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賢譜（專欄·溫故錄）

一凡

【按】從孔子到孔學(xué)再到儒家，這是先賢孔子和他的眾弟子集體智慧的結(jié)晶，在前面的文章中我們重點介紹了“孔門十哲”，這一期我從孔門七十二賢中選取幾位，組成這一篇“群賢譜”。其實，孔子的學(xué)生中有建樹的人還有很多，雖曰“群賢”，但本篇只能掛一漏萬簡述筆者認(rèn)為比較重要的幾位人物。

一、子高

殘陽如血，北風(fēng)獵獵，暮鴉歸巢，樹木蕭瑟。

公元前480 年的這個春天，來得格外遲。雖說已經(jīng)到了農(nóng)歷三月初三，可是，帝丘（今河南濮陽）的城內(nèi)城外卻沒有一絲春意，此時的城內(nèi)一片混亂，百姓紛紛涌出城門，向野外逃散。

“速關(guān)城門！速關(guān)城門……”

“且慢！我來也！”一聲高吼如晴天霹靂，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見一騎已閃電般地沖進(jìn)了城內(nèi)。

“那不是仲由（子路）仲大夫嗎？”不知誰說了一句，“現(xiàn)在進(jìn)城不是去送死嗎？”

只見仲由兩眼通紅，牙關(guān)緊咬，通身是汗，手中的馬鞭不停地抽打著馬屁股，大街上本來還在拼命外逃的百姓，迅速閃開一條道……

突然，人群中竄出一位小個子，倏地?fù)踉诼分虚g，伸手死死地拽住馬的韁繩，連滾帶爬被拖出好幾丈遠(yuǎn)。

“先生！不能去呀，不能去呀！”

子路定睛一看，原來是子羔攔住了去路。

“孔大夫有恩于我，今日他有難，我豈能坐視不管！”

“現(xiàn)在，衛(wèi)公已經(jīng)逃命去了，王宮內(nèi)全是前太子蒯聵的人，他本就是來奪王位的，先生一個人去，不是白白送死嗎？”

“我意已決，你且先走！”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少廢話，我自有辦法御敵。你且先走，再晚一步你連城門都出不去了！”說罷，子路照著馬屁股狠狠一鞭，只見著戰(zhàn)馬高聲嘶叫，奮起四蹄，把子羔掀出老遠(yuǎn)，然后，風(fēng)馳電掣般向王宮飛去。

1

“抓住他！抓住他……”

一隊正在四處搜尋的士兵突然發(fā)現(xiàn)了子羔，高聲叫喊著向子羔沖過來。

子羔見勢不妙，撒腿就跑。他個子矮小，所以鉆進(jìn)人群后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快關(guān)城門！快關(guān)城門！別讓那個小個子跑了！”

當(dāng)子羔跑到城門口的時候，千斤閘已經(jīng)重重地落下，城門被牢牢地關(guān)閉了。這下可好，誰也出不去了！

正當(dāng)子羔心急如焚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背后有一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請隨我來！”

子羔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一位跛腳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子羔覺得好像有點面熟，但又不敢肯定在哪里見過。

“請先生借一步說話！”來人深鞠一躬，把子羔引到一個偏僻的角落。

“現(xiàn)在城門已關(guān)閉，全城都在捉拿您！”

子羔拱手表示感謝。

“我是守衛(wèi)城門的小負(fù)責(zé)人，您在我這里暫時是安全的！”城門官壓低聲音說，“城門西北角有一處豁口，平時沒有人注意，您可以從那跳下去逃生！”

“君子不跳墻！”子羔堅定地說。

“尊重先生的意見！要不這樣，我領(lǐng)你到下水道口，您也可以從下水道出去！”

“說好聽是下水道，其實是狗洞吧！君子怎么能夠從狗洞子里爬出呢？”子羔又堅定地?fù)u了搖頭。

“實在不行您先躲到我們倉庫里吧，然后再等待時機(jī)！”城門官又拱了拱手說。

“好吧！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就這樣，子羔被帶進(jìn)倉庫里藏了起來，躲過了士兵的追殺。

（衛(wèi)有蒯聵之亂，季羔逃之，走郭門。刖者守門焉，謂季羔曰：“彼有缺。”季羔曰：“君子不逾?！庇衷唬骸氨擞懈]。”季羔曰：“君子不隧?！庇衷唬骸坝诖擞惺??！奔靖崮巳胙?，既而追者罷?！犊鬃蛹艺Z·致思第八》）

子羔躲在幽暗的倉庫里，聽著屋外慌亂的腳步聲和士兵的叫罵聲，陷入了沉思：這個人到底是誰？他為什么要救我？子路師兄現(xiàn)在什么情況？他能抵得住叛軍的襲擊嗎？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半夢半醒之間，子羔感覺好像回到了童年。

