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訔《編注杜少陵詩》考論

〔摘 ?要〕??杜集編次是考察杜集版本源流的一個重要依據(jù)，具有重要的文獻學(xué)價值。文章以《王狀元集百家注編年杜陵詩史》（后簡稱《百家注》）、《杜工部草堂詩箋》（后簡稱《草堂詩箋》）及《新定杜工部古詩近體詩先后并解》（后簡稱《先后并解》）的編次對比為線索，并以魯訔《年譜》與《先后并解》詩歌系年對勘，為魯訔本杜詩編次參考趙次公本杜詩編次找到了新的線索。輯錄并考察各本宋代杜集中的魯訔注，發(fā)現(xiàn)現(xiàn)存宋代杜詩集注本中的魯訔注的源頭正是《百家注》，但《草堂詩箋》與《百家注》中的魯訔注仍有很大的差異。魯訔自稱摘取了他家注解，據(jù)此推測魯訔原書具有集注本的性質(zhì)。

〔關(guān)鍵詞〕??魯訔?《編注杜少陵詩》??魯訔編次與趙次公編次??魯訔注

魯訔（1099-1175），字季欽，一作季卿，自號冷齋，海鹽人，紹興五年（1135）進士。周必大《直敷文閣致仕魯公訔墓志銘》稱其著述有編注《杜少陵詩》十八卷，又《年譜》一卷。而《分門集注杜工部詩·集注杜工部詩姓氏》僅載：“嘉興魯氏訔，《編注子美詩》一十八卷?！眲t《年譜》或單行。周采泉稱魯訔本尚有著錄。魯訔《杜工部詩年譜》一卷，《四庫全書總目》著錄：“訔以甫生于睿宗先天元年壬子，卒于大歷五年庚戌，蓋承呂譜之舊也?！庇址Q其：“知密于趙子櫟《譜》多矣。雖間有附會，又烏可以一眚掩乎？”蔡夢弼《杜工部草堂詩箋》卷首《草堂詩箋傳序碑銘》載魯訔《編次杜工部詩序》：

余因舊集略加編次，古詩近體，一其后先。摘諸家之善，有考于當(dāng)時事實及地理、歲月與古語之的然者，聊注其下。若其意律，乃詩之六經(jīng)，神會意得，隨人所到，不敢易而言之。敘次既倫，讀之者如親罹艱棘虎狼之慘，為可驚愕；目見當(dāng)時甿庶被削刻、轉(zhuǎn)涂炭，為可慜；因感公之流徙，始而適，中而瘁，卒至為少年輩侮，忽以訖死，為可傷也。

通過《編次杜工部詩序》和《杜工部詩年譜》的編撰，可以看出魯訔對杜詩編次的重視，其目的是通過對杜詩的系年編次考見杜甫生平經(jīng)歷、用舍行藏之跡，使讀者可以通過詩歌獲得親歷般的效果以至與詩人達到一種情感上的共鳴。

一、魯?shù)摹毒幾⒍派倭暝姟?/p>

魯訔的《編注杜少陵詩》（又稱《編次杜工部詩》）已佚，其所用之“舊集”亦難考證。但《百家注》和《草堂詩箋》都稱用“魯訔編次”，魯訔所作《年譜》也載于四十卷本《草堂詩箋》與《分門集注杜工部詩》等書卷首。清代錢謙益在調(diào)整《錢注杜詩》的底本吳若本的編次時也曾參考《草堂詩箋》的編次。朱鶴齡在《杜工部集輯注·凡例》中也提到：

杜詩編次，諸本互異，惟《草堂會箋》覺有倫理。蓋古律體制，間有難分，時事后先，無容倒置，不若從此本為稍優(yōu)也。特其詩必系某年，則拘固可笑。今略仿其意，前后以時事為排比，其無考者，或從人，或從類，皆參以他善本詮次之，而于各卷之首，標(biāo)為“公某時某地作”，庶幾師編年之法，而無其陋云。

不知為何，朱鶴齡在凡例中沒有說明《草堂詩箋》用的是魯訔編次。然而朱氏參以他本，對杜詩編次進行了再整理，朱注后來又在清代受到重視，作為重要參考的《草堂詩箋》編次——實際上的魯訔編次自然產(chǎn)生了更為廣泛的影響。

然而從魯訔《編次杜工部詩序》來看，魯氏的《編注杜少陵詩》疑點重重。第一，據(jù)周必大所撰《墓志》及《分門集注杜工部詩·集注杜工部詩姓氏》，魯訔書共十八卷。若是魯訔將整個“舊集”編年并作注，應(yīng)當(dāng)不會只有十八卷。宋人所稱“舊集”多指二王本（王洙、王琪編校本），然而二王本只有詩歌十八卷，其中注解極少，幾乎等于一個白文本，而且是分體編次。若是在這樣一個分體本的基礎(chǔ)上進行整體性的編次，則不應(yīng)該稱為“略加編次”。又如黃伯思的《編次杜工部詩》共二十二卷，所收杜詩遠多于二王本，且“以古律相參，先后始末，皆有次第”，黃氏也只是做了編校工作，并未做注解，其書卷數(shù)卻仍多于魯訔的《編注杜少陵詩》。第二，魯訔據(jù)“舊本”編次，為何會得到與趙次公本高度相似的編次成果？第三，雖然《百家注》與《草堂詩箋》所用“魯訔編次”及《先后并解》編次高度相似，但仍然存在一些細微的差別，這些差別又從何而來？第四，魯《序》提到“摘諸家之善，有考于當(dāng)時事實及地理、歲月與古語之的然者，聊注其下”，是否可以據(jù)此推測魯訔本具有集注本的性質(zhì)？

二、魯本編次——以魯編次與趙次公編次的關(guān)系為中心

據(jù)林繼中考證，《先后并解》成書當(dāng)在南宋紹興四年至十七年（1134-1147）之間，在趙次公壯年以后。魯訔是紹興五年（1135）進士，二人活動年代相近，而趙次公略早。魯訔《編次杜工部詩序》云：“紹興癸酉（1153）五月晦日，丹丘冷齋魯訔序?！濒斒现畷?dāng)略晚于趙次公《先后并解》。根據(jù)洪業(yè)的說法，《百家注》成書應(yīng)當(dāng)最晚至淳熙十六年（1189）。蔡夢弼為《草堂詩箋》作序在“嘉泰天開甲子”，即嘉泰四年（1204）。那么可以初步將這幾個杜集的成書時間排列為：《先后并解》——《編注杜少陵詩》——《百家注》——《草堂詩箋》。以成書時間先后來看，魯訔本存在參考趙次公本的可能性。

