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周 段璟康 高原
摘要:目的:文章以電影《英雄》為研究對象,意在深入剖析其特有的敘事結構和拍攝手法,進一步揭示其在文本結構、鏡頭設計等方面所展現(xiàn)出來的創(chuàng)新性。希望通過深入研究,為電影愛好者和研究者帶來全新的理解和啟發(fā)。方法:文章首先從電影《英雄》的文本結構入手,深入探討其對套層結構的獨特運用,包括情節(jié)、人物設定、劇情沖突等多個層面。然后,從電影的鏡頭設計角度展開逐一分析,重點關注張藝謀導演如何通過創(chuàng)新性的鏡頭設計成功構建一種全新的影片節(jié)奏和敘事方式。結果:通過深度剖析,發(fā)現(xiàn)電影《英雄》在文本結構和鏡頭設計這兩個方面展現(xiàn)了強烈的創(chuàng)新性。其運用套層結構、懸念設置手法、創(chuàng)新性的鏡頭等多個方面的技巧,使影片在節(jié)奏和敘事這兩個方面都有了極大的突破,成功地構建了一個復雜且精妙的故事網(wǎng)絡。結論:電影《英雄》是張藝謀導演的一部杰作,其在電影表達手法、敘事結構等方面的創(chuàng)新具有前瞻性的意義。同時,超前的鏡頭使電影《英雄》在武打片中獨樹一幟,為整個武俠電影類別注入了新的活力。獨特的文本結構和精心設計的鏡頭,以及它們之間的緊密呼應,共同創(chuàng)作出了這部具有深遠意義的電影作品。
關鍵詞:? 《英雄》;套層結構;懸念;鏡頭設計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01-00-03
0 引言
春秋五霸,戰(zhàn)國七雄。歷史的車輪走到了戰(zhàn)國末期,齊、楚、燕、韓、趙、魏、秦,唯有秦國通過戰(zhàn)爭,雄霸一方,秦國首領——秦王嬴政成了各國的公敵。家仇國恨交織在一起,六國各地刺客紛紛奔向咸陽,上演了一出出不同的刺秦故事。
英雄到底意味著什么?殘劍和飛雪經(jīng)過精心準備,突入王宮、貼近秦王,但當殘劍獲得絕佳刺殺秦王的機會時,卻突然放棄。無名練成了天下最快的劍術——“十步一殺”,但就在劍指秦王、一擊必殺的瞬間,他改變了主意。電影通過無名版、嬴政版、真實版三個故事為觀眾揭開了秦王夜不能寐、東征西戰(zhàn)、欲求海內(nèi)一統(tǒng)的原因——追求天下長久的和平。因為只有結束諸侯爭霸,華夏大地才能迎來真正持久的和平。因此,秦王是真正的英雄,殘劍、無名也是英雄,為給天下帶來真正的和平而甘愿獻出生命的長空、飛雪等人都是英雄。
1 視聽分析
2002年上映的電影《英雄》創(chuàng)造了新的國產(chǎn)電影票房神話,全球票房1.77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4億元,其中北美票房8400萬美元,北美DVD版權費2170萬美元,中國香港票房2664萬港元,中國內(nèi)地票房2.5億元……時至今日,《英雄》還是國產(chǎn)電影的海外票房冠軍,從各個維度來看,我們都不得不承認電影《英雄》是新世紀中國商業(yè)大片的開山之作和經(jīng)典之作[1]。
1.1 套層結構
受中國文學歷史傳統(tǒng)的長期影響,中國觀眾最喜歡也最容易接受的藝術結構就是順序結構,如《三國演義》《西游記》《水滸傳》等。即使隨著外國文學、戲劇、電影理論和作品的引進,中國電影有了段落式結構、倒敘式結構等,但套層式結構還是非常少見。
電影《英雄》在2002年放映之時,很多觀眾因為觀影經(jīng)驗的問題,難以理解《英雄》的結構,甚至提出了尖銳的批評[2]。但到了2021年,當再次研究《英雄》時,還是被影片當時的創(chuàng)新氣魄所折服。
