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華重

鮑安順

入冬后，天降寒霜。我以為那是霜華，凝風(fēng)寒，似月色，醉了天地，也染色了山河。難怪古代皇帝對霜有意，吟出與霜華有關(guān)的詩句。

比如，清代乾隆皇帝在《立冬》中寫道：“人跡霜華重，山巒黛色濃?！蹦撬A，是天地景象，讓乾隆凝望，也眺望。唐太宗李世民作詩：“朝光浮燒野，霜華凈碧空?！蹦撬A，指皎潔月光，猶如早上的陽光，浮光掠影，在夜晚燃燒，照徹天地。

明代黃淮在《朝天曲·立冬》中寫道：“蕭蕭敗葉響寒叢，鴛瓦霜華凍。”那霜華，是立冬景象，與落葉有關(guān)，也與寒意有關(guān)，在瓦上凍成的霜色有蕭蕭寒殺之氣。這首詩中還寫道“曉風(fēng)嘯空”，有“冷落了梅花夢”的凄清。

元代吳昌齡在《東坡夢》中寫道：“云淡晚風(fēng)輕，露冷霜華重?！碧旄咴频盹L(fēng)輕吹，露水冷涼，霜華凝重，是自然之美，也是人心之夢。

宋代葛紹體也寫有立冬詩句：“已過重陽種菊花，留連秋色帶霜華?！蹦撬A，冬意不足，是秋意的盡興，所以詩中就有了下一句：“休言明日朔風(fēng)起，腸斷天涯人懷家?！币馑际钦f，不用說朔風(fēng)起時，才會讓人腸斷天涯，懷家思愁，苦寒無盡。

這詩意，讓我想起王國維。他在秋奔父喪途中，曾寫過一首詞：“滿地霜華濃似雪。人語西風(fēng)，瘦馬嘶殘月。一曲陽關(guān)渾未徹。車聲漸共歌聲咽?！?那詞意悲切，情感哀怨，是思父情深，感慨人生無奈，命運無端，正如霜華苦寒。

宋代蘇軾也為霜華寫詩：“冰盤薦琥珀，何似糖霜美？”在他眼里，那冰盤，那琥珀，似糖霜美潤，讓他喜愛。唐代李白在《古風(fēng)》里寫道：“徒霜鏡中發(fā)，羞彼鶴上人?！边@比喻得多好，鏡中白發(fā)，徒霜牽情，讓詩人羞愧成不了那鶴上仙人，那是感嘆身世飄零，人生一事無成。唐代溫庭筠在《達摩支曲》中寫道：“舊臣頭鬢霜華早，可惜雄心醉中老。”那霜華，喻指白色須發(fā)，借以嘆息壯志未酬，就在醉酒中老去。晉代陸機在《文賦》里寫道：“心懔懔以懷霜，志眇眇而臨云?！蹦撬偈馗邼崳缑坊ê獠厍?。

霜華，也作“霜花”，是粉末狀結(jié)晶。有人說，它如霜女般清冷，如夢般高遠，難得親近。霜華杖，是一種武器，讓人聽了不寒而栗，卻又心馳神往。電視劇《陳情令》中，曉星塵的佩劍名叫“霜華”，讓人想起霜氣皎潔，霜華伴月明，大有劍膽琴心的寒氣殺意，也有俠客的膽略和風(fēng)采。

凌霜華，是金庸武俠小說《連城訣》中的人物，容貌絕美，清麗脫俗，品格高尚，對待愛情堅貞不渝，被贊為“人淡如菊”。還有梁羽生小說《江湖三女俠》中的“霜華劍”。那些霜華讓我想起如霜華般的女子，她們風(fēng)骨似瘦梅，氣韻若幽蘭。我感覺，那染過霜華的女子，食盡人間煙火，一路走來的，盡是柳暗花明，山重水復(fù)，還有風(fēng)情如畫，風(fēng)光無限。

有詩友說：“閱盡霜華，內(nèi)心依舊溫暖，那青絲未染霜華時，要不負碧云天，尋求霜華夢?！蔽衣犃?，說：“那霜華，讓我想到霜天、霜操、霜骨、霜情，正如‘白露為霜，有秦風(fēng)的古意、蒹葭的風(fēng)光，那是如雪的心志清純，潔凈蒼涼，真是妙不可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