（一）《先后并解》與《百家注》《草堂詩箋》的編次對比

林繼中指出，《百家注》和《草堂詩箋》編次的真正淵源是趙本。林繼中的看法總體是不錯的，美中不足的是他所用的是《古逸叢書》本《草堂詩箋》，此本為四十卷加十卷《補遺》，卷第篇次十分淆亂，非宋本五十卷《草堂詩箋》原貌?！吨腥A再造善本》用宋刻本配清影宋抄本（卷一至三）配成四十八卷本《杜工部草堂詩箋》（缺卷二十、二十一），基本恢復(fù)了宋本《草堂詩箋》的面貌。此本“宋諱缺筆至廓字，因推知此書當(dāng)是嘉泰元年成書后建陽書肆第一刻本”。將此本與成都杜甫草堂藏宋本《杜工部草堂詩箋》殘卷的第二十、二十一卷配補，剛好能得到一個完整的五十卷宋本《草堂詩箋》。然后將其與劉世珩影宋本《百家注》與《先后并解》對勘可以更準(zhǔn)確地厘清三個本子之間的編次關(guān)系。

在與《先后并解》殘帙尚存的637首詩歌編次比較后，《草堂詩箋》僅有7首詩歌與其編次不合：《奉漢中王手札》《課小豎鋤斫舍北果林枝蔓荒穢凈訖移床三首》《上水遣懷》《哭韋大夫之晉》《兩當(dāng)縣吳十侍御江上宅》?！栋偌易ⅰ放c《先后并解》后三帙共有42首詩歌（34題）編次不合，其中應(yīng)當(dāng)包括執(zhí)目檢詩所造成的24首（24題）同題異詩的詩歌。

值得注意的是，《百家注》中有一些詩歌編次雖不合于《先后并解》，但卻合于《宋本杜工部集》，如《九日五首》《課小豎鋤斫舍北果林枝蔓荒穢凈訖移床三首》《兩當(dāng)縣吳十侍御江上宅》等詩。這說明《百家注》編者在利用魯訔編次（趙次公編次）的同時可能還參考了二王本系統(tǒng)的編次，從而對詩歌編次做了一點細微的調(diào)整。

在幾本杜集的編次對比中還有幾個值得注意的細節(jié)：第一，《草堂詩箋》卷三十五《夔州歌十絕》的最后兩首詩歌“武侯祠堂不可忘”“閬風(fēng)玄圃與蓬壺”其次序與《宋本杜工部集》《百家注》的《夔州歌十絕》后兩首剛好相反，但與《先后并解》（戊帙卷三）卻相同。第二，《先后并解》己帙卷三《夜》（露下天高秋水清）一首重出于己帙卷五（《林校》刪去第一首），此詩在《草堂詩箋》卷四十五、卷四十七與《先后并解》相對應(yīng)的編次位置上亦重出。第三，《宋本杜工部集》與《百家注》中，《九日五首》皆“闕一首”，趙次公《先后并解》以“舊本”編在成都詩中的《登高》一詩補成五首，《草堂詩箋》與趙本同。第四，《宋本杜工部集》編在云安、夔州所作的《月》三首組詩，趙次公本將其分為三首，詳細辨別了這三首詩并非作于一時的原因，并將三首詩分別系年編次?！栋偌易ⅰ放c《草堂詩箋》兩本杜集也將《月》三首拆分開來并系于不同時期所作的詩歌中。這些編次巧合并非偶然，可以作為魯訔編次參考趙次公編次的一些細節(jié)證據(jù)。

（二）魯訔《年譜》與趙次公《先后并解》詩歌編年的對比

魯訔本杜集編年參考趙次公本更直接的證據(jù)在魯訔所作的《年譜》中。杜甫年譜的撰述起于宋代。北宋呂大防撰《杜甫年譜》（后簡稱《呂譜》）為歷代杜譜之濫觴。然而《呂譜》尚且“不過酌量其先后，仿佛其時勢，約略其蹤跡，初未嘗逐年逐月，征事征詩”。對時事與杜甫生平事跡的甲子系年亦有不少謬誤。其后的梁權(quán)道、蔡興宗等人在《呂譜》的基礎(chǔ)上又加以考辨，糾正了《呂譜》中的部分錯誤。趙子櫟、魯訔等人的杜甫年譜愈加細密。到黃希、黃鶴父子補注杜詩時，尤重編年，黃鶴寫成《年譜辨疑》并以此為綱領(lǐng)對每首詩的創(chuàng)作年月作出考訂，“而詩中各以所作歲月，注于逐篇之下，使讀者得考見其先后出處之大致。其例蓋始于黃伯思，后魯訔等踵加考訂，至鶴父子而益推明之，鉤稽辯證，亦頗具苦心”。黃鶴的杜詩編年成果尤其受到重視，乃至到清代仇兆鰲作《杜詩詳注》仍廣泛征引黃氏的編年成果。

魯訔《年譜》在宋人所著杜甫年譜中起到了一定的承上啟下的作用。事實上，盡管魯訔本的杜詩編次和《先后并解》編次高度相似，將魯訔《年譜》與《先后并解》的詩歌系年對照，二者對杜甫生平事跡的記述仍有一些差別。這些差異主要在于對杜甫生平重要時間節(jié)點的考訂：

第一，關(guān)于杜甫獻“三大禮賦”的時間，魯訔認(rèn)為是在天寶十載，魯《譜》：

公奏“三大禮賦”……《史》《集》皆以為十三載。按《帝紀(jì)》：“十載，行三大禮。”十三載，未當(dāng)郊。況《表》云：“臣生長陛下淳樸之俗，行四十歲矣。”故知當(dāng)在今歲。

