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行

閆露瑤

經(jīng)文悠悠，頌一曲文化余音；青煙繞林，續(xù)一段文化傳承。

白日曚昽，我與父母漫步于料峭林間。其時，我正為瑣事悶悶不樂?；厥组g，暮云翻騰，撕裂了天邊群雁一隅，剪斷了拍霞驚鴻嘔啞，卻斬不斷我心中的亂麻。

跨上石階，踏過小橋。我于枝繁葉茂處嗅得一縷幽香，夾雜著幾絲寒意和香味，給這片山林平添了幾分典雅，我原本沉重的腳步不覺被其吸引而去。倏地，一座無名小寺儼然映入眼簾，愈發(fā)濃烈的撲鼻氣味讓我明白這就是香氣的源頭。精心打理過的空曠院落令人心生沉靜，庭間繞梁的青煙拂卻心中雜念，金光在古色古香的房檐上躍動。我不禁詫異，蒼茫山間竟還有這樣的古剎。

沉思間，一頎長而面紅的僧人手持念珠，推開半掩的門緩緩走來。問明我們的來意后，他熱情地邀我們進(jìn)寺參觀。狹窄而閉塞的屋內(nèi)，四壁因布滿栩栩如生的斑斕壁畫顯得并不單調(diào)，幾張厚重的毛毯懸掛得井然有序。地板上大部分空間被斑駁的木階占據(jù)，滿滿地排列著大大小小的蒲團(tuán)。僧人說，這里曾是他們打坐的地方，但現(xiàn)在沒有那么多肯學(xué)經(jīng)的人了。我在心里發(fā)出一聲嘆息。

繞到正門前方，一尊尊形態(tài)各異、做工精巧的佛像現(xiàn)于眼前。在微微燭光的映襯下，它們的神情真切端莊得令人生畏，一雙雙炯然有神的眼睛仿佛能洞察每個人的心靈，辨出真假善惡，直引得走過的人們不禁彎下身子，拂去俗世的塵埃。

一旁的煙火氣又陣陣傳來，父親向僧人買了盞油燈，囑咐我許愿供奉。我立即雙手接過，如同捧著珍寶圣物一般。僧人見狀，大抵是被我們的誠意打動，教我如何彎腰點燈、鞠躬許愿后，閉著眼念起為我祈愿的經(jīng)文。他念得極快，但一字一句皆心中有數(shù)，一平一仄皆回環(huán)有聲。驀然間，似是裊裊青煙繞梁而起，句句經(jīng)文騰于空中?？諝庵械拿恳涣m埃都為之顫動，石塑的佛像都鮮活起來，真正成為一個個躍動的生命，四周的一切都喧騰著……

不知那聲音持續(xù)了多久，只覺那是一段從未經(jīng)歷過、真正令人難以忘懷、為文化所浸潤的時間。它被永久地注入我的生命，隨煙火氣浸入骨髓。那是文化之音，亦是文化的化身。

臨走時，我向一個穿當(dāng)?shù)厣贁?shù)民族服裝的白發(fā)婦女買了一串手環(huán)。世上一定還有許多這樣的山林，其中深藏著許多尚不為人所知、默默奉獻(xiàn)的文化傳承者和文化本身。

此后，我常在迷茫時叩開一扇扇在無人處清唱的文化之門，汲取其中的精神慰藉。白日未落，木魚回響，我穿行于林間，袖中仍攜半縷清香。

（責(zé)任編輯/李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