guān)押著我一樣,那長長的皮鞭像是抽打在我身上的利器,那鐵鏈更像是鎖在我脖子上。
道道勒痕,聲聲怒吼,揮舞的皮鞭,我?guī)е飷夯位蔚?,走在不堪的人群中間。
作者簡介:
任玲,筆名塵,90后,貴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