魯《譜》將杜甫的生年定在睿宗先天元年壬子（712），改訂了呂《譜》的甲子和上“三大禮賦”的時間，認(rèn)為杜甫獻賦時間是天寶十載（751）。趙次公則認(rèn)為是在天寶九載（750）。對《杜位宅守歲》“四十明朝過，飛騰暮景斜”句，趙注云：“公于天寶九載三十九歲之冬，預(yù)獻明年‘三大禮賦，《表》云：‘甫行四十載矣，沉埋盛時。則亦急于仕矣。天寶十五載（756），方召試授官，得河西尉。不行。則正當(dāng)強仕之年，官猶未定，宜其感嘆之切矣?！薄豆俣ê髴蛸洝汾w注云：“天寶九載冬，公預(yù)獻‘三大禮賦。明年十載，乃召試文章，初授河西尉，辭不行，更授衛(wèi)率府兵曹，故得以老夫為稱?！薄赌嘁尚小汾w注云：“天寶九載，明皇納處士之議，以明年朝獻太清宮，朝享太廟，有事于南郊。公獻‘三賦以預(yù)言其事，于是待制于集賢?！彼^“預(yù)獻”“預(yù)言其事”，即趙次公認(rèn)為杜甫獻賦在天寶九載，當(dāng)是在舉行典禮之前。而詔試授官在天寶十載。又《壯游》“天子廢食召，群公會軒裳”句，趙注云：“公于天寶九載冬進‘三大禮賦，待制于集賢，委學(xué)官試文章，再降恩澤。公嘗曰‘集賢學(xué)士如堵墻，觀我落筆中書堂也?！痹谶@條注文中，趙次公明確將獻賦時間系于天寶九載冬。

趙次公的觀點應(yīng)該受到蔡興宗《年譜》的影響，蔡《譜》：

（九載庚寅）時年三十九。是歲冬，進“三大禮賦”。《進表》曰：“臣生陛下淳樸之俗，行四十載矣?！逼洹顿x》曰：“冬十有一月，天子將納處士之議?！庇衷唬骸懊髂昝馅?，將攄大禮?！庇衷唬骸叭沙?，既格于道祖。”又曰：“甲午，方有事于采壇?！卑础短剖贰罚骸笆d春正月，壬辰，上朝獻太清宮。癸巳，朝享太廟。甲午，合祀天地于南郊。”而《新書·列傳》《集記》《舊譜》及賦題之下注文皆作十三年，非也。

蔡興宗則是根據(jù)《賦》文的內(nèi)容“冬十有一月，天子將納處士之議”“明年孟陬，將攄大禮”，判斷《賦》文的寫作時間和進獻時間在舉行典禮之前。

第二，關(guān)于杜甫參加科考的時間。魯《譜》云：“公居城南，嘗預(yù)京兆薦貢而考功下之。唐初考功試進士。開元二十六年（738）戊寅春，以考功郞輕，徙禮部以春官侍郎主之。公之適齊趙，當(dāng)在此歲以前?！奔呆斢椪J(rèn)為杜甫下第游齊趙應(yīng)當(dāng)是在開元二十六年以前，具體在哪一年并未說明。《壯游》“忤下考功第”趙注：“考功第事，舊注云：‘武德舊令，考功郞監(jiān)試貢舉人。貞觀以來，乃員外郎專掌貢舉。至開元中，移貢舉于禮部。其說是。此出《唐摭言》也。”《唐摭言》卷一“進士歸禮部”條：“雋、秀等科，比皆考功主之。開元二十四年（736），李昂員外性剛急，不容物，以舉人皆飾名求稱，搖蕩主司，談毀失實，竊病之而將革焉。……由是庭議以省郞位輕，不足以臨多士，乃詔禮部侍郎專之矣?！壁w次公引《唐摭言》或聯(lián)系到詩中所言“忤下考功第”的考場風(fēng)波，認(rèn)為開元二十四年是考功郞知貢舉的最后一年，則杜甫下第當(dāng)在此年。

第三，關(guān)于《草堂》（“昔我去草堂”）一詩系年所引發(fā)的問題。魯《譜》載：

永泰元年，武卒，行軍司馬杜濟等請郭英乂為節(jié)度，寧亦丐大將王崇俊。朝廷次用英乂。英乂恨之，召寧，寧不敢還。英乂自將討之，寧還攻英乂。英乂不勝，走靈池，于是劍南楊子琳起瀘州，與邛州柏貞節(jié)連和討寧。

對于嚴(yán)武卒于永泰元年四月，魯《譜》與趙次公皆無異議。然而魯訔對《草堂》“請陳初亂時，反覆乃須臾。大將赴朝廷，群小起異圖。中宵斬白馬，盟歃氣已粗。西取邛南兵，北斷劍閣隅。布衣數(shù)十人，亦擁專城居（系云：‘即楊子琳、柏貞節(jié)之徒）”之語感到疑惑，因為楊子琳、柏貞節(jié)討伐崔旰，楊子琳襲取成都之事是在永泰元年四月嚴(yán)武卒后，此時杜甫已去蜀之夔，不再有返回成都草堂的記載，與詩歌內(nèi)容不符。因此魯《譜》又說到：

以詩訂傳云“大將赴朝廷，群小起異圖”以為嚴(yán)公，后來公無再歸草堂之跡，以為崔旰。《史》云：“大歷三年入朝。寧本名旰，至是賜名。留其弟守成都。楊子琳乘間起瀘州，以精騎數(shù)千襲據(jù)其城。寧妾任募勇士自將以進，子琳引去。”公厭蜀思吳下荊門，遂南下。夏，艤戎州。燕戎州使君東樓、渝州候嚴(yán)六侍御。至忠州，有《燕使君侄宅》。及夏，泊云安?！?/p>

魯訔雖然針對《草堂》一詩的系年和“即楊子琳、柏貞節(jié)之徒”的注文之間的矛盾提出了疑問，但他沒有給出確切的解釋。不過魯訔仍然肯定杜甫永泰元年下渝州、忠州，其依據(jù)在于高適卒于永泰元年正月，杜甫《聞高常侍亡》一詩自云“忠州作”，可知杜甫此時已下忠州。其實這是趙次公已經(jīng)注意到的問題，趙注云：“乙巳永泰元年，時公五十四歲。四月盡，嚴(yán)武既死，公于五月挈家下戎、渝、忠，至八月末，至云安縣，遂泊舟而居，所存之詩?！壁w次公將《聞高常侍亡》一詩系于此卷中即意味著他也認(rèn)為此詩是杜甫下戎、渝、忠州時所作，并且知道杜甫聽聞高適的死訊時就已經(jīng)身在忠州了，因此將詩系于忠州詩中，則趙次公已經(jīng)糾正了《舊唐書》中所載嚴(yán)武卒杜甫往東蜀依高適的說法。