2

一條大河波浪洶涌，河邊，兩個六七歲的小孩正在玩耍，忽然，其中一個小孩不小心掉進(jìn)了河里。

“不要慌，憋住氣！我來救你！”另一個孩子一邊叮囑落水者，一邊扭頭跑進(jìn)河邊的一所小房子，抱出來一個大大的葫蘆，撲通一聲跳進(jìn)水里。

……

子羔激靈一下子醒了，原來是一場夢，而這個夢也正是他自己兒時的真實經(jīng)歷。抱著葫蘆下水救人的，就是子羔自己。

后來，在眾人的幫助下把落水者救上來了，但子羔每次回想起來還是非常后怕，因為，他自己也不會游泳。

“這孩子太可惜了，一心想著救人，被水激著了！”鄉(xiāng)人每當(dāng)提起來這事，無不為子羔感到惋惜，因為，子羔一直到了成年，身高還沒超過一米五，鄉(xiāng)人認(rèn)為是突然間被冷水刺激，所以才沒長開。

（子羔長不盈五尺，受業(yè)孔子，孔子以為愚。《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另，故事源自山東曲阜編輯《七十二賢小故事》）

高柴（ 公元前521- 前393），字子羔（高），又稱子皋、子高、季高、季皋、季子皋，齊國人，為齊文公世孫（一說衛(wèi)國人），春秋時期思想家，孔門七十二賢之一。

據(jù)傳，高柴六歲時，同小朋友在村中棗樹下玩。小鳥啄掉一顆棗，兩孩相爭，高柴評判：“大讓小，大孩子可用棍打棗吃。”于是年齡小的孩子吃了棗子。

高柴還是一個出名的孝子。據(jù)《孔子家語》載：他的母親在生了他之后就體弱多病，為了讓母親的病好得快些，他經(jīng)常上山為母親采摘一些木耳和香菇，親自為母親熬湯?！抖Y記·檀公上》還記載： 高柴的母親去世，高柴守喪三年，三年中不曾露出牙齒笑過，每天都是淚流滿面。當(dāng)時的人認(rèn)為，像高柴這樣恪守孝道者，即便是君子，也很少能完全做到的。（高子羔之執(zhí)親之喪也，泣血三年，未嘗見齒。君子以為難。）

母親去世的時候，高柴年齡還小，為了埋葬母親，他借了很多的債，再加上自己個小力微，所以守孝三年期滿后，家里已經(jīng)是四壁空空、債臺高筑了，憑他個人的力量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把欠債還清，所以，他就賣自身，來到了季氏府上充當(dāng)奴隸。

恰巧子路也在季氏府上當(dāng)差，就這樣，高柴和子路有了交集。由于二人都是底層出身，所以一見如故。

過了沒多久，“三桓”之一的季平子去世，高柴被選中作為“殉葬者”。殉葬的制度由來已久，殷商時期甚為普遍，到了周代逐漸式微，孔子就非常反對殉葬，他說：“‘始作俑者，其無后乎！’為其象人而用之也?！贝笾乱馑际钦f：用“俑”來殉葬都是殘忍的，因為“俑”像人，俑像人尚且不用，何況是真的人呢？

子路也是反對殉葬的。在子路的周旋下，為季平子殉葬的人紛紛逃走，這其中就包括高柴。從這個意義上說，子路也是高柴的救命恩人，因此，高柴逃出后一直都緊隨子路左右，亦父亦子，亦師亦友！

3

此刻的高柴，內(nèi)心是極其愧疚的，因為他眼看著子路向死而去，自己卻沒有跟隨，此刻也不知道子路是生是死，而自己卻躲在城門下的倉庫里茍且偷生，真是無地自容??！

就這樣想著，子羔淚如泉涌，傷心欲絕，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了老師孔子正在和子路爭吵。

“不行！我不同意！”孔子很生氣地說，“高柴還是個孩子，心地純凈，單純得就像一張白紙！平時沒看見他傻傻的嗎？學(xué)習(xí)還不夠，你把它弄到那個位置上，不是害了他嗎？”

“我覺得行！”子路分辯，“我當(dāng)初介紹他來給您當(dāng)學(xué)生，您不是還嫌棄人家的嗎？事實證明不還是您錯啦！你哪里有我了解他？”

“你……”孔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地方有百姓、有社稷，祭祀和政事這些都可以學(xué)，何必只有讀書才算是學(xué)呀？我怕時間長了，在您這里會變成書呆子！”

“我討厭你這種無理辯三分的人！”孔子生氣地轉(zhuǎn)過頭。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后為學(xué)？”子曰：“是故惡夫佞者?！薄墩撜Z·先進(jìn)》）

孔子為什么會反對子羔去當(dāng)官呢？

第一，孔子認(rèn)為子羔過于老實，認(rèn)真得有點過頭，甚至有些“愚”，不知道變通，這樣的人到官場上一定會吃虧的。（子曰：柴也愚，參也魯，師也辟，由也喭?！墩撜Z·先進(jìn)》）

