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寫詩，讓詩意溫暖留守孩子

文田田

帶學生們走進田野

“如果要寫年，就不能只寫年。要用眼睛、耳朵、心，去感受每一個瞬間……”龍年春晚《如果要寫年》節(jié)目中，95 后教師李柏霖及她的學生一起讀詩的場景，恰如一個詩意故事的側影。

搭建心靈的窗口

李柏霖

李柏霖的爺爺是一名老黨員，奶奶曾是下鄉(xiāng)支教的知青，爺爺一心服務村民，奶奶常把自己和學生的趣事掛在嘴邊，“老師”儼然成為李柏霖童年記憶里最適合聯(lián)想的詞匯。后來求學，當她懷揣心事時，總有老師如知心姐姐般噓寒問暖……這些經歷堅定了李柏霖成為教師的理想。中考結束，李柏霖考取湖南第一師范學院免費師范生項目。在漢語言文學專業(yè)的殿堂里，她廣泛閱讀、勤于寫作，被評為省級優(yōu)秀畢業(yè)生，畢業(yè)論文也獲評學院優(yōu)秀……李柏霖將愛好付諸于事業(yè)的想法更加真切。

2017 年9 月，21 歲的李柏霖回到家鄉(xiāng)，成為會同縣粟裕希望小學的語文老師。這所學校位于縣城以外，校舍小且設施陳舊，教室里也沒有多媒體設備。李柏霖全身心投入教學，從字詞聽寫到課文讀背穩(wěn)扎穩(wěn)打，誓給學生更好的出路。然而事與愿違，學生考不出好成績，遲到、走神等狀況頻出……李柏霖筋疲力盡，她一度懷疑自己不適合當老師。

后來的作文課，更多問題“顯山露水”。有學生寫“若日后有了孩子，定要陪在孩子身邊”；有學生寫《難忘的周末》，通篇都是“早上干什么，爺爺奶奶說什么”的瑣事……是什么讓八九歲的孩子顯得少年老成？是什么讓理應天真爛漫的視角寡淡如水？幾經思索，李柏霖理解了“留守兒童”的苦澀和無奈——父母大多在外打工，一年甚至幾年回家一次；放學后要幫家里承擔力所能及的農活及家務；要忍受不被關注的寂寞和孤獨?！暗脼樗麄兇罱ㄐ撵`的窗口，得教他們好好生活！”李柏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田野詩班

一次語文考試，有道題目是根據“葡萄像一串紫色的珍珠”仿寫比喻句，有學生給出“棉花吐出了豐收”的答案，這顯然不合題意。后來，李柏霖把這句話寫在黑板上：“吐”這個字將棉花寫活了，值100 分！瞅著學生興高采烈的模樣，她不由一個激靈：詩歌就是生活呀！何不把寫童詩當成提高學生素養(yǎng)的抓手？

寫詩課伊始，學生幾乎毫無頭緒。有學生琢磨起對聯(lián)里的平仄和對仗，有學生直接默寫一首古詩……李柏霖只好找來一些兒童詩，帶領他們閱讀、欣賞、領悟，然后仿寫。當學生大致弄明白什么是童詩時，李柏霖把仿寫丟到一邊，選擇以景物、人物、情境為主題，鼓勵他們感受其中的詩意，繼而以詩歌的形式記錄。為幫學生捕捉靈感，李柏霖設計頭腦風暴、九宮格等小游戲，鼓勵大家多想象、多練習，讓寫詩的沖動上升為習慣。課堂上待久了，她又把學生領到田間野外，一起看山看水、跟小草說話、和螞蚱逗趣……學生玩得可開心啦，卻鮮有人拿筆寫詩。李柏霖干脆幫他們甩掉包袱，“想到什么就寫什么，不想寫的時候，把不想寫的心情寫下來也不錯?！惫嬗袑W生寫了一首《不會寫詩》，可李柏霖覺得，這就是童詩。

身為老師，李柏霖了解學生試圖表達但不會組織語言的困惑。遇到思維卡殼，她循循善誘：“藍天讓你想起什 么？”“大海?！薄按?海 里 有 什 么？”“有魚?！薄疤?上 有什么？”“有云在動。”在這樣的一問一答中，句句詩行落于紙上。借助詩歌，李柏霖也深入學生的成長歷程。詩歌里，有學生反思撒謊、犯錯的事情，李柏霖表揚他們能勇敢面對自己；有學生苦惱朋友在背后說壞話，李柏霖用“青少年人際交往”的班會幫他們化解矛盾；有學生寫不盡對父母的思念，李柏霖陪他們曬著太陽聊聊天……當學生意識到自己剎那間的感動、不好意思說出口的秘密皆可放在詩里，寫詩便也“拈手即來”：在樹葉上寫，在燈籠上寫，在風箏上寫，在隨便一張可用的作業(yè)紙上寫……李柏霖干脆攢了個“紙質寶箱”，里面堆成山的紙張、字條一茬接一茬。在她組建的“校園詩社”“田野詩班”里，熱愛寫詩的學生越來越多——“詩意”，就這么一點點氤氳開來。

讓詩意被看見

山里的孩子能寫詩，李柏霖希望這些小詩人被看見。早在2018 年秋，她在一個教育群里看到“是光”詩歌課程鏈接，于第一時間提交了申請。申請通過后不久，寫詩課漸入正軌，第一份錄用通知也不期而至——班上一名同學將得到證書和稿費，還被選中參加該組織舉辦的北京游學活動。這份從天而降的殊榮讓學生寫詩的熱情空前高漲。之后，有一名成績不出眾、性格偏靦腆的學生寫了一首《甩不掉的影子》，李柏霖從中感受到他迫切想要融入集體的渴望。當這首小詩獲得發(fā)表機會，她組織全班學生齊讀他的詩作，這名學生又羞又喜，日后的課堂表現(xiàn)突飛猛進。看到他們的轉變，李柏霖深知，這就是詩歌所無限伸展的“玫瑰的香氣”。一些在外打工的家長回鄉(xiāng)時，李柏霖專程把學生寫的詩拿給他們看。歉疚、自豪交雜的情緒里，那些缺失的愛以另一種方式重新連綴。

教室里的表彰會

不是所有學生的詩歌都能達到各大媒體的發(fā)表標準，李柏霖于是編寫詩集《我們的詩》，讓每名學生的詩都變成“鉛字”。每逢學校舉行升旗儀式、開學典禮等活動，李柏霖總是為大家爭取展示詩歌的契機，讓他們成為眾人皆知的“會寫詩的孩子”。近幾年，李柏霖帶領學生寫詩的故事被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國教育報、中國詩歌網等多家媒體報道；2022 年11 月，粟裕希望小學的小詩人代表應邀參加“中國文學盛典·魯迅文學獎之夜”頒獎典禮，以頒獎嘉賓的身份給獲獎的“大詩人”頒獎。龍年春晚，李柏霖和學生一起登上央視舞臺，將他們的詩意傳遞給更多人。

如今，李柏霖指導學生創(chuàng)作的詩歌已近兩千首，學生的語文水平和整體素養(yǎng)不斷提升，她也師從詩人吳投文教授學習非全日制研究生的詩歌課程。有人質疑詩歌是“無用之學”。面對或多或少的質疑，李柏霖說：“詩歌解決不了所有問題，但詩歌或許是找到人生答案的一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