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諒
周末下午,在芳香飄繞,清靜怡人的茶室大堂里,明人與幾位老友品茶閑聊。大堂里有四五桌客人,都在輕聲地敘談著。
聊著聊著,話題就談到了公共空間的噪聲問題,這還是張三首先提及的。他說,你們看現在的茶室多雅致,多安靜。我前兩天坐高鐵,后座的一位婦人嗓門高尖,一路上打了好長時間的手機,聽得出是一個商人,滿嘴都是合同、付款、交貨的字眼,估計是與她手下人通話,聲音吵得我連瞇會兒的時間都沒有。我回頭朝她看了幾眼,她仍旁若無人地對著手機發(fā)號施令。
老劉接過話題說,可不是嘛,我有一回坐地鐵,站在我身邊的一個老阿姨,操著我所不懂的外地口音,拿著手機嘰嘰喳喳地像鳥叫,收不住口。車廂里就她一個聲音,吵得人心都煩了。她還自顧自地像鳥一樣叫著,直到她到站了,下了地鐵,那噪聲才漸漸遠去了!
楚民說,這類噪聲污染隨處可見。我上次參加一個報告會,上面的人在講,會場里嗡嗡的雜音,一直沒消停過。像老早的茶館一樣,還有人手機驟然響了,他竟然接聽回話,隔著五六排位置,我都聽到他的聲音了,他一點兒也不知趣,還說了好幾分鐘!真是腦子壞掉了!
明人也跟著說道,我上次在一家小面館里吃面,大堂人不多,可有一桌三個男人不知在與誰打電話,三人輪流著說,聲音都是高八度的,聽聽都是無聊的笑罵,可持續(xù)了很久,我一碗陽春面都入肚了,他們還在那里高聲打手機,還嘻嘻哈哈的,實在是倒人胃口。
明人剛說完,趙大雙就撲哧笑出了聲,愈笑愈收不住了。大家都好奇地望著他。好半天,他才忍住,說是明人提到了吃面,他想到了他在廁所碰到的一件事。他當時在“大號”,一邊坐在便池,一邊刷著屏。他強調說,我那是靜音的??梢话逯舻牧硪粋€坐便器上,一個男人的手機響了,他大聲回答,用的是挺不靠譜的普通話:親愛的,我在家看書呢!你在哪呢?我好想你呀!聽到你的聲音,我就像見到了你,聞到了你的體香。真的,我不騙你。親愛的,今晚我在金茂大廈請你吃飯,你想吃什么?日本料理?泰國菜?要么鐵板燒,你不是很喜歡吃澳洲牛排的嗎?那牛排入口即化,好香好嫩,你想吃多少吃多少。這家伙說得讓我都不知進口出口,哪里該下力了。直到他電話收了線,我才漸漸恢復了排泄的功能!
大家都笑了。怕笑聲吵了別人,明人連忙噓了一聲,將手指豎在嘴巴前。
忽然誰的手機發(fā)出了幾聲怪叫,挺刺耳的。大家都循聲搜索。張三像從夢中驚醒,一摸口袋:“啊喲,是我的,是我孫子給我設的響鈴?!闭f著,他迅速按了鍵,與對方通了話:“平平呀,你公園回家了,你玩得開心吧?開心就好,下次爺爺再帶你去,你想玩什么,爺爺陪你玩?!彼笾らT,生怕線路那邊的平平說不清,整個茶室,都響亮著他的聲音。大家都盯視著他。
明人拍拍他的肩膀,提示他輕點兒聲。
張三捂住手機,臉上嘻嘻地笑著,皺紋如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小孫子?!闭f著,松開手,又對著手機高聲喊道,“孫子,孫子,你別急呀,爺爺待會兒回來,陪你玩呀!”
聲若雷鳴一般。幾位老友都笑著搖頭。
有人還低聲咕嚕了一句:“自己都變孫子了!”
大家想笑,又看了看茶室的其他客人,漸漸收住了笑。