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仁和村“安龍奠土”儀式的田野調(diào)查

在大理白族民眾間，流傳著這樣一句俗語“六六三十六，起房蓋新屋”，說的是一個男人成年自立后，都要自建新房，不能建新房的也要“下石腳”（打地基），否則會遭到鄰里的恥笑。這體現(xiàn)了當(dāng)?shù)厝藢Ψ孔咏酢捌珗?zhí)”的情感。筆者在田野調(diào)查過程中發(fā)現(xiàn)白族民居從建造到入住期間的繁復(fù)是難以想象的，進而引起對白族文化、白族建筑、家屋情結(jié)、建房儀式的思考。

本文選取仁和村建房儀式中的“安龍奠土”儀式為研究對象。通過對仁和村村民ZWX家舉辦“安龍奠土”儀式的調(diào)查，來記錄儀式過程并分析背后的文化內(nèi)涵。以“安龍奠土”儀式為窗口觀察仁和村，有助于了解白族的儀式文化和歷史記憶；分析“安龍奠土”儀式的社會文化意義、地方性知識，有助于促進白族村落的民間信仰和文化的傳承、保護與發(fā)展，有助于深層次認識仁和村的社會結(jié)構(gòu)，進而闡釋白族村落的地方社會關(guān)系。

仁和村與“安龍奠土”概念

（一）田野點概況

仁和村是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大理市喜洲鎮(zhèn)桃源下的一個自然村，屬于壩區(qū)。背靠蒼山、面向洱海，位于喜洲鎮(zhèn)周城村北邊，距離喜洲鎮(zhèn)7公里，居住人口以白族、漢族為主。村中注重民俗文化的發(fā)展，仍完整保留白族的傳統(tǒng)儀式，如建房儀式、婚慶、葬禮、本主節(jié)、火把節(jié)、祭祖節(jié)等。

（二）何為“安龍奠土”

“安龍奠土”儀式，又名“安龍謝土”“壓土”“送土氣”，是白族房屋竣工后舉行的一種習(xí)俗活動。“安龍奠土”儀式有時也稱“房誕”，是給新房子過生日的意思，但是這個生日只過一次。

“安”的意思是安鎮(zhèn)，“龍”一詞在白族文化中被認為是地下具有巨大的破壞力的龍神。當(dāng)?shù)匕鬃迦苏J為，在起房蓋屋的過程中，驚擾冒犯了周圍的“五土龍神”，所以要擇日舉行“安龍奠土”的儀式，敬獻供品以安撫、答謝神靈，求得它的諒解和保護，以祈求家宅平安、安居樂業(yè)。

大理白族地區(qū)的“安龍奠土”儀式一般在新房落成儀式后間隔兩三年舉行。仁和村村民對儀式十分重視，家宅院子里不再大規(guī)模修建動土以后，就要找先生“看日子擇吉”?！皳窦笔菫榱伺c房主家生辰八字不相沖。近幾年來，仁和村“安龍奠土”儀式一般在新居落成儀式后的第二天舉行。當(dāng)?shù)厝苏J為，如果新房沒有做過“安龍奠土”儀式，家里的老人容易生病，小孩的學(xué)業(yè)會受影響，這時候去找先生“看香火”，他們一般都歸咎于沒有舉行壓土儀式，驚擾了“五土龍神”。所以對白族人來說“安龍奠土”是一個必做不可的儀式。

儀式實踐

（一）“安龍奠土”儀式的準(zhǔn)備

筆者在與仁和村村民聊天時了解到，在農(nóng)村，辦事是家庭的重大活動，最能體現(xiàn)房主家的聲譽和面子。房子落成是大事，房子辛辛苦苦蓋成而最后的儀式?jīng)]有辦好，村子里其他人是會笑話的。

