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國發(fā)
梁積林立足西部,生活于河西走廊焉支山下。在詩人一往情深的自然景觀與邊塞風情中,通過散文詩,找到了神跡、情思與氣場,找到了人文的意蘊、心靈的鏡像與生生不息的精神圣光。
他的《西域詩章》首先有一種“神來”之美,將西部山水清音化作淡遠神韻,筆意縱橫,參乎造化,興象玲瓏,空明靈動,他說寫詩就是在尋找“神跡”。善于發(fā)現并巧妙地組合意象,便是一種“奇特的神跡”。明凈淡泊的心靈,或許就來自詩人對于空靈山水的神秘感應。有了這神秘感應,就能“從我的身體里牽出一匹,雪白的祁連”(《祁連冊》)。他的審美旨趣,在與祁連山“回望凝神”,在與黑河邊的脈脈對視中,體驗到的是神性的靈光。有了這種神秘感應,就會在《馬刨泉邊》,感受到“我的神,輕輕一擁,拍我的手掌,暗喻,或是一紙?zhí)熨n。”詩人息心靜慮,于河西大地自然與人文景觀里凝神觀照?!澳切┘忭數哪疚荩隙ㄊ巧褊E”“兩個圖瓦人,在坡上的樺樹林里,走來走去地撿蘑菇。遠些看,完全是神在移著一枚枚棋子”(《阿勒泰:克蘭河大峽谷》)。仿佛神諭,梁積林的散文詩所展示的是尖頂木屋等自然造物的原生狀態(tài)與人神共生的縹緲神韻,不愧為神示的詩篇。
其次,梁積林的《西域詩章》有著“情來”之美。他的文字情思綿邈,道契玄微,對境觀心,風生水起。或風馳馬蹄,在祁連山這部大地之書中,詩人看塘庫里一波一波洶涌的水,如“時間在一下一下匍匐前進”,這是寫時光的流逝;或風起鷹翅,“風傳給風,傳給了人間萬物”“馬刨泉邊。一段歷史在俯身飲水”,這是發(fā)思古之幽情;或風追鳥翼,徜徉于青海湖邊,“好大的太陽啊,猛地就蹦出了湖面,濕漉漉的,還淋著水印”,這是詩人以情思寫天趣,他的散文詩坦率真淳,“有一種淋漓的返樸”;抑或是讓風吹拂倒淌河和克蘭河水,任憑情思在心中涓涓流淌,詩人在這里遇景入詠,趣遠情深,清心澄慮,情景交融,詩里行間寄托著詩人對西部河流的深深摯愛與拳拳真情。
不僅如此,《西域詩章》還凝聚著“氣來”之美。梁積林的散文詩,氣韻生動,氣勢如虹,“斷垣上,一只左顧右盼的雕鷹,怎么看,都像是,古代一個王的象征”(《祁連冊》),宛如王者歸來,神思超曠,氣宇軒昂;“一匹馬,馱的是月氏,還是匈奴,抑或就是漢代的驃騎,平平仄仄的蹄音中,跑遍了河西大地”(《馬刨泉邊》),思接千載,心源遙印,是歷史文化尋根之旅;“一頭雄牛,打著鼻噴,收緊肌弓,立起架勢,仿佛,要去斗那塊落日的紅布”(《倒淌河邊》),氣脈馳驅,勁健陽剛,真力彌滿,風骨彌壯;“還是讓那頭蹭癢的黑白花乳牛,輕輕的一聲“哞”解讀:什么是黃金,什么是人生,什么是煙云吧”(《阿勒泰:克蘭河大峽谷》),一股豪逸之氣,從詩中奔迸而出,超以象外而入于詩心,魂魄畢具,煥然生輝,透露出詩人氣騰勢飛的豪邁氣概。
從梁積林出神、生情、逸氣的《西域詩章》中,我讀出了散文詩“神來、情來、氣來”的境界、真味與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