第二，孔子認(rèn)為子羔年齡太小。其實，當(dāng)時子羔已經(jīng)二十露頭了，只是由于個子矮小，所以總給人一種長不大的錯覺。這樣一個又矮又小的子羔去主政一方，恐怕難以服眾。

第三，費邑宰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對孔子來說，必須有一個重量級的人物主政，才能夠保證萬無一失。

孔子為什么對費邑這么重視呢？

魯定公十年（公元前500 年），孔子做了魯國的大司寇。彼時的魯國，大權(quán)早就被三桓架空，而三桓由于長期待在京城，他們的封邑就交給了自己的邑宰管理。三桓不把魯國國君放在眼里，同樣的道理，上行下效，久而久之，他們自己的邑宰們也不聽他們的話了，三桓為此也如鯁在喉。

孔子一直看不慣三桓的所作所為，等到出任大司寇便想削弱這三家的勢力。孔子使了一個計策，假裝是為三桓著想，打著削弱三家邑宰的旗號去拆除那幾個城池的高大城墻，三桓們居然同意了，孔子就讓勇猛的子路主管實施此事。

三桓之中，季孫氏的權(quán)勢最大，季氏的封邑就在費邑，只要解決好了費邑，其他那二桓也就好解決了。子路沒費吹灰之力，就把占據(jù)費邑的邑宰打跑了，然后又順利地拆除了費邑“違建”的城墻。這時候的費邑由于缺少長官，非?；靵y，子路便想到了師弟子羔，于是，就向孔子建議把子羔派到費邑去做邑宰。

其實，這是孔子下的一盤大棋，所以，在用人方面就得格外慎重，萬一用人不當(dāng)，孔子的“局”就會被三桓識破，接下來的工作就不好做了，所以，孔子反對由子羔來做費邑宰。

子路認(rèn)為，孔子一直強(qiáng)調(diào)“學(xué)而時習(xí)之”，也就是要“理論結(jié)合實踐”，人要在實踐中不斷磨煉才能進(jìn)步，眼前這個機(jī)會對子羔來說不是很好嗎？

子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所以，孔子很生氣。

事實證明，子羔處理政事還是有幾把刷子的，到達(dá)費邑之后，三下五除二，就把費邑治理得井井有條，獲得了孔子的默許。

但是，孔子的做法最終還是被三桓看穿了，于是，和三桓之間的矛盾公開化，孔子不得不選擇下野。公元前498 年，孔子開啟了周游列國之旅。

……

“是我對不起夫子??！嗚嗚嗚！”子羔在自責(zé)中哭醒。

晨曦透過窄窄的門縫，擠進(jìn)一絲淡淡的光，只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子羔趕忙坐起來。

4

開門進(jìn)來的正是城門官，只見他一步一瘸地走近子羔，深施一禮，“報告先生，仲由大夫昨天被亂刀砍殺，已經(jīng)升天了！”

子羔一聽，頓時昏了過去。

到子羔再次醒來的時候，只見城門官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餐點，“先生不必難過，先吃點東西，恢復(fù)一下體力，到天黑之后，城門即將關(guān)閉之前，我伺機(jī)放您出去！”

子羔千恩萬謝，突然想起來，眼前這位城門官不是當(dāng)年被自己砍了腳的那名罪犯嗎？

子羔趕緊施禮，“恩人在上，請受我一拜！”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城門官趕緊還禮。

子羔說：“過去我執(zhí)法不知變通，因此經(jīng)常被夫子批評，是我當(dāng)年親自下令砍斷了你的腳，實在是心有愧疚?，F(xiàn)在我處在危難之際，這正是你報復(fù)怨恨的時候，而你卻要冒死救我，這是為什么呢？”

城門官說：“被砍掉腳是我罪有應(yīng)得，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以前您依據(jù)法律審理我的案子，下令先審理別人的再審理我的，這是想延長時間了解案情，希望我能免于罪罰，這是我知道的；案子審理完了，刑罰確定了，到了行刑的時候，您顯得非常憂戚，面帶同情之色，看到您臉色的那一刻，我又明白了，您哪里是對我存在偏心呢？那些天生的君子，為人之道本來就是這樣。這是我之所以欣賞您的原因。今天能夠近距離接近您，也是天賜機(jī)緣，讓我能夠為您多做點什么，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季羔將去，謂刖者曰：“吾不能虧主之法而親刖子之足矣。今吾在難，此正子之報怨之時，而逃我者三，何故哉？”

刖者曰：“斷足，固我之罪，無可奈何。曩者君治臣以法，令先人后臣，欲臣之免也，臣知；獄決罪定，臨當(dāng)論刑，君愀然不樂，見君顏色，臣又知之。君豈私臣哉？天生君子，其道固然。此臣之所以悅君也?！薄犊鬃蛹艺Z·致思第八》）

后來，孔子也知道了這件事，說：“季羔真是善于做官啊，在審理案情的時候堅持使用同樣的法度。常思仁義寬恕之心就會樹立恩德，而用刑嚴(yán)酷暴虐就會樹立怨仇。能夠公正無私地執(zhí)行法度的，也就是子羔吧！”