新居落成儀式分為四天：搭彩棚、吃生飯、正喜、酬客，還有“提調(diào)”充當(dāng)指揮者，負責(zé)調(diào)動相幫人員。而“安龍奠土”儀式需要房主家在家族的幫助下親力親為。在村里“安龍奠土”儀式被稱為“做好事”，儀式做了家里就平安、順利，房主家大事小事親力親為，福澤就會降臨到自己家。儀式每一個環(huán)節(jié)中，家族里的相幫人員能否配合、協(xié)調(diào)是影響儀式活動圓滿完成的關(guān)鍵因素之一。

在辦事前一周，房主家請家族里的長輩、親朋好友來家里商量儀式的操辦，安排菜單、客單、每個環(huán)節(jié)的相幫人員。舉辦儀式的主家ZWX講：“我們家什么時候要辦事，我們本家的幾個人在一起閑一個晚上，商量我們這件事請哪位先生來主持，怎么操作、怎么個流程，把法師、齋太安排好，哪些人去敬香、哪些人做飯、哪些人去采買，哪些人去向老協(xié)會借桌椅板凳，提前商議，這樣辦正事那天就可以各司其職?！?/p>

1.時間

仁和村“安龍奠土”儀式需要一天時間，相比其他村落，時間不算長，但程序上卻一樣都不能少。仁和村ZWX家的“安龍奠土”儀式在2022年7月25日舉行。舉行儀式的時間是由當(dāng)?shù)乜袋S歷的先生，根據(jù)房主家庭成員的生辰八字和每個月的黃道吉日測算出來的。

2.材料

“安龍奠土”儀式需要的供品如下：豬頭1個、公鴨1只、公雞1只、雞蛋鴨蛋、升斗2個、單桌4張、糯米粉、食鹽5包、泥土1桶、桃弓柳箭、五色線、五生五熟（五生：雞血、生魚、生豆粉、生豆腐、生螺螄，五熟：干欄片、豆粉皮、米飯、水果、糖）、五谷雜糧（米1碗、玉米1碗、豆子1碗、綠豆1碗、麥子1碗）、硬幣1碗、兩套衣服（土公土母）、鋤頭1個、竹掃把1把、棉花1包、草帽1個、紅布1條、小土罐1個、金器銀器玉器、紙杯1提、水晶燈5盒、土紙1份、五色衣五色旗。這些供品是儀式中不可或缺的元素，具有重要的象征意義。

3.參與人員

在仁和村“安龍奠土”儀式中，有3位重要的參與者：先生（法師），作為儀式的主角和主導(dǎo)者，負責(zé)引導(dǎo)整個儀式的進行；吹師傅，俗稱樂師，負責(zé)在儀式過程中演奏音樂，營造氛圍；鋪設(shè)，也稱祭師，負責(zé)擺放儀式所需的物品和布置場地，以便儀式順利進行。

此外，在儀式當(dāng)天下午，通常需要2位男性扮演“土公”和“土母”，象征著土地和家庭的保護神。整個儀式過程中，還需要齋太（通常是家族中的老奶奶）負責(zé)協(xié)助先生和房主家，確保儀式每個步驟能夠順利進行。

4.場所

“安龍奠土”儀式在新房的堂屋舉辦。白族的堂屋是房子的核心場所。一方面，堂屋是白族人民待客接物、議事、家人活動的中心。另一方面，堂屋是一個儀式場所，在祭祀時是生者與祖先的溝通橋梁；家里有人去世時，它是靈堂；家里辦結(jié)婚典禮時，它是見證幸福的場所。舉辦“安龍奠土”儀式前一天，新房大門口會貼上表示與儀式相關(guān)內(nèi)容的對聯(lián)，比如“保此方風(fēng)調(diào)雨順，佑斯地物阜民康”，堂屋門上也會掛上吊聯(lián)。家族里的兄弟姊妹、房主的親朋好友都會前來祝賀，房主家則要擺開宴席隆重招待。

（二） 儀式展演過程

1.開壇請圣

開壇請圣儀式在早上9點開始。在“安龍奠土”儀式中一共擺放五個壇，分別是大壇、祖先壇、天地壇、灶君壇、五營兵馬壇。齋太和房主家負責(zé)準(zhǔn)備儀式所用的供品，法師、樂師和祭師負責(zé)主持儀式。