對于《草堂》一詩，趙注云：

蔡伯世以此詩為今歲廣德二年（764）甲辰春晚所作，蓋前二年寶應(yīng)元年（762）壬寅四月代宗即位，成都尹嚴(yán)武入為太子賓客，二圣山陵以武為橋道使。六月，以兵部侍郎為西川節(jié)度使，未到，而七月劍南西川兵馬使徐知道反，拒武不得前，成都大亂。別無蠻夷事。豈徐知道引蕃兵來耶？下云‘始聞蕃漢殊，又云‘西卒卻倒戈，可見矣。

詩中“大將赴朝廷”一句，趙次公認(rèn)為指嚴(yán)武入朝為太子賓客一事。對舊注所言“即楊子琳、柏貞節(jié)之徒”一條注文，趙次公解釋到：

（“布衣數(shù)十人，亦擁專城居”）似指徐知道遂為守，而數(shù)十布衣?lián)矸鲋９杂斜咀⒅^即楊子琳、柏正節(jié)之徒。是時，二人必白衣而已。后三年，乃永泰元年乙巳，楊子琳、柏正節(jié)各以牙將同討崔旰之亂，自別一事，蓋杜公注直云楊子琳、柏正節(jié)之徒可也，而上更有“即”字。作詩在后三年，是時二人已為牙將，乃著即字明之。其言“亦擁專城居”，罪之辭也，義在一“亦”字矣。

趙次公給出的解釋是杜甫詩中所言是指徐知道之亂，當(dāng)時楊子琳和柏貞節(jié)尚是無名小卒，與永泰元年二人作為牙將共同討伐崔旰是兩碼事。趙次公認(rèn)為此詩當(dāng)作于永泰元年，并非蔡興宗所謂的廣德二年春。然而嚴(yán)武入朝，徐知道作亂，杜甫為避亂往東川是在寶應(yīng)元年。嚴(yán)武再尹成都，杜甫前往投靠是在廣德二年，此前廣德元年吐蕃寇松、維州，詩中所說“蠻夷塞成都”或指成都府而言。既云“今我歸草堂”，當(dāng)是在廣德二年，而非永泰元年。趙次公將此詩系于永泰元年雖不知何據(jù)，然而其思路卻仍有一定的啟發(fā)性。

第四，關(guān)于杜甫去蜀之夔的時間。魯《譜》云：“趙傁以為永泰元年（765）四月嚴(yán)武卒，五月下忠、渝，大歷元年（766）在云安，與詩文皆差一年?！笨疾臁断群蟛⒔狻纺┼硎自疲骸耙宜扔捞┰辏瑫r公五十四歲。四月盡，嚴(yán)武既死，公于五月挈家下戎、渝、忠。至八月末，至云安縣，遂泊舟而居，所存之詩?！庇帧蹲右?guī)》一詩前有系年云：“丙午大歷元年，時公五十五歲。春在云安。”又丁帙卷四之首云：“丙午大歷元年，公時五十五歲。三月過望，自云安縣移于夔州?！迸c魯訔所言相合。然而魯訔卻說趙次公的系年“與詩文皆差一年”，意思是趙次公所定的杜甫離蜀之夔的時間和詩文系年并不相合。考現(xiàn)存《先后并解》殘帙，以永泰元年五月挈家下戎、渝、忠州所作詩（《宴戎州楊使君東樓》）始，《百家注》《草堂詩箋》亦將杜甫挈家下戎、渝、忠州之事系于永泰元年，并且都認(rèn)為大歷元年杜甫在云安，大歷二年遷居夔州瀼西，并不存在詩歌系年不合的現(xiàn)象，魯訔《年譜》所言不知何據(jù)。另外，“趙傁”是魯訔對趙次公的尊稱，蔡夢弼《草堂詩箋》也屢次稱趙次公為“趙傁”。

第五，關(guān)于杜甫逝世時地的問題。魯《譜》認(rèn)為大歷五年春杜甫去潭至衡。春在潭，至夏，臧玠反，之衡山縣。又至耒陽，秋又還潭?！捌渥洚?dāng)在衡岳之間，秋冬之交?！庇衷疲骸啊秱鳌费浴溆隈珀?，非也；汲公云‘是夏，亦非也。今《九域志》：‘衡州有公墓。又未知信然，或附會邪？”否定了《舊唐書·杜甫傳》所說的“卒于耒陽”和呂大防所說的卒于大歷五年夏。而《先后并解》己帙卷八趙次公云：“庚戌大歷五年三月自衡州暫往潭州，四月避臧玠之亂，仍竄還衡州，尋離衡州至耒陽而卒，所存之詩?！庇帧堵欛珀栆云妥杷畷戮迫獐燄嚮慕姷么鷳雅d盡本韻至縣呈聶令》“問罪消息真，開顏憩亭沼”一句，趙注云：

末句，公之自注甚明。按唐史：“大歷五年，歲在庚戌，夏四月八日庚子，湖南兵馬使臧玠殺其觀察使崔灌。”蔡伯世云：“公避亂竄還衡州，有《衡山縣學(xué)堂》《入衡州》《舟中苦熱遣懷》諸詩。其詩有曰：‘遠歸兒侍側(cè)。又曰：‘久客幸脫免。又曰：‘中夜混黎甿，脫身再奔竄。乃知嘗寓家衡陽，獨至長沙還罹此變。本傳謂之‘?dāng)?shù)遭寇亂，挺節(jié)無所污，蓋亦謂此。尋于江上阻暴水，半旬不食。耒陽聶令具舟，致酒肉迎歸。一夕而卒。”則此詩蓋公之絕筆矣。舊譜乃云還襄漢，卒于岳陽，尤誤矣。后余四十年，其孫嗣業(yè)始克歸葬于偃師，乃元和八年癸巳歲也。然聞今縣猶有公墓及祠屋在焉，議者謂元微之先為墓系而竟不能歸葬也。其說是。