（孔子聞之曰：“善哉為吏，其用法一也。思仁恕則樹德，加嚴(yán)暴則樹怨。公以行之，其子羔乎？”）

子羔是孔門弟子，他謹(jǐn)記夫子教誨，心懷仁義，判別人刖足之刑時動了惻隱之心。這份惻隱之心，在他判案時完全是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但對那個刖足之人而言，這是他在遭受人生重大苦難之際的一份難得的心靈慰藉。他沒有對子羔心懷怨恨，反而充滿感激。所以，他才愿意在子羔出逃之際出手相救。一念善心，有時不僅可以幫助別人，關(guān)鍵時刻甚至能救自己的命。這大概是子羔出逃給我們的最大啟示吧。

5

高柴逃出衛(wèi)國都城帝丘后，一路狂奔，一直逃到陳國的陽夏（今河南省周口市太康縣高賢鄉(xiāng)）才安頓下來。

孔子聽說高柴逃離衛(wèi)國，深感欣慰；對子路被殺惋惜不已。一年多以后，孔子與世長辭。

高柴以尊老孝親著稱，拜孔子為師后，從未違反過禮節(jié)，這也深深地影響了他治理之地的民眾。

在任衛(wèi)國獄吏期間，他不徇私舞弊，按法規(guī)辦事，為官清廉，執(zhí)法公平，有仁愛之心，受到了孔子的稱贊、民眾的頌揚。

在陽夏，子羔創(chuàng)辦了“高柴書院”，廣收弟子，弟子們畢業(yè)后又去各地開辦了很多“高柴書院”的分校，高柴學(xué)派代代相傳，影響深遠(yuǎn)。

高賢鄉(xiāng)原名“高柴集”，就是為了紀(jì)念子羔而取的地名。過去，由于歷史資料比較少，我們對高柴的學(xué)術(shù)思想研究不多。

1994 年戰(zhàn)國楚簡的發(fā)現(xiàn)，讓我們大開眼界，其中有《子羔》（共14 支竹簡）一篇，內(nèi)容是子羔與孔子關(guān)于夏商周三代始祖感生傳說和堯舜禪讓問題的討論，被認(rèn)為作者應(yīng)為高柴。

另外被學(xué)界認(rèn)為與《子羔》原屬同一卷的《孔子詩論》（內(nèi)容為孔子與弟子討論《詩經(jīng)》，共29 支竹簡）和《魯邦大旱》（內(nèi)容為記錄魯國旱災(zāi)后孔子與魯哀公及弟子們的討論，共6 支竹簡），也有不少學(xué)者認(rèn)為是由子羔整理并傳述的。

公元前393 年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那天，高柴去世，享年128歲，被奉為孔門中最長壽的賢孝之才。

二、有若

有若（生于公元前508 年或公元前518 年，卒年不詳），有氏，名若，字子有（一說字子若），世稱“有子”，孔子弟子，孔門七十二賢之一，被尊為儒學(xué)圣賢。

有若的存在就像他的名字，似有似無，若無又有，不可捉摸。

說他“有”，是因為孔子弟子中被尊稱為“子”的，僅僅曾子和有子兩個，但曾子后來被尊為“圣”，而有子連前十名（孔門十哲）都沒被選入，好像又是“無”。

說他“無”，可在孔子死后，眾師兄師弟共同擁護(hù)他，并拜他為師，像尊重孔子一樣尊重他；《論語》第一條是子曰，第二條就是有子曰，可見有子在《論語》編撰者心中的分量（大家不要以為這個排序是隨便排的）。從這里看，有子好像又是“有”。

可偏偏這么“重要”的一個人物，連生卒之年都搞不清楚，《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說有子比孔子小四十三歲，這樣推算他的生卒年應(yīng)為公元前508 年；而《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則說他小孔子三十三歲，按照這個推算則為公元前518 年。卒年同樣也沒搞清楚，惟《禮記·檀弓》有記載：“有若之喪，悼公吊焉，子游擯，由左”，可見有若卒于魯?shù)抗谖粫r期。魯?shù)抗珵轸敯Ч?，公元?66—公元前429 年在位。由此可推測，有若逝世約在公元前5 世紀(jì)中期。

對于有若的記載，為什么會存在這么多的矛盾呢？

1

秋天的孔林柏樹參天，洙水河在林間緩緩流過，就在孔子的大墓旁，一眾弟子擺開香案，把有若扶到正位，準(zhǔn)備集體參拜。

子游主持儀式，只見他滿眼含淚，向眾人打了個圈躬：“夫子在世，我等沐浴光澤，是天賜的福分！今夫子已離我們而去，思念之情與日俱增！有若師兄貌如夫子，每睹尊容，猶見夫子再世，今我等欲尊有若先生為師，事之如事夫子！贊同者請上拜！”