大壇和祖先壇都設(shè)置在堂屋里。堂屋中央擺大壇，墻上掛著華嚴三圣像，分別是毗盧遮那佛及普賢、文殊兩大菩薩，畫像下面供奉著“三教門下龍真圣賢之位”的牌位。堂屋左側(cè)（當(dāng)?shù)厝艘宰鬄樽穑[祖先壇，墻上掛著“本音趙氏門中歷代先祖內(nèi)外男女昭穆宗親之香位”（當(dāng)天舉辦儀式的仁和村ZWX家的家譜），桌上供奉著祖先的牌位。堂屋門口的臺階上擺天地壇，由兩張八仙桌架在一起，上面是天壇，供桌上的升斗里裝滿了米，供奉著“天地三界十方萬靈真宰之位”的牌位，下面是地壇，家族的幾位齋太置一個火盆在天地壇前，這期間一直燒金銀紙，從開壇儀式起到“安龍奠土”儀式結(jié)束。新房廚房里擺灶君壇，墻上貼著灶王爺?shù)漠嬒瘛Ｐ路看箝T口擺五營兵馬壇。這些神壇前都擺放著香爐、紅糖、干欄、香椿、豆腐、豆粉、米糕、蠟燭、米飯、水果、糖果等供品。房主家的男主人先行叩拜禮，祭師準(zhǔn)備兩道表文，男主人上表。這期間法師和樂師互相配合演奏，法師邊念誦各路神仙番號邊打小镲、敲小鑼，樂師吹嗩吶，房主家敬香、磕頭、燒表，迎接各路神仙降臨。

開壇請圣儀式是向神明發(fā)出邀請，告知各路神仙房主家當(dāng)天的活動安排。表文被裝入黃色紙封焚燒，主家在大門外鳴炮，意即神仙已收到信函。燒表之后由法師念誦《消災(zāi)經(jīng)》《安宅經(jīng)》。

2.接祖先

祖先崇拜是白族的核心信仰之一，在日常如春節(jié)祭拜、清明節(jié)掃墓、農(nóng)歷七月的祭祖節(jié)，以及全村的集體祭祀等活動中，都要祭拜祖先。

如果在新宅基地蓋房，要先去原先居住的老宅基地焚燒“接祖表”、念誦接祖經(jīng)，將祖先接到新房。村落里有很多兩兄弟原先住在一起，分家后搬離老宅的，如果不舉辦“安龍奠土”儀式也需要先到老宅將祖先接到新房。

ZWX家的新房是將老宅拆除后新建的，所以當(dāng)天的“安龍奠土”儀式?jīng)]有接祖先這一環(huán)節(jié)。

3.敬香接本主

“‘本主’白語叫‘武僧’，即我們的主人，有‘本境福主’的含義，被白族人民視為民族的‘保護神’?！保ù罄戆鬃遄灾沃莅鬃逦幕芯克帲骸洞罄韰矔け局髌肪硐?，云南民族出版社，2004年）在大理白族地區(qū)，“本主”崇拜是一種普遍現(xiàn)象，本主主宰一切，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成為白族人民傳達自身文化訴求的重要載體。仁和村有兩座本主寺廟，一在村中心，另一在村子最北面。本主祭祀活動是仁和村村民日常生活的延續(xù)。日常生活之中，白族人不論大事小事都帶著誠意向本主祈福，在本主節(jié)或者家中有事時，通常到本主廟點香、燒金銀紙，供奉雞鴨、茶、酒敬獻自己的本主，祈求獲得本主的保護。

“安龍奠土”儀式的敬香環(huán)節(jié)在吃過午飯后舉行。由齋太們到山腳下的山神廟和村外的觀音廟、龍王廟點香，家族里的男人們和今天的房主家?guī)е┢窂募依锍霭l(fā)到本主廟祭奠本主。齋太們在上午將所需供品準(zhǔn)備妥當(dāng)，在大托盤里擺放米、一盤干欄（用紅布繞一圈）、白酒、茶、水果、糖、紅香、金銀紙。