趙次公這段文字基本上是引用自蔡興宗《年譜》，認(rèn)為杜甫卒于耒陽，蔡興宗則是接受了《舊唐書·杜甫傳》的說法。與之相對應(yīng)的是《先后并解》己帙卷八最后一首詩即為《聶耒陽以仆阻水書致酒肉療饑荒江詩得代懷興盡本韻至縣呈聶令》，因為此詩被趙次公視之為“公之絕筆”。而《百家注》與《草堂詩箋》兩本杜集的最后一首詩也都是此詩，這樣的編次實則與魯《譜》認(rèn)為杜甫秋冬之交卒于潭岳的觀點并不相符。

從以上五點來看，魯訔在《年譜》中已直接提到“趙傁以為”，這表明魯訔在編撰《年譜》的時候就參考了趙次公的杜詩編年。然而魯《譜》與《先后并解》對杜甫部分事跡的系年原本還是有一些差別的。并且魯訔《年譜》和《百家注》《草堂詩箋》所用“魯訔編次”也并非完全對應(yīng)，聶巧平曾將魯《譜》所系之詩與《百家注》《草堂詩箋》的詩歌系年做過對比，發(fā)現(xiàn)魯《譜》有九首詩的系年與這兩本杜集的編次不合，提出“魯《譜》中的詩譜與魯氏所編杜集偶有不合，卻與《先后解》的編次相同”的觀點。這說明魯《譜》中的詩歌編年既有不合于現(xiàn)在所見“魯訔編次”之處，又有不合于《先后并解》之處，其原因可能是出于《百家注》《草堂詩箋》對魯訔編次的細微改動，只因魯訔原書已佚，現(xiàn)在所據(jù)的魯訔編次皆出自《百家注》與《草堂詩箋》兩本宋代杜集。

綜合前文來看，魯訔編次確實參考了趙次公編次，但魯訔的杜詩編次也持有一些異見和存疑的地方，這從魯《譜》與趙本詩歌編年的細微差別中便可得知。

三、魯注及辨?zhèn)?/p>

兩宋之交，杜詩注家蜂起，注本層出不窮，再加上書籍刊刻流傳更為普遍，各家注文隨之流傳亦廣。然而在諸種杜集輾轉(zhuǎn)傳抄、翻刻的過程中，往往會有作偽現(xiàn)象?，F(xiàn)存宋代杜詩注本，除趙次公本外都屬于集注本。各種杜詩集注本的編校者在匯集諸家注文的時候，往往節(jié)取注文，或為了矜夸所集注家之眾而割裂一家注文為數(shù)家，乃至改換注家、偽造注家也是常見的現(xiàn)象。因此，在辨別宋代集注本的注家注文的時候應(yīng)當(dāng)持比較審慎的態(tài)度。

（一）“摘諸家之善”的魯訔注

現(xiàn)存最早保存了較多魯訔注的集注本即《百家注》。蔡夢弼《草堂詩箋》也保存了少量魯訔注。除此之外，從《百家注》系統(tǒng)中分流而出的《分門集注杜工部詩》（后簡稱《分門集注》）《黃氏補注》也保存了部分魯訔注。通檢以上幾種杜集，可從《百家注》中輯錄魯訔注103條，可從《草堂詩箋》中輯錄魯訔注及魯本異文共41條，從《分門集注》中輯錄魯訔注95條，從《黃氏補注》中輯錄魯訔注82條。由于《百家注》是保存魯注最早且最多的注本，以《百家注》出發(fā)輯錄魯注，并與《草堂詩箋》《分門集注》《黃氏補注》等杜集作對比，可以比較清晰地考察出魯訔注的一些基本情況。

相比于王洙注、趙次公注、偽蘇注、師古注來說，《百家注》中所存魯訔注的數(shù)量并不算大。這些魯訔注大多內(nèi)容簡略，最主要的是注出地理名物和史實等內(nèi)容，少有發(fā)明。通過對比《新刊校定集注杜詩》可以發(fā)現(xiàn)，這些注文大多并非魯注。

經(jīng)過比對可知《百家注》所存的103條魯訔注中，有近70條在《新刊校定集注杜詩》中并非魯訔注，其中直接用趙次公注或節(jié)取趙注改造為魯訔注的注文共13條。如《送韋十六評事充同谷郡防御判官》“握手步道周”一句魯注云：“《詩》：‘有枤之杜，生于道周?！夺屛摹罚骸埽?。”全同趙注。又如《上韋左相二十韻》“廟堂知至理，風(fēng)俗盡還淳”二句魯注云：“此言宰相之能事畢矣?！笔枪?jié)取趙注而來，《新刊校定集注杜詩》中趙注為：“此言其宰相之能事畢矣。《呂氏春秋》載：孔子曰‘脩之廟堂之上，折沖千里之外，至理即至治也，以高宗諱治，故當(dāng)曉避改耳?！彪m然如此，聯(lián)系魯訔在其書《序》“摘諸家之善，有考于當(dāng)時事實及地理、歲月與古語之的然者，聊注其下”的說法，應(yīng)當(dāng)考慮到魯訔在其書中并未標(biāo)明注文來源而被《百家注》當(dāng)作魯訔注的可能性。

除《百家注》外，收錄魯訔注數(shù)量較多的杜詩注本分別是《分門集注》《黃氏補注》和《草堂詩箋》。對比《百家注》與《黃氏補注》可以發(fā)現(xiàn)，《黃氏補注》中所存魯訔注完全沒有超出《百家注》所存魯訔注的范圍。那么黃希、黃鶴父子應(yīng)當(dāng)并沒有見到魯訔原書，其書中魯訔注的內(nèi)容極有可能是出自轉(zhuǎn)引。此外，《百家注》中也有一小部分魯訔注在《黃氏補注》中標(biāo)注為王洙注或無名舊注，還有一條被標(biāo)注為師古注。作為《百家注》支流的《分門集注》，其中的魯訔注基本合于《百家注》所存魯訔注，即《分門集注》中所存的魯注也沒有超過《百家注》的范圍。并且也有一小部分《百家注》中的魯訔注在《分門集注》中標(biāo)注為王洙注，乃至還有幾條標(biāo)為趙注、師古注。這些都再次證明了《百家注》中很大一部分魯訔注的不可靠。