話音一落，眾人議論紛紛，有贊同的，有質(zhì)疑的，也有反對的……

（孔子既沒，弟子思慕，有若狀似孔子，弟子相與共立為師，師之如夫子時也?！妒酚洝ぶ倌岬茏恿袀鳌罚?/p>

曾子是最大的反對者，他說：“我堅決反對！夫子的光芒無人能比！有若有什么資格和夫子相提并論”（詳見《三省吾身》篇）

孔子去世前，把自己唯一的孫子孔伋托付給曾子撫養(yǎng)，由此，曾子的地位可想而知。

那么，子游為什么還要力推有若呢？

對于有若的才華，子游是了解得比較清楚的。

有一次，有若問曾子：“夫子臨終前是如何交代后事的？”

曾子回答：“夫子說，他希望喪后散盡家財，死后趕快腐爛。”

有若說：“不對吧？這肯定不是夫子的本義！”

曾子說：“千真萬確，不信你問子游！是我和子游親耳聽到的！”

有若說：“即使是你親耳聽到的，那也是夫子針對某件具體的事而說的，那是話中有話，肯定不是本義！”

（有子問于曾子曰：“問喪于夫子乎？”曰：“聞之矣：喪欲速貧，死欲速朽?！庇凶釉唬骸笆欠蔷又砸病！痹釉唬骸皡⒁猜勚T夫子也。”有子又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曾子曰：“參也與子游聞之?！庇凶釉唬骸叭弧Ｈ粍t夫子有為言之也？”——《禮記·檀弓上》）

看來兩人談得很僵，互相不服，曾參把有若的話告訴了子游。

子游聽后大發(fā)感慨：“太了不起了！有若的話簡直就跟先生一樣?！庇幸荒攴蜃幼≡谒螄吹剿抉R桓魋給自己建陵墓、做石槨，足足造了三年還沒完成，浪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

夫子就說：“像這樣鋪張浪費，還不如死了趕快腐爛掉，越快越好！”

那時厚葬之風(fēng)盛行，很多人用盡畢生精力來修陵墓，所以，孔子才說：人死了之后趕快腐爛。

“死欲速朽”其實是針對司馬桓魋說的，也是針對當(dāng)時的社會風(fēng)氣說的。

南宮敬叔是魯國大夫，也是孔子的學(xué)生。他經(jīng)常出使外國，每次從國外回來，一定會帶著許多稀世珍寶朝見國王。夫子說：“像這樣靠著官位之便的賄賂行為，就是失德。這樣的失德者，就不應(yīng)該享有財富，這樣他才能體會到老百姓的苦！”

“喪欲速貧”是針對南宮敬叔說的。

曾子聽后，心有不爽。

曾子雖然被孔子委以托孤重任，但那是孔子對曾子人品的認(rèn)可，并不代表曾子就能全盤接過孔子的接力棒（詳見《三省吾身》篇），孔子也說過“參也魯”，可見，在學(xué)術(shù)方面孔子對曾參也未必認(rèn)可。因此，面對有子學(xué)術(shù)方面帶來的壓力，曾子肯定是心有不爽的。

2

其實，在孔子弟子中，反對有若居于師位的人不止曾參一個。一段時間之后，有人就開始向有若發(fā)難。

一個學(xué)生進(jìn)來問有若，說：“夫子在世的時候，有一天要出行，就叫同學(xué)們帶好雨具，同學(xué)們困惑不解，明明大好的晴天，為什么要帶雨具呢？”

沒等有若搭話，這個學(xué)生接著又說：“不久果真下起雨來。同學(xué)們請教說：‘夫子怎么知道要下雨呢？’夫子回答說：‘《詩經(jīng)》里不是說了嗎？月亮依附于畢星的位子上，接著就會下大雨。昨天夜里月亮不是宿在畢星的位子上嗎？’”

有若說：“夫子真是料事如神??！”

“可是，昨天晚上月亮又宿在畢星的位子上，今天為什么沒有下雨呢？”學(xué)生把眼光投向有若問。

有若干瞪眼，無言以對。

學(xué)生接著又說：“夫子要派商瞿到齊國去，他的母親請求不要派他。夫子問原因，商瞿的母親說：‘商瞿年紀(jì)大了還沒有兒子，如果再出使外國，那不是更生不出兒子來了嗎？’夫子說：‘不要擔(dān)憂，商瞿四十歲以后會有五個男孩子?！^后，果真是這樣的。請問，夫子當(dāng)年怎么能夠預(yù)測得這樣準(zhǔn)呢？”

有若還是干瞪眼，無言以對。

學(xué)生們突然站起來，氣憤地說：“有先生，問你啥你都不知道，這個位子是您能坐的嗎？”