在新房大門口，房主人鳴炮、樂師和祭師吹嗩吶敲鑼，敬香的一行人帶上供品前往本主廟。到本主廟后，將供品擺在本主廟的大殿前，祭師說幾句大意為感恩本主的庇佑并請本主到家里做客的話，房主家磕頭跪拜、敬香、燒金銀紙，結(jié)束后在本主廟前點火炮。到新房后，再點一封火炮，將點燃的一捆小香放在天地壇旁邊，意為已將本主接回家。

4.布陣（畫八卦圖）

敬香接本主回來后，主持儀式的法師、樂師、祭師、齋太們、房主家分工合作，有條不紊。

布陣環(huán)節(jié)在下午1點開始，先將堂屋里的凳子、物件搬到外面，空出來整個堂屋。法師混合先前準(zhǔn)備的面粉與食鹽（面粉和食鹽是白色的、干凈的，沒有被污染），用來畫八卦圖，布陣繪制八卦圖是儀式的重要部分，由內(nèi)向外順時針繪制。

第一圈（最內(nèi)圈）是太極陰陽八卦圖。第二圈是十二地支。第三圈是東、西、南、北四方方位，對應(yīng)堂屋的地理方位，北面“土公”，東面“土母”，南面“土子”，西面“土孫”；白族人認為西方最大，“土孫”年齡最小卻在最大的位置，這代表著繁衍、生生不息的美好愿景。第四圈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第五圈是天干，根據(jù)十天干五行方位，“甲乙東方木、丙丁南方火、庚辛西方金、壬癸北方水、戊己中央土”，在東方甲、乙之間插青旗，代表“木”，在南方丙、丁之間插紅旗，代表“火”，在西方庚、辛之間插白旗，代表“金”，在北方壬、癸之間插紫旗，代表“黑水、黑地”，但當(dāng)?shù)匕鬃宀幌埠谏?，以紫旗代替，在戊、己之間插黃旗，中央土皇所以用、黃旗；第五圈東南西北中五個方向的旗子和紅香分別插在裝有自家泥土的紙杯里；五色旗通常由祭師剪成衣服的形狀，代表五方兇煞。最外圈是“乾、坤、震、巽、艮、兌、坎、離”，分別代表天、地、雷、風(fēng)、山、澤、水、火八種基本物象。

法師布陣繪制八卦圖時，齋太們負責(zé)準(zhǔn)備三牲酒禮：雞、鴨、豬頭?！傍嗩^”最重要，等儀式開始時由祭師釘在堂屋門上，“鴨”諧音“壓”，有“壓嘴壓舌”之意，可避免口舌是非。扮演“土公”“土母”的兩位男性（由未成家的男性扮演）到新房大門口時，由房主夫婦到大門口將兩人接到堂屋，再由齋太負責(zé)裝扮。

5.安龍奠土

下午4點，儀式正式開始?！鞍昌埖焱痢弊鳛橐环N民間信仰，私人空間的儀式簡化了一些環(huán)節(jié)。

第一個環(huán)節(jié)是“安鎮(zhèn)龍神”。堂屋里，法師在大壇前念誦安龍獻土科儀，舉辦儀式的男主人先上表，之后面向大壇在八卦圖前朝拜，從開始跪到經(jīng)文念完，意味著要把晦氣送出去。

