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記憶的火車（組詩）

童年里的綠皮火車

一列綠皮火車，?？吭谖业耐?/p>

從我記事開始，它就鳴響汽笛

穿梭在忽隱忽現(xiàn)的記憶中

記憶像山里的大霧

母親曾拉著我的小手

通過檢票口，走向那列綠皮火車

把離開山城，叫作出門

把回到塞外，說成回家

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

如一團團云朵，沒有固定的形狀

一列綠皮火車

運送過母親的差事，和我的天真好奇

我喜歡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看房子、樹木、田野、群山

排著長隊，一波一波向身后飛去

站 臺

站臺

是泥土挺起胸膛

讓鋼筋水泥站在自己身上

站臺

是石子用肩膀扛起枕木

安頓好兩條并列探向遠方的鐵軌

站臺

是把一場場相見或離別

暫時寄存在這里

站臺

是穿過鐵柵欄的瞬間

化作柔軟的眼淚

擦肩而過

你我是兩列相向而行的火車

你有你的行程，我有我的方向

我們只能相互點頭致意

或揮揮手，送給對方短暫的對視

我們不能停下，前方在等著我們

就像我們腳下的鐵軌

一直在向前延伸

我想用雪花寫一封信

我想用雪花寫一封信

告訴你一座村莊的快樂

在提筆之前，我必須

先彎下腰來，一粒一粒

撿起生活的碎片

并把小院打掃得干干凈凈

我想用雪花寫一封信

每片雪花都裹有春潮

你可知道，原野這張白紙

需要它們住進來，打開話匣子

那條小河，已敞開了懷抱

在村前等著它們

我想用雪花寫一封信

告訴你院落里每寸泥土的歡喜

告訴你我身體里也有一列火車

它在京張鐵路沿途留下足跡

穿行在我們的記憶之中

過京張鐵路

在課本里讀你，就等于讀詹天佑

就等于讀蜿蜒的八達嶺長城

以及燕山腹地，和出沒于群山深處的蒼茫

多年以前，綠皮火車帶著我的夢想

走進青龍橋站。“人”字形軌道

把火車頭從前方調(diào)到后面

前邊拉，后邊推，兩股力量擰成一股氣

鳴響的汽笛，仿佛一種召喚

多年以后，我踏上復(fù)興號

再也聽不到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穆曧?/p>

350公里的時速，把車窗外的風(fēng)景

拋到虛無背后。而我對面的那個少年

手捧書籍，他的內(nèi)心

平靜得像一杯水

柔軟頌

一定有數(shù)不清的云朵

飄蕩在我的體內(nèi)

我呼吸，它們也呼吸

我睡著了，它們就跑到我夢里

云朵柔軟，夢也柔軟

我體內(nèi)的云朵

有著數(shù)不清的形狀

情感這只船，經(jīng)常被它們鎖住

云朵柔軟，情感也柔軟

我的眼睛，是這些云朵的知音

它能看清生活，以及生活的背面

不小心，它會把云朵變成

一滴滴淚水，掛在睫毛上

或讓這些無根之水順著時間下滑

云朵柔軟，淚水也柔軟

作者簡介：郭中華，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張家口市文學(xué)院簽約作家。作品散見于《青年作家》《當(dāng)代人》《詩選刊》《詩潮》《星星》《讀者》等報刊。著有詩集《花語》《季節(jié)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