（他日，弟子進(jìn)問曰：“昔夫子當(dāng)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雨?！钡茏訂栐唬骸胺蜃雍我灾?？”夫子曰：“《詩》不云乎：‘月離于畢，俾滂沱矣?！蚰涸虏凰蕻吅?？”他日，月宿畢，竟不雨。商瞿年長無子，其母為取室。孔子使之齊，瞿母請之?？鬃釉唬骸盁o憂，瞿年四十后當(dāng)有五丈夫子?！币讯?。敢問夫子何以知此？’有若默然無以應(yīng)。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座也！’”——《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就這樣，有若從“師位”上退了下來。向有若發(fā)難的那個人是誰？這是不是一次有組織的策反？或者說有沒有曾參的幕后支持與操作？這些司馬遷都沒說。

其實，有若被尊為師也好，被迫下臺也好，可能都不是他的本義，自始至終有若都是無辜的，他居于師位是被動的，退避師位也是被動的，所以，充其量有若只能算一個孔子去世之后弟子之間派系斗爭的道具人而已。

《韓非子·顯學(xué)》里就講，孔子死后，儒分為八派，每個派別都以為自己得到了真?zhèn)鳎舜酥g互不相讓，斗爭得非常激烈。

然而，這并不能撼動有若在孔子弟子中的地位，他去世的時候，魯?shù)抗H自前來吊唁，追悼會由最推崇他的同學(xué)子游主持，有若也被尊稱為“有子”。

能被稱為“子”，就是對有若極大的認(rèn)可。

這是為什么呢？

3

先秦時代，“子”是一種尊稱。

嬰兒為父母所生，所以，“子”又具備了“兒女”之意，如《禮記》：“子也者，親之后也?！?/p>

意為嬰兒的“子”怎么會成為“尊稱”呢？

第一，殷商時期的嬰兒統(tǒng)稱為“子”，沒有性別之分，沒有宗族遠(yuǎn)近之分，所以，兒子、女兒、侄子通通都稱為“子”；相應(yīng)的是“父”也不區(qū)分伯父、親父、叔父，而只按排行劃分為“大父”“中父”“父”；這表示商代中期時直系與旁系的區(qū)別還不嚴(yán)格，諸子有相對平等的繼承權(quán)。

當(dāng)然，這時候的“子”還比較泛，要想獲得法律上的合法繼承權(quán)，還需要經(jīng)過一種類似于今天的法律程序，即“子子”的法律程序，相當(dāng)于今天的身份證，從此以后他就可以被稱為“子”?？鬃诱f的“父父子子”就類似于走這個程序。

人一旦被稱為“某某子”，則代表著享有了繼承權(quán)，具有了法律地位。

第二，殷商貴族屬于“子”姓，這個姓來源于“玄鳥生商”的典故，但是，周代并沒有把“子姓”列入“上古八大姓”之列。

在古代，只有貴族才有姓氏，奴隸和普通百姓是沒有姓氏的，殷商屬于戰(zhàn)敗者，所以，不配有姓，因此也就不把“子姓”列入了大姓之列了。但在殷商遺民內(nèi)部，破落貴族還是以“子姓”為榮。

商代的“子某”也可以稱“某子”，所以周代的卿大夫也多稱“某子”，比如趙簡子、智襄子；春秋戰(zhàn)國諸子也多稱“某子”，比如老子、孔子。這都來源于“子”這一尊貴的含義，不過“子”也因“兒子”的本義又產(chǎn)生貶義，比如《春秋經(jīng)》對楚、吳、越稱楚子、吳子、越子，后世罵人稱“小子”，都是這個含義。

為了把尊貴含義的“子”和產(chǎn)生貶義的“子”區(qū)別開，甲骨文也曾造過另一個“子”“”和“”來加以區(qū)分，但不知什么原因，最后都沒有普及開來。

第三，還有比甲骨文更早的“子”字，那就是據(jù)傳大禹留下的“子”“”字，從外形看像太陽底下朝氣蓬勃的小花或者剛剛孕育出來的幼果或種子，植物的種子也叫“子”，它代表的是果實、未來和希望。由此推斷，人類的幼崽也叫作“子”，他代表人類種族的果實、未來和希望，這就是中國人的思維方式，所以，“子”字既表示了謙虛又表示了強(qiáng)大。

到此我們就應(yīng)該明白了，“諸子百家”的“子”，是引申義，是對有道德、有學(xué)問的人的尊稱。

隋唐時的大學(xué)者顏師古曾說：“子者，人之嘉稱，故凡成德，謂之君子?！?/p>

三國時期學(xué)者王肅曾說：“子者，有德有爵之通稱?！?/p>

有若作為一介平民出身，能夠獲稱“有子”，而且在《論語》中排第二名出場，是《論語》編撰者對其的極大肯定。

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p>

禮的本義，據(jù)《釋文》解釋是“祭神以致福”，后來成為社會行為的法則、規(guī)范、儀式的總稱。作為社會行為法則和規(guī)范的“禮”，并不僅僅是“儀式”的本身，而是具有深刻內(nèi)涵的，它的最高境界就是“和”，貴在與事體相稱，致以和諧而不亂。

有子無意于“爭”，所以在孔子眾多弟子中并沒有刻意去刷存在感，但后世并沒有因為他的不爭而忘記了他，這正如老子所說：“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三、子張