比較耐人尋味的是《草堂詩箋》中所存的魯訔注?！恫萏迷姽{》中與魯訔有關(guān)的41條注文和異文幾乎完全不同于《百家注》中的魯訔注，即《百家注》標(biāo)引的魯訔注與《草堂詩箋》標(biāo)引魯訔注的注文位置和內(nèi)容幾乎完全不同（除《游龍門奉先寺》題解中的一條被證明為舊注的偽魯注之外）。這是一個費解的現(xiàn)象，如果《百家注》和《草堂詩箋》在編校時都有魯訔注本作為參考，為何所存魯訔注竟然完全不同？究竟哪本中的魯訔注才是可靠的？要解決這個問題首先需要考察《草堂詩箋》中的魯訔注的可靠性。在《草堂詩箋》所存41條與魯訔相關(guān)的文獻中，有19條注文，22條異文。通過與《新刊校定集注杜詩》及《先后并解》對讀可知，《草堂詩箋》中有9條魯訔注與對應(yīng)趙次公注的文字重合度較高，可能是節(jié)取、改寫趙注而來。其次，《草堂詩箋》事實上是一個會箋會校本，蔡夢弼在書中常常暗引他注，同時又往往對他注進行刪改、復(fù)核。因此應(yīng)當(dāng)考慮到，蔡夢弼在進行會箋時，可能復(fù)核了魯訔的注文，并分清了魯訔本人的注文和魯訔所引的別家注文。若是這樣，那么《草堂詩箋》可能刪去了那些魯訔引自他人的注文，因此兩個集注本之中的魯訔注才出現(xiàn)了如此大的差異。

（二）魯訔注的主要內(nèi)容和特點

除去魯訔摘取的諸家注文，現(xiàn)存魯訔注數(shù)量極少，從中只能推知魯注有如下幾個方面的內(nèi)容和特點：

一是在文字?？狈矫妫恫萏迷姽{》中存有不少魯本異文，皆作“魯作”，而這些異文中有一部分是不見于現(xiàn)存宋代杜詩集注本的。如《房兵曹胡馬》“鋒棱瘦骨成”，蔡夢弼?？保骸啊?，魯作‘秀。”《收京三首》“雜虜橫戈數(shù)”，蔡校：“‘?dāng)?shù)，魯作‘槊?！庇秩纭逗场贰暗仄嘧R盡”，蔡校：“魯作‘地偏不相識?！苯耘c諸本不同。由此推測魯訔在?？倍旁姇r或許有一個流傳較少、異文較多的本子作為參校。

二是有揭示用事、疏解詩意，卻無探求詩法、評論賞析的內(nèi)容。魯《序》里說：“摘諸家之善，有考于當(dāng)時事實及地理、歲月與古語之的然者，聊注其下。若其意律，乃詩之六經(jīng)，神會意得，隨人所到，不敢易而言之?！彼^“當(dāng)時事實及地理、歲月”者，即詩歌編年、寫作背景以及詩歌內(nèi)容中所涉及的地理背景的注解。所謂“古語之的然者”，即詩歌用事出處等的注解。所謂“意律”，當(dāng)指詩歌藝術(shù)形式方面的內(nèi)容。魯《序》開頭即提到學(xué)詩者學(xué)杜詩“同苦其意律森嚴(yán)難讀也”，魯訔對于這部分內(nèi)容“隨人所到，不敢易而言之”，可知魯注本身并不用力于這些方面，因此較少有對詩法的剖析。

三是有對前人注釋的闕疑待考和補漏辨正。既然魯本是集注本，則當(dāng)是匯集眾說而有所取舍并斷以己意的，魯注偶爾對諸家注解粗加隱括或補漏辨正亦符合詩歌集注本的體例。如《奉送郭中丞兼太仆卿充隴右節(jié)度使三十韻》一詩引魯注：“唐《新書》不言英乂為太仆卿，止云為御史中丞，又云為御史大夫，卻在改節(jié)度使之后。今甫詩題如此，以見史筆之失也。”在《新刊校定集注杜詩》的同一首詩中，舊注和趙注均沒有提到這一點。又如《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見素）》一詩題解：“范溫以此詩為韋見素，趙傁以此詩為韋濟，魯訔又謂《集》又有《上韋左相二十韻》自系曰：‘見素，未知孰是?！睆牟坦{的內(nèi)容可知此處魯訔和趙次公的觀點不同，而魯注存疑。

四、小結(jié)

杜甫在宋代受到尊異，學(xué)杜、注杜者眾多，杜集注本流傳亦多，諸本之間的輾轉(zhuǎn)相襲幾乎不可避免。尤其是集注本產(chǎn)生之后，由于其匯集眾注所帶來的便利性，使得一些單注本逐漸式微。而集注本往往節(jié)取注文，輾轉(zhuǎn)傳抄，使得弄清各家注文的源流和諸種杜集的版本流傳變得比較復(fù)雜。本文以《百家注》《草堂詩箋》《先后并解》的詩歌系年編次為線索，通過考察梳理以上幾種杜集的編次情況并輯錄魯訔注文，可以得出如下結(jié)論：第一，通過考察這些宋代杜集的編次情況和魯《譜》，可以發(fā)現(xiàn)魯訔本杜詩編次參考趙次公本杜詩編次的多種證據(jù)，但魯訔的杜詩編年并非簡單照搬趙次公的杜詩編次，仍保留了異見。第二，通過輯錄諸本宋代杜集中的魯訔注并與他家注文相對比，再結(jié)合魯《序》，考察出魯訔注文摘取、引用了他注，其中魯訔對舊注、趙次公注的摘錄較多，這與魯氏的自《序》也是符合的。雖然魯《序》自稱“摘諸家之善，聊注其下”，但魯注對他注仍有一定的辯證和補充。

責(zé)任編輯 ?彭 ?燕

An Analysis of Lu YinsAnnotations on Du Fus Poems

Luo Qing

Abstract：The arrangement of Du Fus poetry collection is an important basis for examining the origins of various versions and holds significant scholarly value. This paper examines the compilation order inWang Zhuangyuan Collection：Annotated Chronological Du Fus Poetry History（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Annotation by a Hundred Scholars），Du Fu Caotang Poetry Annotations（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Caotang Poetry Annotations），?andA New Compilation of Du Fus Classical and Modern-style Poetry（hereinafter referred?to asAnnotations of Both the Old and New）. By comparing their compilation orders and cross-referencing Lu Yins chronology against the poetic chronology inAnnotations of Both the Old and New，new clues are found that Lu Yins compilation order follows Zhao Cigongs compilation order. The paper collates and examines Lu Yins annotations in various Song dynasty editions of Du Shaolings poetry collection，and it is discovered that the source of Lu Yins annotations in the extant Song dynasty editions can be traced back toAnnotated by a Hundred Scholars. However，there are still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between Lu Yins annotations inCaotang Poetry Annotations and Annotation by a Hundred Scholars. Lu Yin claims to have derived his annotations from his own familys explanations，suggesting that his original work possessed the nature of an annotated collection.