僅以“棋館打斗”為例,本段的立足點是無名與秦王在秦宮大殿上交流無名如何殺死長空、殘劍、飛雪一事,秦王問:“對長空,你以何為戰(zhàn)?”長空回答:“劍!”畫面轉入狼孟縣的一個棋館。無名與秦王交流就是第一層結構。
在無名的講述中,棋館內(nèi)長空遭遇秦宮七大高手,不承想秦宮七大高手竟被長空悉數(shù)擊敗,無名到來,兩人進入混戰(zhàn),這是第二層結構。
激斗正酣,老琴師卻突然要走,無名挽留老琴師再撫一曲,這時無名一句“武功琴韻雖不相同,但原理相通,都講求大音希聲之境界”,這樣,無名便和長空在意念中打斗了半個時辰。這就是本段落的第三層結構,等他們從意念中出來再次決斗時又回到了第二層結構。
在《英雄》之前,華語電影除了《阮玲玉》《東邪西毒》《霸王別姬》等影片外,國產(chǎn)電影大多用夢境、幻境等簡單的兩層結構,像這種三層結構套疊在一起的非常少見,《英雄》有較大的開創(chuàng)意義[3]。
1.2 懸念設置
對于故事片尤其是商業(yè)性故事片來說,如何創(chuàng)作一個吸引觀眾的故事尤為重要,設置懸念就是最常用的手法之一。懸念是指作者為了激活讀者“緊張與期待的心情”,在藝術處理上采取的一種積極手段。它包括“設懸”和“釋懸”這兩個方面。前有“設懸”,后必有“釋懸”[4]。
電影《英雄》開篇就是一隊疾馳而過的秦軍護送著一輛戰(zhàn)車,戰(zhàn)車中坐著一個具有多重身份的人,孤兒、劍士、刺客、英雄……因為自幼沒有名字,所以人稱“無名”,無名能得到秦王的召見,是因為他辦成了一件驚動秦國的大事。孤兒、劍客,這就是影視作品中最好的“設懸”。
緊接著影片便開始“釋懸”。從大的框架來看,秦王大殿上無名對自己與長空、殘劍、飛雪關系的解釋,秦王對無名、長空、殘劍、飛雪關系的猜測,以及長空、殘劍、飛雪、無名之間發(fā)生的事情的真相,使這個“釋懸”的過程更加復雜、更加懸而不解。
從小的情節(jié)來看,殘劍和飛雪本是一對情侶,但他們兩人能三年無話,對于這一原因,影片中竟然構筑起4層故事。第一,無名虛構因為長空與飛雪的一段情愫,導致長空、飛雪、殘劍,加之明月幾人自相殘殺。第二,秦王認為是殘劍和飛雪為了順利刺殺自己而自愿獻身。第三,無名解釋了事情的真相,殘劍為了阻止無名和飛雪刺殺秦王而故意受傷,并在無名刺殺秦王的路上攔住無名,留下了兩個字“天下”。第四,無名刺殺秦王失敗后,殘劍為了一解飛雪之怨氣,自愿受傷而死,最終,飛雪和殘劍相擁而死。同樣的人物、同樣的事件,展現(xiàn)給觀眾的卻是四種“釋懸”,不能說不精致。
1.3 鏡頭設計
鏡頭是一部影片最小的表意單元[5]。對鏡頭的設計,向來受到導演、攝影師和剪輯師的重視。劍客無名的“十步一殺”是這部武俠影片故事能夠成立的基礎,如果沒有“十步一殺”,就不可能有長空、殘劍、飛雪甚至明月的全力以赴,更不可能有無名與秦王的大殿交流。本文選擇影片中的“棋館打斗”“書館破簡”這兩個片段進行拉片,詳細地分析《英雄》是如何通過攝影和剪輯的手法來展現(xiàn)無名的絕技“十步一殺”的。
無名與長空“棋館打斗”的情節(jié)中,鏡頭的組接打破了現(xiàn)實的物理常識和觀眾的日常認知,通過營造環(huán)境氛圍、調(diào)整鏡頭順序、改變節(jié)奏,為觀眾創(chuàng)造了一場視聽盛宴。
“棋館打斗”情節(jié)由4個層次構成,即長空與秦宮七大高手打斗、長空與無名打斗、長空與無名在意念中打斗、長空與無名再次回到“現(xiàn)實”中打斗。前3個層次逐次推進、虛實相映,都展現(xiàn)了長空和無名功夫的高強,兩人似乎不分高下、難分難解,觀眾內(nèi)心留下了一個大大的懸念:這么強大的長空,無名到底是怎么打敗的?