在整部《論語》中，最活躍的是子路和子貢，其次就可以數(shù)到子夏和子張了吧！

有一次，子貢問孔子：“夫子，顓孫師（子張）和卜商（子夏）這兩個人，哪個修煉得更好？”

孔子說：“子張吧，有點過了；子夏呢，有點欠缺！”

子貢說：“那就是子張稍好一些嘍！”

孔子說：“事情做得過了頭，就像沒有達(dá)到一樣（都是不合適的）。”

（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痹唬骸叭粍t師愈與？”子曰：“過猶不及?！薄墩撜Z·先進(jìn)》）

子張很活躍，做事也很積極，滿滿的熱情，孔子為什么還說他“過猶不及”呢？

1

子張，復(fù)姓顓孫名師，字子張，春秋時期陳國陽城（今河南省淮陽）人，是孔子周游到陳國（今河南周口一帶）時收的一個年輕學(xué)生，小孔子四十八歲。

子張個性張揚，說話直接，從不掖著瞞著。

初次拜師，孔子問：“你為什么要拜我為師呢？”

子張說：“我想當(dāng)官啊！”

“噢！那你要先修己德，學(xué)會傾聽，做到少說多聽，這樣就可以避免問題遺留，少犯錯誤；然后還要學(xué)會多觀察，給別人留出展示空間，不要亂插手，但也要做到審時度勢，該出手時就出手，這樣就可避免倦怠，時時保持新鮮感，避免多做無用功而減少吃‘后悔藥’?！?/p>

（子張學(xué)干祿。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余，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余，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論語·為政》）

子張有志于做官，一心向往著富貴尊榮，甚至揚名立萬彪炳史冊。大概他沉穩(wěn)不足而激進(jìn)有余，言行有時不免草率，常常失言悔行，所以孔子才告誡他謹(jǐn)言慎行。

有一次，一位盲人樂師來拜訪孔子?？鬃哟蠖Y相迎，并牽著樂師的手，邊走邊告訴他“這里有臺階，往上走多少級就到了我們的接待廳！”

落座之后，孔子又接著介紹說，您左手邊、右手邊第幾位是誰，然后再一個一個地介紹。

送走客人，子張問孔子：“與視力殘疾者說話都要這樣嗎？”

孔子說：“對啊！”

子張說：“有沒有標(biāo)準(zhǔn)模板，或者說一二三四條的注意事項？我要一一記下來！”

孔子說：“不用！你只要把握一個原則就好啦！”

“什么原則？”

“同理心！”

孔子所說的同理心，就是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完全不需要刻意去對誰好或者不好，這才是儒家真誠的表現(xiàn)。而子張想列出個條目一一照做，這就是孔子批評子張“過猶不及”的地方。

2

魯哀公即位后喜聽圣言，終日在朝堂表示要向圣人學(xué)習(xí)如何治理國家，經(jīng)常向別人說自己是多么的渴望人才，多么的喜歡有知識才干的人為自己所用。久而久之，魯哀公“愛才求賢”的名聲自然傳播開來，得到了很多人贊許。

子張聽說了，決定去魯國效力。他從陳國出發(fā)，一路風(fēng)塵仆仆地來到魯國，請求拜見魯哀公，以便一展抱負(fù)。

帖子遞上去了，宮里差人回話，說讓子張在客棧略等幾天。就這樣，子張在魯國客棧一直住了七天，左等右等，最終也沒等到魯哀公的影子。

原來，魯哀公說自己喜歡有知識有能力的人，無非是想趕趕時髦，因為當(dāng)時的整個社會需要轉(zhuǎn)型，各國都在摩拳擦掌勵精圖治，想盡辦法吸引人才進(jìn)行改革，所以才有了百家爭鳴的時代，各派學(xué)說空前盛世。

但是，“改革”說說可以，真要是輪到頭上，是要付出代價的，因為只要改革就會觸動貴族集團(tuán)的利益，沒有像秦孝公那樣的魄力，想改革是萬萬行不通的，所以，有些改革也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

魯哀公就屬于這一類，所以對前來求見的子張根本沒當(dāng)一回事，忙著自己享樂，早把這茬給忘到腦后去了。

子張很是失望，也十分生氣，“爺走了！不帶你玩了！”

子張收拾行李準(zhǔn)備回陳國，宮差趕忙攔住，說：“我這已經(jīng)匯報完了，您這一走，我可怎么交代啊？”

子張說，這樣吧！我給你講個故事，魯公問起來你就把這個故事轉(zhuǎn)述給他就行了。

楚國有個名叫沈諸梁的人，由于治水有功，被封到“葉”這個地方，人們稱他為“葉公”。葉公非常喜龍，家里的裝飾品、梁柱、門窗、碗盤、衣服，上面都畫上了龍的圖案，就連他家里的墻壁上也畫著一條巨大的龍，如果不知道的人，來到葉公家里還以為進(jìn)了龍宮呢。