Key words：Lu Yin；Annotations on Du Fus Poems；Lu Yins compilation order compared?to Zhao Cigongs compilation order；Lu Yins annotations

作者簡介：羅清，四川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學(xué)院2019級中國古代文學(xué)專業(yè)研究生，610065。??????〔宋〕周必大著，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511頁。

〔唐〕杜甫撰，〔宋〕闕名編：《分門集注杜工部詩·集注杜工部詩姓氏》，《中華再造善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版，第2a頁。

周采泉著：《杜集書錄》，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35頁。周氏稱“曾于某藏書目中見有朝鮮刻魯訔編次本之殘本，最近定稿時遍檢不獲，存目待訪?！?/p>

〔清〕永瑢等纂：《四庫全書總目》卷五七《杜工部詩年譜》，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515頁。

〔唐〕杜甫著，〔宋〕蔡夢弼會箋：《杜工部草堂詩箋·草堂詩箋傳序碑銘》，《古逸叢書》本，第10b頁。因五十卷本《杜工部草堂詩箋》卷首不載《草堂詩箋傳序碑銘》，因此本文在引及《草堂詩箋傳序碑銘》的內(nèi)容時皆用四十卷《古逸叢書》本。本文在引及其他詩歌和注釋內(nèi)容時，若無特別說明，均用中華再造善本。該本據(jù)中國國家圖書館及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宋五十卷本影印，所缺第二十、二十一兩卷則參考成都杜甫草堂所藏宋五十卷本。

曾祥波：《〈錢注杜詩〉成書淵源考——從編次角度論〈錢注杜詩〉與吳若本之關(guān)系》，《中國典籍與文化》2015年第3期，第26頁。

〔唐〕杜甫著，〔清〕朱鶴齡輯注：《杜工部集輯注》，河北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版，第21頁。

〔宋〕李綱著：《梁溪集·〈重校正杜子美集〉序》卷一三八，《四庫全書》本，第4a頁。周采泉提出黃伯思是“杜集編年之最早者”，但“南宋魯訔、黃鶴皆宗編年，而魯、黃兩本亦均未提此書”，見《杜集書錄》，第20頁。

〔唐〕杜甫著，〔宋〕趙次公注，林繼中輯校：《杜詩趙次公先后解輯?！罚ㄐ抻啽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前言第1-3頁。由于趙注的兩個抄本僅存丁、戊、己三帙，本文所引用的趙注前三帙用林繼中輯本，后三帙則用成都杜甫草堂藏清康熙四十年（1701）抄本。

《杜工部草堂詩箋·草堂詩箋傳序碑銘》，第10b頁。

洪業(yè)還提出劉世珩影宋刻本《王狀元集百家注編年杜陵詩史》中有引黃希注的問題，認(rèn)為《百家注》在南宋寶慶后翻刻時取《黃氏補千家注杜工部詩史》（后簡稱《黃氏補注》）補《百家注》的闕葉，因此注文中有“希曰”的注文，見洪業(yè)著，曾祥波譯：《杜甫：中國最偉大的詩人》，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269-270頁。據(jù)王欣悅考證，其闕葉所涉及的篇目為《百家注》卷四的《崔駙馬山亭宴集》到卷五的《悲陳陶》共十二題十三首詩歌，參見王欣悅《南宋杜注傳本研究》，復(fù)旦大學(xué)2013年博士學(xué)位論文，第26頁。此處根據(jù)洪業(yè)的說法，取《百家注》原書的成書時間下限。

《杜工部草堂詩箋·草堂詩箋傳序碑銘》，第12a頁。

《杜詩趙次公先后并解輯?！で把浴?，第11頁。

北京圖書館編：《中國版刻圖錄》第一冊，文物出版社1961年版，第36頁。

此本是由兩部宋刻殘本拼湊而成，其中第一卷至第十三卷，半葉十二行，行二十字；目錄、第十四卷至第二十二卷，半葉十一行，行十九字。十一行本為宋刻，十二行本亦為宋刻，“兩本皆匡、慎、敦三字缺筆，蓋嘉泰以后鐫本矣?！痹斠娦ち幔骸独钜幻ザ偶}跋》，《杜甫研究學(xué)刊》1994年第3期，第60頁。陳尚君、王欣悅曾考證《草堂詩箋》的版本流傳，認(rèn)為此配補本第一至十三卷屬于四十卷本系統(tǒng)，第十四至二十二卷屬于五十卷本系統(tǒng)。見陳尚君、王欣悅：《蔡夢弼〈杜工部草堂詩箋〉版本流傳考》，《古籍整理研究學(xué)刊》2011年第5期，第21-22頁。

據(jù)劉明華《以宋本為核心的杜詩篇目總量探討》一文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杜甫研究學(xué)刊》2021年第4期，第2-3頁）。

《杜集書錄》引方貞觀語，第805頁。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一四九，第1281頁.