以下詳細分析這4個層次,見表1。
影視作品中要展現(xiàn)一個動作快,第一種方法就是加快演員(物體)的運動速度,這種方法很常見,但觀眾會認為比較假,可用于喜劇片,周星馳的影片多次運用了這種方法。第二種方法是將一個重要動作重復多遍(多為三遍),香港20世紀七八十年代武俠電影多用,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失。第三種方法是減慢演員(物體)的運動速度,以慢襯快。本片不僅減慢演員(物體)的運動速度,還利用雨滴的斜度變化襯托運動速度快中求快的變化。第四種方法是虛化表現(xiàn)。電影《雙旗鎮(zhèn)刀客》中主人公孩哥被迫與土匪頭子一刀仙對陣的場景,一陣狂風黃沙過后,人們都以為孩哥必死無疑,沒想到最終倒下的卻是唯快不破、殺人無數(shù)的一刀仙?!峨p旗鎮(zhèn)刀客》脫離了對攝影機拍攝速度的依賴,利用環(huán)境、音樂、鏡頭順序的有機組合,展現(xiàn)了孩哥關西無極刀的速度極快,可以說對中國武俠電影的打斗程式進行了新的書寫。時隔11年后的《英雄》,我們無從得知它是否借鑒了《雙旗鎮(zhèn)刀客》,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是中國武俠電影中展現(xiàn)打斗場面的另一部經(jīng)典之作。
通過表1,可以看到從意念中轉回現(xiàn)實,無名砍斷長空長槍、“刺死”長空,用時共約35秒,剪輯共計20個鏡頭,這里截取了部分鏡頭予以說明。本段充分利用雨天的氛圍、快鏡頭、慢鏡頭、鏡頭倒置等手法綜合展現(xiàn)無名劍法之快。
本場景中通過垂直降落的雨滴、長空沖破微斜的雨滴、45度傾斜的雨滴、80度左右傾斜的雨滴、近乎凝固的雨滴以及3/4左右的慢鏡頭展現(xiàn)了無名的速度極快。
使無名的劍能夠快上加快的還有鏡頭的剪輯。按照常理,無名刺中長空、削掉長空銀槍之后,應是長空倒落雨地,然后才是無名長劍收入劍鞘,按鏡頭標號順序應是11-12-13-14-18-17-15-16-19-20,但是剪輯師僅僅調(diào)整了幾個鏡頭的順序,變成了11-12-13-14-15-16-17-18-19-20之后,無名發(fā)力—刺中長空—削掉槍頭—槍頭掉落—長空倒地,一段打破物理常識、顛覆觀眾認知、一氣呵成的中國武俠電影第一快劍便誕生了。
如果說這僅僅是剪輯師的一時靈感也就罷了,偏偏可能是導演、攝影師、剪輯師通過認真思考,精確拍攝、特殊剪輯的一段經(jīng)典情節(jié)。本片43分鐘左右,無名在書館展示“十步一殺”的情節(jié)中也印證了這一觀點,見表2。
本段作為影片中間段落,雖無“棋館打斗”作為開場戲那么重要,那么濃墨重彩,那么著意刻畫,但也非常精彩。為了展現(xiàn)無名“十步一殺”的絕技,利用茶盞振起、落下的一瞬間,無名突然將圓周十步、偌大一個書館中周邊一圈的書簡盡數(shù)劃開,短短8秒鐘,13卷書簡依次炸開,將相似鏡頭重復展現(xiàn)運用到了極致,最后所有書簡轟然倒塌,使人目不暇接,極具視覺震撼力。
當然,本段也運用了與“棋館打斗”第四層次相似的剪輯手法。按照常理,如果無名離書簡有十步之遙,那么整個書簡的周長最少要有60多步,加上從圓心跑出、回來,總共需要80余步,臺案周邊還有4根巨柱,還要砍斷竹簡皮繩,無論如何,在茶盞振起、落下的瞬間,人的速度是難以做到的。但是導演、攝影、剪輯提前策劃和拍攝到了足夠的素材,再經(jīng)過認真剪輯,將一般影片中按順序展現(xiàn)的事件,調(diào)整次序,將長劍劃過竹簡,竹簡崩開,再劃過,再崩開……茶盞落地,無名落地,長劍入鞘,變成了長劍劃過、無名落地、接住茶盞、竹簡崩開、放下茶盞、長劍入鞘這一新的順序,無名長劍的速度令所有觀眾不及細思、完全信服。
2 結語
《英雄》是一部具有重要創(chuàng)新性和獨特魅力的影片。它通過獨特的文本結構和創(chuàng)新的鏡頭設計展示了令人矚目的創(chuàng)新性,使觀眾在劇情的轉折和真相的逐漸揭示中產(chǎn)生強烈的好奇心和參與感,為觀眾帶來全新的觀影體驗,也展示了張藝謀導演在敘事結構方面的前瞻性思維。
此外,張藝謀導演通過減速、停頓、快速切換等特殊鏡頭手法,成功地創(chuàng)造出緊湊且跌宕起伏的節(jié)奏感,使觀眾感受到了強烈的動作張力和戲劇沖擊力。通過這種創(chuàng)新和突破,電影《英雄》為觀眾帶來了全新的理解和啟發(fā),也為電影創(chuàng)作開辟了新的道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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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許小周(1980—),男,陜西武功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絲路電影理論與實踐、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影像化傳播、兒童電影理論創(chuàng)作。
段璟康(1997—),男,陜西渭南人,碩士在讀,研究方
向:絲路電影理論與實踐。
高原(1997—),男,陜西咸陽人,碩士在讀,研究方
向:絲路電影理論與實踐。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2018年度陜西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guī)劃課題“西安市高中素質教育中影視教育發(fā)展戰(zhàn)略研究”成果,項目編號:SGH18H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