第二個環(huán)節(jié)是“繞屋灑凈”。法師制作“香水”（雞血、鴨血、淘米水混合制成），用松柏灑在院子的每一個角落，在白族人民心中，“香水”就像“甘露”，“甘露”所到之處就可以消災(zāi)免難，也用來安鎮(zhèn)龍神。參與的人員總共有6人，都是男性。為首的第一個是法師，一邊敲鑼，一邊念經(jīng)；第二個人是樂師，吹嗩吶；第三個是土公，粘著白色眉毛及胡須，戴著草帽，扛著鋤頭；第四個是土母，包著頭巾，穿著深藍色白族服裝，手拿竹掃把；第五個是男房主，手持三根燃著的香；第六個是祭師，拎著一桶“香水”，一邊走一邊用松柏灑。隊伍先圍繞著八卦圖轉(zhuǎn)圈，順時針、逆時針各三圈，之后走出堂屋，從院子西南角開始繞院子一圈，再走出大門繞新房一圈，之后再原路返回堂屋里。

第三個環(huán)節(jié)是“開光祭祀”。在臺階上的天地壇前，由祭師抱著一只公雞，朝拜各方神仙，再使公雞啄食碗中大米，將雞冠掐破取雞血，用小刀切開供于天地壇上的雞、鴨、豬、雞蛋、鴨蛋，由祭師將鴨頭釘在堂屋門頭上，其余用于送圣。這期間祭師即興發(fā)揮說一些吉利話，主要是恭賀房主家建新房，祈愿土公土母保佑平平安安、大吉大利的內(nèi)容，臺下的客人一片喝彩。

第四個環(huán)節(jié)是“撒五谷，破五方”。法師將米、玉米、豆子、綠豆、麥子混合，代表“五谷”，撒向八卦圖上的五彩旗，寓意五谷豐收。男房主面向堂屋中央的八卦圖，根據(jù)法師念誦的經(jīng)文，將五支柳箭分別用桃弓朝東南西北方和中央的五彩旗射出，一方一方射，射哪方就跪朝哪個方向，意為用桃弓柳箭射兇神，送走兇神，留下吉星，否極泰來。

6.送圣回向

送圣是指送兇煞、送神、送本主，送神、送本主相對于接圣、接本主就簡單許多。演釋完經(jīng)文后，再答謝各路神仙的光臨，祈求神仙保佑房主家家宅平安、財源廣進等，再將供品逐一撤走，即完成了送大神、送本主儀式。

送兇煞是儀式的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齋太們準(zhǔn)備供品，土母用掃把將堂屋里的地面清掃干凈，房主家將八卦圖上的泥土、五生五熟、天地壇旁邊火盆里的灰燼倒在箱子里裝好，一起拿到送兇煞的焚燒點，表示將家里不干凈的“氣”送出去。之后由家族里的男人們、男房主的朋友、扮演土公土母的人邊唱邊出門，不能回頭，不能說話。法師念誦“道場圓滿，善果周隆，天界神兵歸天界，地府王宮地府行，水國龍宮登浪苑，陰凡岳瀆赴名山，龍歸龍位，虎歸虎位，三界神，各歸本位，有壇歸壇，有廟歸廟，無廟無壇，各散西東，后當(dāng)有請，千萬降臨”，將神仙們送回天宮。送出兇煞的路線和方位由先生決定，一般不與房主家生辰八字相克，另外要選有水的地方，代表洗心滌慮，摒棄雜念。到了送兇煞的地點，將東西燒掉，再點火炮，意味著今天做的功德回向給自己。

最后原路返回新房，先洗手，避免沾染邪氣，再將風(fēng)水罐埋在堂屋正中央，稱作“壓寶氣”。風(fēng)水罐里面有雞蛋、鴨蛋、金銀珠寶，雞蛋鴨蛋代表女性和男性共同繁衍后代，金銀財寶代表寶氣，可以安鎮(zhèn)龍神、安宅。一般白族人起房蓋屋動土?xí)r候已經(jīng)留好一個可以埋藏風(fēng)水罐的洞，以便進行這一風(fēng)水儀式。

7.祭祖溯源

晚飯過后，房主家撤壇，將大壇、祖先壇、天地壇、灶君壇、五營兵馬壇撤去，法師、祭師、樂師在堂屋里念誦《祖先經(jīng)》收尾，表示做了一天好事，超度祖先，體現(xiàn)白族人民對祖先的愛戴和敬仰。至此，“安龍奠土”的儀式正式結(jié)束。

