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葉瑾
“水為鄉(xiāng),篷作舍,魚羹稻飯常餐也?!蓖馄偶以诿利惖陌姿?,水美魚肥。烹飪河鮮,外婆有自己的心得。自小在外婆身邊長大的我,口福不淺。
傍晚時分,橘紅色的陽光灑在湖面上,像個調(diào)皮的孩子。外婆坐在船頭,一手握槳,一腳踩槳,悠閑自如地朝更遠(yuǎn)處的湖劃去。“照日深紅暖見魚”,到了湖中,外婆穩(wěn)穩(wěn)地站立船中,一手拉線,一手拋出地籠。地籠優(yōu)雅地伸展開來,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再緩緩地沉入湖中,之后,外婆嫻熟地把線纏在湖中的木樁上。一頓操作后,外婆出神地望一會兒這些地籠,仿佛在說:“魚啊、蝦啊、青螺啊,快游到我的地籠里。”
第二天,當(dāng)?shù)谝豢|晨光穿過薄霧,外婆站在船身,雙手用力劃著槳,腳邊的水桶里不時地濺出一點兒水來?!班镟镞@么早就陪外婆收魚回來啦!”“是呢,囡囡愛吃魚。”來來往往的船只,聲聲湖里人最熟悉的問候,讓湖畔熱鬧起來了。
“清明時節(jié)踏青行,剜艾田頭采嫩莖”,“翠葉森森劍有棱,柔條忪甚比輕冰”,“湖上微風(fēng)入檻涼,翻翻菱荇滿回塘”,艾草、茭白、大菱……白塔湖畔的這些普通食材,都能成為外婆拿手的鮮美可口的時令菜,但我獨愛外婆燒的清蒸鱸魚,可謂“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
外婆總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鱸魚,在地上一摔,鱸魚便乖乖地任憑外婆刮鱗、去鰓、開膛破肚。外婆三下五除二把鱸魚洗干凈,在魚肚、魚背上劃上幾刀,切兩三片生姜嵌在它的“傷口”上,再放入鍋中蒸。外婆邊蒸邊說:“你聽,魚在鍋里還在跳呢?!薄棒~怎么跳舞?” 我滿臉疑惑地想象著魚在鍋中跳躍、翻轉(zhuǎn)、平躺盤中。 我想著想著,嘴巴邊已是“飛流直下三千尺”。“小饞貓,愛吃魚?!蓖馄趴粗倚呛堑卣f。我跟在外婆的屁股后面,看著外婆起鍋,放入一點點豬油,淋上醬油,還要撒上碧綠碧綠的蔥花,外婆的清蒸鱸魚總算完成啦。
等清蒸鱸魚上桌,外婆總是先用筷子夾起魚肚上的肉,放入我的餐盤,瞇著眼說:“囡囡愛吃魚?!濒~肉像潔白的玉石,散發(fā)出陣陣鮮香味,我便抓起勺子,把雪白的鮮魚肉塞進(jìn)嘴里,咀嚼三兩下,又一勺塞進(jìn)嘴里。此時,我不羨慕陸游“船頭一束書,船后一壺酒,新釣紫鱖魚,旋洗白蓮藕”的那份閑情逸致,只知“河鮮莫過于魚”,外婆的這盤清蒸鱸魚,吃得人齒頰留香,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