葉公也經(jīng)常到處宣揚他對龍的尊重和喜愛，久而久之，被天上的真龍知道了，很受感動，于是騰云駕霧來到葉公家里拜訪。它把頭伸進(jìn)窗戶里大喊道：“葉公在家嗎？”葉公抬頭一看，只見是一條真龍盤在自家梁柱上，頓時嚇得面如土色，落荒而逃了。

故事講完，子張哈哈大笑，走出了大門。

又過了好多天，魯哀公終于記起子張求見的事，便命人去把他叫來。可差人回報，子張早就離開了，不過臨走時留下了一個故事讓小的轉(zhuǎn)述，說您聽完就明白了。

魯哀公說：“好吧！那你就轉(zhuǎn)述一遍吧！”

差人按照子張講的內(nèi)容復(fù)述了一遍。魯哀公聽后，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子張為什么要編這么一個故事呢？這里面是有緣由的。

3

故事的主人公“葉公”確有其人。

葉公，本名沈諸梁，羋姓，字子高，春秋末期楚國軍事家、政治家，因為他在葉城任職期間極有政績，因此被尊稱為“葉公”。

葉公的主要政績是“治水”，他發(fā)明了一套“以陂（bēi）治水”的方法，就是在村莊周圍修建半圓形的深溝和堤壩。雨季來臨時，村莊的降水被引到深溝中，外來的水被堤壩擋住，這樣，村莊就不會被淹。雨季過后，深溝中儲存的水可以供村莊持續(xù)使用。

從此，“葉”這個地方變成了一方沃土。葉公筑“陂”治水，是中國最早的小流域治理水利工程范例，至今遺跡尚存，是河南葉縣的重要文化遺產(chǎn)之一。

葉公還在水道管渠的出水口雕刻了龍頭形象，起名就叫“水龍頭”，這個詞就是這么來的。這些水道管渠像龍一樣縱橫交錯，就像龍一樣盤桓在“葉”地，這才有了“葉公好龍”的傳聞。

這么看來，葉公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功臣，可是，子張明明是吐槽魯哀公的，為什么還要捎帶著來黑葉公呢？葉公哪里得罪了子張呢？

翻開《論語》你會發(fā)現(xiàn)，葉公和孔子有過許多爭論，其中最著名的莫過于“父子攘羊”之爭了。

“葉”地屬于楚國北部的邊境重鎮(zhèn)，孔子來往于陳蔡之間，順路去拜訪葉公。葉公遂向孔子問政?？鬃踊卮穑骸敖哒f，遠(yuǎn)者來?！比~公默然不應(yīng)，顯然是對孔子的回答不滿意，于是，葉公就給孔子挖了一個“坑”，故意問孔子：“我們這里有個人偷羊去賣，被兒子告發(fā)了，眾人都夸他的兒子正直，您怎么看？”

孔子說：“再正直也要合乎人情，告發(fā)自己的父親實不可取?！?/p>

從這里看，葉公信奉的是法家，“話不投機(jī)半句多”，所以對孔子這番言論頗為反感，于是態(tài)度逐漸冷淡起來。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笨鬃釉唬骸拔狳h之直者異于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薄墩撜Z·子路》）

葉公很能干，后來平定楚國內(nèi)亂，重振國風(fēng)，被楚惠王封為令尹與司馬。

有人推測，楚王當(dāng)年想給孔子劃七百里封地，最后又反悔了，收回成命，這里說不定也與葉公對楚王的建議有關(guān)。

在子張的眼里，誰給孔子小鞋穿都不行。在魯國，魯哀公放著孔子這樣的圣人不用，還枉談什么求賢若渴，子張鄙視他，在楚國，葉公看不起孔子，同樣也逃不脫子張的鄙視，所以，子張借此機(jī)會一桿子打，讓魯哀公和葉公在歷史上留下了大大的污點。

子張的這種做派，也正合孔子對他的評價“師也辟”，就是說子張性格偏激，不宜做大事。

最后，給子張畫個像：道德楷模，講理的人，有涵養(yǎng)的人；對強(qiáng)者不阿諛，不親近，不討好；對弱者不虐待，不驕傲、蠻橫，舉止有禮貌。朋友遠(yuǎn)離他時，他能不計得失，犯而不校，不怨恨，不責(zé)怪。

孔子之后，子張之儒影響較大，一直位列“儒家八派”之首，到了漢代，儒家卻變成了獨尊曾子一派，這可能也與子張的性格有關(guān)吧！

【后記】

孔子思想之所以偉大，是孔子和他的眾多弟子集體智慧的結(jié)晶，本篇雖名曰“群賢譜”，可篇幅有限，只能挑選幾個重點人物加以分析，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靠的是一代又一代華夏民族的傳承，所謂“傳承”，重點在于“化”，也就是孔子所說的“學(xué)而時習(xí)之”，即用前人的經(jīng)驗，并結(jié)合當(dāng)下的實際情況做出正確判斷，以此來增長個人的智慧。這也是筆者寫這一系列文章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