文化內(nèi)涵

（一）心理慰藉

儀式是信仰的行為方式，當(dāng)人們對生活中所發(fā)生的事物不能完全掌握時，將希望寄托于宗教祭祀，祈求神靈庇護，滿足自身的心理需求。村民相信，舉辦“安龍奠土”儀式，能得到土神的庇佑，能驅(qū)走家中的兇煞，能保佑老人小孩健康無災(zāi)，家宅平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以此獲得心靈上的滿足，增強對未來美好生活的信心和期許。

（二）祖先崇拜

“安龍奠土”儀式體現(xiàn)對祖先的神圣性敬仰。祖先崇拜是祭祀祖先神靈的宗教行為。每一個白族人的家里，在照壁旁或者大門入口的墻邊，都會供香爐。堂屋里的八仙桌上置放祖先牌位，建新房時總會規(guī)劃好祖先房，日常由家中婦女供奉、定期打掃。

白族的住房空間是與祖先共居的，在白族人心里，祖先會庇佑后代。“去世的親族在家庭生活中仍然占有一席之地，他們照看家族成員的一舉一動，也保佑家族的平安、興旺與幸福；子孫后代獲得的所有成功都被看做是祖先蔭庇的結(jié)果。祖先崇拜既是家庭內(nèi)部成員之間的親緣關(guān)系確認和強化，也是族群內(nèi)部社會秩序的道德教化。”（王斯：《大理洱海周邊白族食物類祭品研究》，云南大學(xué)博士論文，2015年）清明節(jié)、燒包祭祖節(jié)、春節(jié)、本主節(jié)等節(jié)日，舉辦結(jié)婚儀式、落成儀式、壓土儀式時不僅是家族內(nèi)部的聚會，也是逝者與親人的重聚，所以要祭祀祖先，感恩祖先，銘記祖先?！鞍昌埖焱痢眱x式和其他建房儀式，都體現(xiàn)了祖先和后世的聯(lián)系。

（三）凝聚鄉(xiāng)土的集體記憶

儀式舉辦過程中的人情往來是連接鄉(xiāng)村人情的橋梁和紐帶。如在“安龍奠土”儀式中，房主家族里的本家姊妹要在當(dāng)天送一籠蒸糕，祝福房主“高升”，家族的齋太們盡心盡力，家族的男人們不辭辛苦，在當(dāng)天都會來幫忙?！皬南笳鞯慕嵌瓤矗易迨且环N儀式的合作體和社區(qū)認同的符號；從社會的角度看，家族代表一種社區(qū)的組織形式；從經(jīng)濟的角度看，家族代表一種生產(chǎn)和交流單位與媒介。并且，從生活在社區(qū)中的一般人民的角度看，這三者是不可分割的，它們同是生活的流程中的組成部分?！保ㄍ蹉戙懀骸断寮易濉鐓^(qū)史、儀式與地方政治》，貴州人民出版社， 2004年）

儀式功能在于強化一種關(guān)系，凝聚比較松散的個體，以形成團體的力量?！鞍昌埖焱痢眱x式是仁和村白族村民社會實踐中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儀式的凝聚功能得以明顯體現(xiàn)，房主家、家族、親朋好友、村寨，這些單一的個體在不同的儀式過程中分工協(xié)助、互幫互助、互相依存，形成一個統(tǒng)一的整體。儀式把人情與村落有機地連接和組織起來，加強了村落的凝聚力。

“安龍奠土”儀式是當(dāng)?shù)匕鬃宓赜蛭幕?、集體記憶的重要組成部分。傳統(tǒng)的“安龍奠土”儀式是社會記憶的一個重要的載體，它的一個重要功能是社會群體的整合功能，整合村落人情和社會資源的作用。在這些地方性的民間信仰活動中，人們增加了彼此的認同感和價值觀念，形成了一種村落文化身份的確認，并借民間信仰的活動增強日常生活的體驗，維持人際關(guān)系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