《分門集注杜工部詩·年譜》，第14b-15a頁。此本為《中華再造善本》據(jù)宋刻本影印，原書藏中國國家圖書館，《中國版刻圖錄》定為南宋福建建陽書坊刻本，《中華再造善本總目提要》據(jù)諱字至“廓”將此書定為宋寧宗或稍晚之時。見北京圖書館編：《中國版刻圖錄》第一冊，文物出版社1961年版，第39頁；中華再造善本工程編纂委員會編著：《中華再造善本總目提要》，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年版，第523頁。

“天寶十五載”當(dāng)誤，據(jù)《杜位宅守歲》之趙注當(dāng)改為“天寶十載”。見〔唐〕杜甫著，〔宋〕郭知達編，〔宋〕曾噩重校：《新刊校定集注杜詩》卷一八，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南宋寶慶元年（1225）廣東漕司刊本，第31a頁。

《杜詩趙次公先后解輯校》，第52-53頁。

《杜詩趙次公先后解輯校》，第100-101頁。此條注文《林?！份嬜浴毒偶壹⒍旁姟?。

《杜詩趙次公先后解輯校》，第630頁。

《新定杜工部古詩近體詩先后并解》戊帙卷十，第30a-31b頁。

《分門集注杜工部詩·蔡興宗〈年譜〉》，第4a頁。

《分門集注杜工部詩·〈年譜〉》，第13b頁。

《新定杜工部古詩近體詩先后并解》戊帙卷十，第29a-29b頁。

〔五代〕王定保著：《唐摭言》，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10-11頁。

關(guān)于杜甫下第之事的考證見曾祥波：《現(xiàn)存五種宋人“杜甫年譜”平議——以魯訔譜對趙子櫟譜、蔡興宗譜的承襲為主要線索》，《文學(xué)遺產(chǎn)》2016年第4期，第96-97頁。曾祥波認(rèn)為趙子櫟誤將知貢舉由考功員外郎移交于禮部侍郎的時間定為開元二十六年屬于史實失核，而魯訔《譜》恰好承襲了這個錯誤。

《分門集注杜工部詩·〈年譜〉》，第24b-25a頁。

《分門集注杜工部詩·〈年譜〉》，第25b-26a頁。

陳尚君認(rèn)為“至南宋吳若校理杜集、魯訔為杜詩編年，始糾正了武卒往東川（依高適）之誤?！币姟短圃娗笫恰?，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版，第410頁。

《新定杜工部古詩近體詩先并后解》丁帙卷一，第1a頁。

此說見〔后晉〕劉昫等撰：《舊唐書》，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5055頁。

《杜詩趙次公先后解輯校》，第636頁。

《杜詩趙次公先后解輯?！?，第636頁。

《分門集注杜工部詩·〈年譜〉》，第26a頁。

《新定杜工部古詩近體詩先并后解》丁帙卷一，第1a頁。

《新定杜工部古詩近體詩先并后解》丁帙卷三，第8b頁。

《新定杜工部古詩近體詩先并后解》丁帙卷四，第1a頁。

《分門集注杜工部詩·〈年譜〉》，第28b頁。

《分門集注杜工部詩·〈年譜〉》，第29a頁。

《新定杜工部古詩近體詩先并后解》己帙卷八，第1a頁。

《新定杜工部古詩近體詩先后并解》己帙卷八，第23a頁、第25b頁。

《新定杜工部古詩近體詩先后并解》戊帙卷十，第29a-29b頁。

聶巧平：《魯訔的〈杜甫年譜〉與〈編注杜甫詩〉——兼及魯訔編年系統(tǒng)的淵源和異同問題》，《廣東海洋大學(xué)學(xué)報》2013年第2期，第46頁。這九首詩分別是：《彭衙行》《岳州賈司馬六丈巴州嚴(yán)八使君兩閣老五十韻》《將赴荊南寄別李劍州》《游子》《詠懷二首》《憶鄭南玭》《登舟將適漢陽》《暮秋將歸秦留別湖南幕府親友》（參見上文第45頁）。

具體論述見聶巧平：《從〈十家注〉到〈百家注〉集注的發(fā)展演變看宋代杜詩之偽注》，《南昌大學(xué)學(xué)報（人文社會科學(xué)版）》2005年第4期，第109-113頁。

洪業(yè)認(rèn)為《分門集注》及黃鶴《補注》皆偽王集注之支流。又指出黃鶴作《黃氏補注》所用之底本為建安吳元之刻本，此本與《百家注》及《分門集注》有極大的關(guān)聯(lián)，因此將《黃氏補注》也歸于《百家注》分流而出的集注本。見《杜甫：中國最偉大的詩人》，第270-278頁。

此本缺頁由瞿氏仿原式版印格紙抄配。

之所以選用《新刊校定集注杜詩》作為對勘本，是因為此本編校精省，對偽注有所刊落，對注家注文的標(biāo)示也比較清楚，且此本所引舊注也比較容易分辨。葉德輝稱：“杜詩舊注善本無過此九家。后來盛稱‘千家注杜詩，實則不滿百家，其為夸大之辭，不及此之精審簡要，斷可知矣?！币娙~德輝撰：《郋園讀書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336頁。洪業(yè)稱：“試檢全書，所引則趙云最多，杜、薛次之，鮑、師又次之。凡詩句下小注，不冠某云者，大略皆他本所謂王洙注者也。其曰舊注者亦然?！保ā抖鸥Γ褐袊顐ゴ蟮脑娙恕?，第267頁）可知此本所存趙次公注最多，可和他本趙注做對照補充。

《百家注》中“魯訔注”的來源還有：節(jié)取或全用舊注并改作魯注（約占《百家注》中“魯訔注”的一半），將杜田注改換成魯訔注，將他集標(biāo)注為“新添”的一類注文改換成魯訔注。

《王狀元集百家注編年杜陵詩史》卷六，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81年版，第6a頁。

《新刊校定集注杜詩》卷四，第27a頁。

《王狀元集百家注編年杜陵詩史》卷三，第2a頁。

《新刊校定集注杜詩》卷一七，第18b頁。

洪業(yè)認(rèn)為《分門集注》及黃鶴《補注》皆為偽王集注之支流，“今按其書（黃鶴《補注》）中詩句下列注，補注除外，輒與偽王集注相同，唯間有刪削耳”。見《杜甫：中國最偉大的詩人》，第276頁。此或為黃氏《補注》中的魯訔注不出《百家注》范圍的原因。

參見曾祥波：《〈杜工部草堂詩箋〉注文的來源、改寫與冒認(rèn)》，《文學(xué)遺產(chǎn)》2020年第2期，第81-91頁。

《杜工部草堂詩箋》卷一，第7a頁。

《杜工部草堂詩箋》卷一一，第12b頁。

《杜工部草堂詩箋》卷二〇，第8b頁。

《杜工部草堂詩箋·草堂詩箋傳序碑銘》，第10a-10b頁。

《杜工部草堂詩箋》卷十，第11a頁。

《杜工部草堂詩箋》卷三，第1a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