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何以水韻

口述/胡阿祥 文/本刊記者 許宵雪

溫潤美好的江蘇文化，既是一道流動的盛宴，又是一幅靈動的詩情畫意。

2023 年冬季，江蘇文旅以“水韻江蘇”這別具一格的名稱“出圈”。作為一個可以坐船周游全域的省份，用水韻來形容最為寫實、最為傳神。

南京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六朝博物館館長胡阿祥認為，“水”不僅是江蘇的自然符號，也是江蘇的人文寫照?！八嵔K”不僅僅是一個地理概念，更是結(jié)合了自然景觀、歷史文化、民俗風情等多種元素于一體的綜合性品牌。這個名稱既反映了江蘇的水資源優(yōu)勢，也彰顯了其在文化和歷史上的重要地位。胡阿祥用一句話概括了江蘇的特點——“水做的江蘇，水做的江蘇人”。

以下內(nèi)容根據(jù)胡阿祥口述整理——

依水而生，伴水而興

地理上的江蘇，長江、淮河東西串聯(lián)，京杭大運河南北貫通，洪澤湖、太湖上下相望，黃海東面環(huán)抱。江河湖海集于一身，全國以江蘇最為典型，水域面積超過1.72 萬平方公里，占比近17%，也是全國之最。

跨江大橋

按照一般的說法，江蘇分為五個文化區(qū)，即金陵文化區(qū)、吳文化區(qū)、維揚文化區(qū)、楚漢文化區(qū)、海洋文化區(qū)——南京與鎮(zhèn)江的金陵文化，龍蟠虎踞、南北貫通，洋溢著濃厚的進取精神，受長江影響深遠，轄內(nèi)橫貫東西的長江成就了金陵文化這一特色，可以說，南京與鎮(zhèn)江是中國南方的北方，也是中國北方的南方；蘇、錫、常三地融合的吳文化聰穎靈慧、細膩柔和而又視野開闊、富于創(chuàng)新，其與長江、太湖以及運河的關(guān)系密不可分；揚州、泰州一帶的維揚文化受到運河、鹽商的影響，清新優(yōu)雅，豪邁俊秀；歷史上，黃河七百年“奪淮入?！?，加之南北走向的運河，給徐州、淮安、宿遷的楚漢文化區(qū)帶來了濃厚的中原色彩，氣勢恢宏，崇文尚武，以英雄主義為主流；南通、鹽城、連云港三市面朝大海，活力四射，充滿開放意識……這些各具特色的地域文化，都是水滋養(yǎng)出來的，大江大河大海大湖豐富了江蘇文化，文化也給這些江河湖海注入靈魂。江蘇人依水而生，江蘇城依水而興，江蘇發(fā)展依水得勢，江蘇文化依水揚名?！八奔仁墙K“形而下”的“器”，也是江蘇“形而上”的“道”。

從文學作品中，我們能更生動地體會到江蘇大地上融合各異的文化?！霸侣錇跆渌獫M天，江楓漁火對愁眠”，這是吳文化中獨一份的情味雋永；“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這是瘦西湖的水，帶著清新優(yōu)雅的味道，地處江北的揚州，在杜牧的“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詩句里卻成了江南，在這里，文化的力量超越了地理的障礙；“海上絲綢路早開，闕文史實證摩崖”中的水是海洋，使得海洋文化區(qū)帶有鮮明的開放兼容性……文學作品映射著和而不同、美美與共的江蘇文化，而創(chuàng)造與承載這些文化的江蘇人，歷覽古今，都有著海納百川的博大和靜水流深的仁厚情懷。

秦淮河是小家，揚子江是大家

作為“六朝古都”“十朝都會”，歷史上的南京離不開長江的守護、秦淮河的滋養(yǎng)。

在分裂時代，長江之于南京，就像長城之于中原地區(qū)——長江是中國歷史上南北對峙時代，建都南京的王朝最后也是最為倚重的防線。長城守護著中原地區(qū)的農(nóng)耕文明，長江護佑著華夏之都南京。在統(tǒng)一時代，長江是一條黃金水道，南京作為一扇江蘇乃至華夏文明走向海洋的窗口，離不開長江的助益。1968 年，南京長江大橋通車后，天塹變通途，跨江兩岸的南京又逐步成為重要的南北交通樞紐地。今天的南京，擁江發(fā)展，以江為軸，成為名副其實的江城。

南京夫子廟秦淮河

秦淮河是長江支流。這條長100 多公里、流域面積2600 多平方公里的河流為南京城提供了基礎(chǔ)的物資保障，對擴大南京的經(jīng)濟腹地有重要的價值。在秦淮河的長久滋養(yǎng)下，“秦淮”似乎成了南京文化的又一個別稱，讓人聯(lián)想到才子佳人、玉樓瑤殿、水榭酒家。秦淮河是南京文化的集中呈現(xiàn)，是一條流動著的文化遺產(chǎn)線。

揚子江畔的南京是包容南北、兼收并蓄的“大家”，秦淮河孕育下的南京主城則是氤氳著水氣的江南“小家”，這兩種不同的氣質(zhì)成就了南京的一體兩面，既有江南秀麗的特質(zhì)，又有江北的磅礴之勢，使得南京文化魅力無窮。

妙契眾口的淮揚菜

在江蘇大地上，長江橫貫東西，京杭運河縱貫?zāi)媳保@一“黃金十字”滋養(yǎng)了江蘇千年的豐饒物產(chǎn)和深厚文脈。明清時代，京杭大運河起到了溝通江南經(jīng)濟重地與華北政治中心的作用，彌補了內(nèi)地農(nóng)耕社會地域空間里自然河流多為東西流向的不足，密切聯(lián)系了相關(guān)地區(qū)之間的經(jīng)濟與文化交流，所以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大運河是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遺產(chǎn)，是流動的文化，要統(tǒng)籌保護好、傳承好、利用好?！?/p>

江蘇境內(nèi)，運河對城市的影響最為明顯的兩座城市應(yīng)是揚州和淮安。有趣的是，中國四大菜系之一的淮揚菜正發(fā)源于這兩地。有人說，好像全國各地都能看到淮揚菜，究其原因，是其有著妙契眾口、雅俗共賞的特點。運河之路上，來來往往都是商人、船夫等各類人群，菜的適口性應(yīng)當比較廣泛，南方人吃得順口，北方人也能習慣。而作為文人菜系，淮揚菜選料嚴謹、做工精細、清鮮平和，文化底蘊也很深厚，廚師們注重將水文化的元素融入其中。但淮揚菜能傳至四方，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運河的交通。

人們常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以江蘇來說，長江所承擔的文明使命、運河所承擔的政治使命，很值得江蘇人引以為傲。從“水”字中，我們得以窺見江蘇文化的溫潤美好，這樣的江蘇文化，既是一道流動的文化盛宴，又是一幅靈動的詩情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